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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润润嗓子我给你讲眠蝉的因由。”
杜言疏点头应允,正要起身去沏茶,杜引之忙站起来:“小叔,我去罢。”只要他在,怎允许让小叔做这些端茶送水之事?
“你与前辈说会儿话,我去便可。”看引之仍蠢蠢欲动,杜言疏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坐下,两个人的时候随他怎么伺候怎么闹,现在当着老前辈的面,杜言疏可不能安然受之,否则传出去岂不是他欺负小辈?
杜引之会意,面上却仍有些不甘心,他不是拎不清的人,只得依言坐下。
待杜言疏走远,他一双眼睛仍不放心地追随小叔背影,一旁的清尘老前辈突然哈哈一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说,小子,你该不会看上你小叔了罢?”
杜引之闻言先是一愣,旋即低低地啊了声,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砰狂跳不止,脸瞬间红到脖子根。对于自己的心思,他始终持着一种是似而非的模糊态度,就似隔着层窗户纸,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杜引之不是看不清自己的真心,而是不敢看清,太透彻了,无处遁形。
他深知,自己那点龌蹉的心思,是逾越,是禁忌,不为世间所容。
如今,老前辈轻轻巧巧一句玩笑话,便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清尘前辈又嘿嘿一笑:“老夫这双眼睛虽然瞧不见,心里却比寻常人要看得透,活到我这年纪什么事儿没见过?你这心思也算不得什么,不用如此慌张。”
旁观者清,清尘君一双眼睛虽废了,却不见得比寻常人瞎,他自诩年少也曾轻狂过,什么事儿看不透?这小子的言行举止,分明就是喜欢他小叔,只可惜他那小叔当局者迷,觉察不出侄儿的心思,甚至隐隐有堤防戒备之意。
杜引之一时被看穿心思乱了方寸,心虚得舌头打了结,竟无法反驳应对,沉吟了半晌,口干舌燥心神不宁道:“前辈,您就别打趣晚辈了。”
老前辈啧了啧,笑道:“不坦诚。”
杜引之定了定心神,他本就生得眉目俊朗,只消谦谦一笑,便显得坦荡磊落:“僭越之心,晚辈万不敢有。”
清尘前辈是块老辣的姜,自然不会被他谦和得体的伪装唬住,隐匿后闲得骨头痒痒,好不容易逮到个可以打趣的对象,自然不会轻易作罢:“小子,若老夫告诉你,我可以看透你小叔的心思,你不想知晓么?”
闻言,杜引之身子猛地一颤,心中纠结动摇,竟一时无语。
“哈哈,罢了罢了,横竖老夫的话你不相信,我就不自讨没趣,不讲了不讲了。”说着还摆了摆手,一副了无兴趣的模样。
“……”杜引之自然知道老前辈在故意吊他胃口,又不好厚着脸皮去问,可,话断在此处,如鲠在喉,十分不甘。
小叔究竟,对自己是怎样的心思?不敢想……
“小子,这样罢,你信不过我的话,难道还信不过自己的眼睛?我给你一个好东西,你自个儿去看对方的心思,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诶,养鱼为患
引之:不怕,那换我养小叔……
不可描述……
引之:小叔可吃好了?
小叔:……到底是谁喂饱谁o(*≧▽≦)ツ ~ ┴┴
……
鞠躬感谢猫豆儿; 骨碌碌; A臀 投喂小鱼儿营养液
小鱼儿吃得肚皮圆鼓鼓的了
引之:小叔我是不是怀了鱼籽?
小叔:明明被哔——的是我你怀个毛!
