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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一侧,抵住了她的头发。
“为什么我的每个亲人都不得善终呢?妈妈,姨妈,都死于非命。”方逸伟的声音充满了沧桑宿命与凄凉。
刘凝波起身抱住了他,她将他的头紧紧揽在自己怀里,她想给他自己全部的温暖和能量。这样悲伤绝望的逸伟还是那个初见她时意气风华的男孩吗?
方逸伟在她怀里那么安静,只是一味悲凉地喃喃自语:“姨妈把我养大,就跟我的亲生母亲一样。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也就不知道谢平和翠竹的故事,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那么我还是乖乖地做着杨家的儿子。可是现在,一切都不同了,我的身世像颗炸弹,一下就炸开了。原来我是个私生子,白云寺里的静安师傅才是我的亲妈。怪不得从小到大,她都那么疼我,我只以为出家人慈悲为怀,却只是因为骨肉情深,出了家,还是逃不出红尘十丈。原来,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私生子也好,母亲是个不堪的小三,是个尼姑也好,我都不在意,既然给了我生命,就该让我好好报答才是。可是水月镜花,一瞬间就成梦幻泡影。姨妈呢?把我拉扯大的这个人总该让我好好报答吧?可是老天也不给我这机会。你说康浩为什么要杀了她啊?”
方逸伟从怀里激动地抬起头来,他握住刘凝波的肩膀,脸涨得通红,目光痛苦,“为什么?凝波,你告诉我为什么?我姨妈和康浩有什么深仇大恨,他要下这样的狠手?”
刘凝波只觉全身的骨架都要被方逸伟摇散了,下意识里她竟还想着替康浩辩解,“你知道他是个吸d的人,幻觉杀人,他或许也不想!”
第266章 幻觉
方逸伟怔住了,随即将刘凝波重重往地上推去,刘凝波摔倒了,她像一只困顿的丧家犬蜷在地上,只听方逸伟吼道:“你知道他是吸d的人,你还和他混在一起,你还让他来家接你?我知道我妈对你不好,你心里对她也有成见,可是康浩也不应该杀了她啊!”
“康浩现在只是犯罪嫌疑人,警察还没逮到他,所以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我们都不清楚。”刘凝波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方逸伟。
方逸伟苦笑起来,“你还帮他说话,他是吸d的人,你也染上了读品,吸d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吧?你一直要和我离婚,是不是就是想离开我然后回到康浩身边去?一起吸d,一起做瘾君子,一起欲仙欲死啊?读品终于让你们找到共同语言了?可是天不遂人愿,我妈死了,你们的梦也破灭了。你以为你这样披麻戴孝,我就感激你吗?我妈也不会感激你的。你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你而死。”说到这,方逸伟已经涕泪俱下,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些非本意的话来,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对自己说:方逸伟,你混蛋,住口,你给我住口!可是停不住,他就这么一发不可收拾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他不敢看刘凝波,他害怕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害怕看见她的眼底连绝望都没有,像两个冰窟。
刘凝波站起身,她缓缓解开系在腰间的带子,一袭孝衣从身上直直掉落。她从鬓角取下那朵白花递到方逸伟跟前去,方逸伟愣愣地看着她,白花从她的指尖飘落,像是一枚干枯的叶子。然后她直直地越过方逸伟,走了出去。
月上刘梢头,人约黄昏后。刘凝波笑起来。一夜情开端的爱恋怎么会有好下场?始乱之,终弃之。望着刘凝波融在月光里的单薄的身影,方逸伟俯身抽泣。不知哭了多久,只听院子里有了脚步声,他心里一喜,一定是凝波回来了。他抬头望去,不是刘凝波,只是一个不灵便的笨拙的男人的身影,是白天明。
“天明哥,这么晚你怎么从医院里跑出来了?”方逸伟收拾了眼泪,起身去院子里搀扶白天明。
白天明半含责备半含心疼,道:“你妈死了,我能不来吗?你是我什么人,刘凝波是我什么人?”
