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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之?”
无人应答,只有猎猎长风呼啸而过,杜言疏心冷透了。
……
据说西海蜃炎岛易家千年基业,在一日之间尽数毁了。
海啸熔渊异动直持续了三天三夜,蜃炎岛有一半沉入西海中,剩余的一半也残垣断壁草木枯萎,一片狼藉不堪。
易家人只留了一小部分家奴驻守蜃炎岛,旁的人都迁徙回陆地重振家业去了
“蜃炎岛都成这样了,易家为何还要留人驻守?”
“据说蜃炎岛底下的熔渊之域,能通往鬼域秘境,易家怕出什么岔子,所以才格外小心些罢。”
“当年据说有位修习鬼族邪术的魔头落入熔渊里……”
“落入熔渊之人,哪里还有活路,神魂都熔尽了罢,易家还不放心个什么劲儿……”
“这位魔头当时杀了易家二公子,还将其神魂碾碎,下手歹毒非常,更令人想不到的是,这魔头,还是那位狩魂中锋芒初露的杜家小公子。”
“啊,那位杜小公子,我见过,我女儿还藏了他的丹青画……”
“嗯,那位杜引之罢?先前风光无两,什么独闯魔窟屠妖龙,只身入海擒水魅,意气风发,天纵之资,众人都觉得他日后必成大器,不走正道,可惜了……”
“我听说并非是他不走正道修习邪术,而是他的血脉里刻有鬼族心魔诅咒,那日受到鬼族灭魂术的干扰,激发了那诅咒,才走火入魔的……”
“据说当年宋斯如也正是心魔咒发作,杜言明赔上自己的侍见才将其杀了,还顾及其名誉守口如瓶,甚至宋雪明也是被杜子循所杀……杜家与宋家的恩恩怨怨真是一言难尽。”
“这么说宋斯如确实不是杜子循私生子了,先前的传言……”
“那杜子循的私生子又是何人?”
“孰真孰假,说不清,其实杜引之也怪可怜的,当年被自己小叔结下魂契。”
“不过话说回来,若非杜三公子未雨绸缪结下魂契,这魔头怕是要搅得人间生灵涂炭,想必他也早晓得自己侄儿有问题了罢……”
“说起那位杜三公子,据说自他从海市回来后,闭门不出,再无外人见过他一面,观津城一带狩魂都交给他那侍见,幸而那侍见也是个修为了得的靠谱之人,要不然杜家真废了。”
“哎,怎么说也是一手带大的孩子罢,都说杜三公子清冷淡漠,我看未必……”
距离海市已经过去快两年,修真界平顺了太久,百年没出过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足够大家茶余饭后添油加醋谈论个几年的了。
……
这年的除夕落了一夜大雪,杜言疏没守岁,踏着一尺来厚的雪,早早回归荑园歇下了。
屋子里暖融融的,躺在榻上,衾被弥漫着淡淡的冷香,辗转反侧,觉着累却睡不着。雪光透过窗纸漫入屋中,明晃晃一片,让人有种天将破晓的错觉。
睡不着,躺在榻上反而让人的神经绷着,越发清醒敏锐,一点细小的声响都被放得无限大。杜言疏听到滋滋滋的踏雪之声,由远及近,突然心下一顿,恍惚了片刻,自嘲地笑了笑,都快两年了,自己怎还这般拎不清,那个人落入蜃炎岛熔渊中,早就神魂散尽了罢。
脚步声在他门外顿了顿,半晌,又朝西边去了,声音很轻,由近及远。
杜言疏晓得,来人是柏旭,那年海市回来后,他就搬回归荑园,当然,没住回随室,灵奴为他另收拾了一间屋子。
随室已成禁忌之地,除了杜言疏外,没人可以进去。
柏旭性格沉稳进退有度,自然不会像引之那般赖着他撒娇,知晓三爷已经歇下,即使担心,也只是在门外静静站一会儿,绝不会做出推门而入这种逾越的行为,更不可能像引之那般死皮赖脸要蹭小叔的床。
思及至此,杜言疏无奈地扬了扬唇角,怎的又想起这小鱼儿来了?现在已经完全感知不到魂契的羁绊,胸口空荡荡的,对方的神魂,早已不存在于这世间了。
没想到,这条鱼竟死得这样透,杜言疏心口猛然一阵抽痛,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自己竟然习惯了这种感觉。
横竖睡不着,他索性爬起来摸到桌边,熟门熟路地取了坛醉月凉,用灵力微微加热,打开窗户对着一夜雪光独饮了起来。这酒还是戚桑送过来的,入口温顺清冽,即使喝多了,第二日也不会有宿醉的头晕感,十分难得。
以前他甚少喝酒,可这两年来他的屋子却摆满了各种酒,时常夜里喝多了躺下就睡,第二日醒来看到柏旭已替他收拾了残局,面上依旧平静无波,似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
一坛醉月凉下肚,便有些头晕了,漫天漫地的雪光也变得恍恍惚惚的,杜言疏踉跄着走到床边,身子一歪便倒了下去,意识却是清醒的,他伸手摸了摸枕下,确认无误后才安心的闭上眼睛。
压岁钱已经备好了。
只是明儿也不会有人再来问他要。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叔:我的鱼呢
小叔:的鱼呢
小叔:鱼呢
小叔:呢
小叔:作者呢!