日常表白大天使们~小鱼儿可以化身锦鲤哟
第26章 枕蝶
有眠蝉,自然有枕蝶。
庄州东冀岛有一灵物,蝶形,栖息枕畔,游离于梦的边缘,暮生朝死,以灵火燃其尸可入他人梦境,故枕蝶又名引梦蝶。
修行之人,梦境乃过往残影、预言或本心所化,以灵力燃枕蝶入梦,可窥见对方心境。
段清尘掏出一只琉璃小盒悄悄递与杜引之:“待对方睡着入梦之时,取他一根头发,用灵力化火与枕蝶一道儿燃了,那缕烟气能引你进入他的梦境。”
他故意不点明,口中所指的「对方」自然是杜言疏,世人顾忌脸面,讲究光明磊落,他能理解,但感情一事毕竟不同,斤斤计较畏首畏尾,只会错失良机。
他不知杜言疏那小子究竟防备警惕些什么,也没兴趣知晓,该清楚的人清楚便成,或许还能解开彼此心结,促成姻缘一桩,也是功德一件。
也算对得住当年宋雪明杜子循请他喝的花酒。
杜引之迟疑了番,清尘前辈压低声音笑:“我们能在此一遇也是缘分,东西算我硬塞给你,用不用是你的事,不必顾忌。”
话已至此,再推脱不收就是大不敬了,犹犹豫豫接过小盒,杜引之面上越发灼热滚烫,声音却毫不含糊:“多谢前辈。”
收是一回事,用又是一回事,燃枕蝶入梦不算光明磊落之举,当然,杜引之顾忌的不仅仅是这个,他害怕入了小叔的梦,看到了自己不想看的东西,那日小叔的梦呓分明是让他滚……
可也许正因如此,他才更应该去看看……
杜引之前手刚把琉璃小盒收进衣襟,杜言疏后脚便端着茶壶茶杯来了,他鲜少做这种端茶倒水之事,动作算不上利落,又有些洁癖的小毛病,遂去了许久。
敛去面上的异色,杜引之十分珍惜地喝着小叔亲手沏的茶,偶尔朝对方瓷白的脸上瞧一眼,神思就似这一室的茶香,飘飘渺渺朦朦胧胧。
喝了茶,润了嗓,清尘前辈终于悠悠然将眠蝉之事道来。
眠蝉对人本身无害这一点,他们叔侄两都已清楚,可眠蝉的好处,《巫莱志》却没有记载。
“眠蝉之所以能让人久眠不醒,又不损其阳元,是因为它在给人织梦。”
“织梦?”
清尘前辈缓缓点头:“虚妄的好梦,已逝的时光,已赴黄泉的故人,未能弥补的遗憾,都能在眠蝉所织造的梦境中显现。”
杜言疏眉头微蹙,心中了然:“那些人不是被困于梦境,而是自己不愿醒。”
在初雪造访之际,万物沉睡,无需耕作,百无聊赖的人们便沉溺于虚无的美梦么……
“就是如此,眠蝉于人,百利而无一害,让愿意沉睡之人不醒,这正是我千里迢迢将他们带来此地的缘故。”
杜言疏忖度片刻,微微摇头:“不对。”
段清尘朗声一笑,对杜言疏道:“你这一点,真是像足了你爹呢。”让人沉溺逃避之物,绝非正道,当年他们也因这缘故,时常意见相左,甚至起了争执大打出手。
“……”杜言疏眉眼微垂,心中自有一番见解,通过沉溺虚妄幻梦逃避现世种种,即使在梦境里弥补了曾经的遗憾,又有什么意义呢,百利不假,却未必无害,潜移默化的东西,一时间谁能预料得到?
杜引之瞧在眼里,心思转得飞快,恭敬问道:“前辈,除了每年开春眠症自解,可还有何法子,让嗜睡之人恢复正常?”他晓得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双方又不能真的打起来,故而寻了个折中的法子。
清尘前辈知他用意,也毫不吝啬,坦然道:“取眠蝉蝉壳熬水喝,眠症自解,自然,当事人未必肯喝。”
毕竟,从美梦中醒来,多多少少让人觉得空虚遗憾。
又有多少人能想通透呢?虽知是虚幻的梦境,却也实实在在让自己欢喜过,圆满过。
杜言疏吁了一口气,对清尘前辈拱了拱手:“多谢前辈告知。”
杜引之谦和有礼地补充道:“前辈,这两日我们会取蝉壳熬水,每日午时在眠村‘施药’,凭自愿取服,望前辈不要介意。”
清尘前辈朗声一笑:“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每个人心中自有其所追寻的正道,我活到这个年纪,虽疯疯癫癫不着调,却也想得透。”
是梦是醒,全凭当事人自愿选择,有什么看不开的?