方逸伟将白天明掺进灵堂,找了把椅子给他坐,低低道:“那也不能大半夜从医院里跑出来啊,有其他人陪着你吗?”
“要是让其他人知道了,我还来得了啊?”白天明说着左右顾盼,末了问道,“凝波呢?”
“睡了。”方逸伟的声音像蚊子一样低。
“既然睡了,就不要吵她了。你的样子看起来也很疲累啊,”白天明盯着方逸伟仔仔细细打量着,“看你眼睛都哭肿了,也难怪,自己妈死了能不哭吗?但是要注意身体,节哀顺变。活着的人总归是要活下去的。”
“天明哥,我还是送你回医院去吧。”方逸伟心里不安。
“不用,你送我回医院,那灵堂怎么办?”
“可你的伤没好,我也不能让你呆在这,你必须回医院去。”
“我自己能来,我就能自己回去,你不用担心啊!”
白天明话音刚落,就见蓝凤凰从院子里跑了进来,边跑嘴里边嚷嚷着:“天明哥,你好了没啊?说好瞧一眼,就让我送你回医院去,怎么磨叽这么久呢?”
方逸伟这才明白白天明不是一人来的,而是蓝凤凰陪着来的。而白天明因为撒了谎被蓝凤凰拆穿,早就不好意思地臊着,他对蓝凤凰嘟哝道:“不是让你在巷子外头等着吗?你怎么跑进来了?”
“还不是你,这么久还不走,要是被柔桑嫂子发现我把你从医院里偷接出来,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你现在是伤患,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的人,不能什么都不忌讳。快走快走!”蓝凤凰已经不由分说扶了白天明便往外走。
“小蓝,你轻点,慢点,天明哥还伤着呢!”方逸伟不放心地嘱咐。
“知道知道。”蓝凤凰扶着白天明已经出了铁栅门,方逸伟一直目送着他们,正要收回目光,却见铁栅门边站着向冰儿,他的神情立时黯淡下去。
向冰儿一身素净白衣,脂粉尽卸,她缓缓走到灵堂上,蹲下身,拿了纸钱往火里添。方逸伟半晌说不出话来,若是往常他会赶她走,但是今天她大半夜来他母亲的灵堂上吊唁,于情于理他都只能以礼相待。向冰儿看见地上那件孝衣,她起身走了过去,默默地拎起来,默默地穿上。
方逸伟蹙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
向冰儿捡起地上刘凝波扔下的那朵白花往耳边一夹,抬起眼来看着方逸伟,道:“我有一朋友在办证中心上班,他看到你和刘凝波去办离婚证了,所以,这孝衣她不穿我穿。”
“一个人怎么可以做到这样没脸没皮的份?你真是奇葩。”方逸伟背过身去。向冰儿盯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走上前,从身后轻轻地抱住方逸伟,她把那张被他形容成没脸没皮的脸贴在了他的背上。
“你这是何苦?”方逸伟拉开了向冰儿的手,他回身看着她。时隔多年,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慎重地打量向冰儿。这个女孩是他的初恋,他曾经在她身上倾注了所的青春热忱、爱情憧憬,但是她生生地撕毁那一切,现在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早春二月,她却来死缠烂打,一遍遍乞求重新唤起曾经的爱恋。可能吗?他问着自己。因为刘凝波,不可能了,他不可能回到她身边。尽管她还是那么美丽张扬任性,但是不可能了,她在他的心里再也引不起任何涟漪。“没有谁会为谁等在原处,你明白吗?冰儿。”
“不需要你等在原处,你现在走到哪里,只要停在你现在的位置上,让我追上你。”向冰儿执拗地喊着。
方逸伟喟然长叹,“可是我也有我要追寻的人,我无法停下我的脚步去等你。冰儿,别再执迷不悟了,我们已经过去了,陌上花开,谁还惦念陈旧的风景?我是你抛却的一件旧衣,你想重新拾起,我却做不到,因为我已经找到我的新主人。”