各退一步,彼此相安无事,杜引之不禁松了口气,心思又转到了枕蝶上,犹犹豫豫间自有了一番主意。
清尘前辈又拉着他两说了一会儿话,笑吟吟道:“你俩看的那本《巫莱志》,还是老夫当年花银子买的呢,结果在渡海的船上被杜子循摸了去。”
“……”杜言疏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对这老前辈的疯言疯语,是一个字都不会信。
“我说,你俩怎的不好奇问问老夫,当年我与你爹你祖父是什么交情?”清尘前辈似按耐不住自说自话的寂寞,想要寻求一丝被人询问的满足。
“……”杜言疏面上淡然,心中揶揄,并无兴趣,无非就是一起喝喝花酒狩魂猎鬼的道友。
杜引之莞尔一笑捧场道:“晚辈十分好奇,还望前辈告知。”
他总是这般举止得体,款款温柔,轻而易举便让对方心生好感。
清尘前辈哈哈一笑,心满意足道:“我们三人,同时看上了一个姑娘。”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清尘前辈看他二人的反应,更是满足,继续得意道:“那姑娘,后来嫁与我们三人中的一人,你们可知是谁?”
杜言疏心道,横竖不会是你……
清尘前辈侧脸朝杜引之笑微微道:“当年修真界第一美人,花九城灵隐山庄大小姐沈芸子,成了你祖母。”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四目相对,杜言疏竟觉着有些好笑,长辈们风花雪月的旧事,早已化为烟云尘土,与他们有何干系呢?
不过是让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听起来有那么一丝像真的罢了。
当年杜子循将宋斯如接来家里,视如己出亲厚非常,便有龌龊无聊之人眼热,捏造不堪入耳的流言,「杜子循让义兄背了一顶大绿帽」这种不着边际的猜测,还暗悄悄的流传了几年,假的便是假的,看热闹的人看腻了,流言便无人再说起。
眠蝉的解法求到了,当年的八卦也听腻了,眼看天色近晚,两人欲起身告辞。临了,清尘前辈突然想起什么要紧事儿似的,上前一步对杜言疏正色道:“阿疏,你且留步。”
“……”
“……前辈?”杜言疏不解道,不晓得这疯疯癫癫的老前辈葫芦里又卖的什么药。
杜引之则面色晦暗地斜着眼,对清尘前辈拽着自家小叔的手这一点相当不满。
清尘前辈摆出一副神神秘秘的面目:“寻常眠蝉对修行之人无用,但老夫这儿有改良过的眠蝉,适用于修行者,你稍等,我给你带上两只,回去捎与你兄长罢。”
杜言疏怔了怔,即刻会意,他虽不屑于眠蝉织梦之举,可兄长这些年,人前笑若春风,暗地里夜夜招魂难以入眠之事,他多多少少也是晓得的……
清尘前辈瞧杜言疏面有迟疑,补充解释道:“你放心,经老夫之手改良过的眠蝉,不仅对修行者有效用,也不会让人沉睡一个冬天,眠期只有六个时辰。”
杜言疏在心里掂量了一番,终不再迟疑,恭敬诚恳地谢过前辈,捎带了眠蝉,面上虽不怎么热络,心中却是无比感激的,因知无以为报,也不愿多说虚伪的漂亮话。
段清尘阅人无数,自然早就看透了他变扭的性格,笑吟吟道:“举手之劳,以后老夫有什么需要你帮忙的,绝对不会客气,你乖乖在观津城等着。” 说着说着,瞧杜言疏拿了人好处一脸无所适从的不好意思,模样十分有趣又可爱,忍不住抬手想要朝对方瓷白的脸捏一把。
“前辈——”杜引之看穿了他的打算,面上笑得恭敬得体,声音却沉冷肃杀,一阵恶寒爬过段清尘背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