“可是你们离婚了!”向冰儿不争气地哭起来,她懊恼,她悔恨,她不知如何才能挽回她的逸伟,她的初恋,她生命里原该珍惜却辜负了的爱情。
方逸伟摇摇头,无奈地叹气,“冰儿,死去的那个人是我的母亲,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这样披麻戴孝不怕不吉利吗?向行长知道了也会不高兴的。”说着,方逸伟走到母亲的遗体前,为母亲拉平寿被。向冰儿没再上前纠缠,她只是坐到烧纸钱的铁钵旁兀自往里添加纸钱。
院子外是月华如水的漫漫夜空。天空的蓝薄如蝉翼,剔透晶莹,偶尔有几丝轻云拂过天幕那轮明亮的月,像是被风拂乱的刘海飘过星子般的美目。刘凝波就行走在这月华如水里。从八尺门18号出来,她先是打了一辆面的,径直往郊外开去。依稀仿佛,凭着记忆去走。终于进入清香飘逸的樱树林。樱树林尽头,刘凝波下了车,面对月光下一望无垠的番茄林,她一眼便看到了那幢被漆成鲜黄色的小洋楼。时光已届初秋,空气里有微微的凉。穿过田埂,她走向那幢小洋楼。盈盈的月光下,刘凝波觉得自己渺小如一粒尘埃。前尘往事,细细想来,她竟止了步子,俯下身去,嘤嘤哭泣起来。何谓不堪回首月明中,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
小洋楼内,康浩辗转反侧。杀了人,还能有整宿的好觉,这是做梦的事。白天,季小亭终是被其父季庆仁拉回去陪伴待产的娇妻,小洋楼内便剩了康浩一人独眠。上半夜噩梦缠身,惊醒之后,便无法再次入眠。康浩索性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不敢开灯,他害怕随时随地便有警察冲进来逮捕他,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走到窗前,拉开抽纱的窗帘,如水的月光便瞬间漫进房间每个角落。透过窗子,康浩看见平坦的番茄地里坐着一个女子,蜷缩一团,抱膝而泣,他心头一颤:刘凝波!
快速地出了小洋楼,康浩奔向刘凝波。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刘凝波站起身看见了小跑而来的康浩。月光中,康浩行色匆匆,像一只孤魂。奔至刘凝波跟前,他一下就揽她入怀,粗重的喘息声在幽寂的旷野清晰而明显。
“是你杀的人,对吗?”刘凝波问道。
康浩一凛,他放开她,目光阴鸷,声音忧郁:“你现在找到了我,是准备向警察还有你的丈夫告发我吗?”他还不知道杨刘二人已经离了婚。
刘凝波并不正面回答他,只是转过身,目光幽幽地抛向远处的旷野,“依你之见,我该怎么做呢?包庇或者窝藏一个杀人犯吗?”
一句话一下激怒了康浩,“我和方逸伟,你是站在他一边对不对?如果今天是他杀了我的母亲,你是包庇窝藏他,还是向警察告发?”
“逸伟永远不会做犯法的事,他是洁身自好的人,海岸,他和你不同,他是纯洁的莲花,你是腌臜的毒草,你做的事他永远不会做。”刘凝波脸上一抹淡淡的笑容。
康浩开始不安地在田埂上走来走去,他不停地问着刘凝波:“那你是准备告发我的,对吗?”
刘凝波沉默地立在田埂上,像一尊雕塑。终于,康浩一下拽起了她的手,发狂地把她拉进小洋楼去。她没有反抗,像一只顺从的小猫跟着他走,哪怕是地狱也下去好了,她不知道她还可以去哪里,她不知道未来在何方,出路在何处,她不知道活下去还有什么任何的意义。
钟翠柏的出殡仪式终于结束。方逸伟当然不会让向冰儿披麻戴孝走在送葬的队伍中。他夜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