作者: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您的鱼余额不足,是否需要充值
小叔:充充充,所有家产都给你!
作者:充值成功,请耐心等候,明天大约能上线
小叔:大约?
作者:明天就知道了嘛~
小叔:……
……
第45章 暗助
昨夜喝多了,忘了关窗; 落雪被吹入屋中; 化作一滩积水。
虽是大年初一; 归荑园却一片寂寂,听不到一点儿年节的热闹声响。杜言疏醒了,躺在榻上没有睁眼,恍恍惚惚间似还能听到那孩子一把将门推开,一脸光明磊落的撒娇:“小叔; 新年好呀。”
然后伸出手; 向他讨要压岁钱; 小小的虎牙露了出来; 天青的眸子似落了三月春光。
现在想想,这些事已经觉得很遥远渺茫了,只是搁在心头; 让他无论如何都欢喜不起来; 再回不到曾经的生活中去了。
所以; 神魂散尽; 到底是什么滋味; 会不会很疼呢……那孩子倒是不怕疼的……
自从蜃炎岛回来后; 杜言疏再没做过前世的梦,也一次没梦到过杜引之; 兴许因为对方神魂已经不存在了,所以连梦都忘了他。
灵奴已经备好了热水,杜言疏起身洗漱; 不经意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微微一怔,不知不觉少年白又比前两年多了许多,也许久没人为他拔白发了……
就在他神思恍惚之际,一阵极轻的敲门声将他拉回现实。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来人身上带来一股风雪的清寒之气,杜言疏怔了怔:“兄长?”万没想到年初一大清早,兄长会来归荑园。
杜言明余光扫过一夜未合的窗户与地上化雪的水渍,深吸一口气,残余的酒香充斥鼻间,他眉头微蹙,也不多说什么,敛了目光:“我想着你大概已经醒了,就来了。”
顿了顿,迟疑片刻道:“平日里还是少喝些酒罢,你近来面色越发不好了。”
杜言疏替兄长沏茶,按理说应该是他去与兄长道一声新年好,但两人自小亲厚倒不计较这些虚礼,杜言疏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兄长无需担心,兴许是因为刚睡醒,没缓过来。”
杜言明点了点头,噙着茶不言语,这些年他是愧疚的,若非当年他胆小懦弱,为了躲避旁人的闲言碎语不敢出席海市,让言疏引之代他去,也不会发生后来这许多事了……
两人坐了片刻,便有灵奴端来早饭,杜言明微微笑道:“好久没和你一道儿用早饭了,倒是有些怀念。”
杜言疏也笑:“兄长在我这里吃过了,回头裴匀怕是又让你陪他吃一顿。”现在裴匀越发死皮赖脸了,过年过节都再不回裴府,直赖在他兄长身侧不走。
闻言,杜言明面色微红:“给他惯得,无需理会他。”
杜言疏扬起唇角:“那还不是兄长你惯出来的。”
杜言明看他面色终于和缓了些,松了一口气,他这弟弟本来就是一张清冷疏离的面孔,这两年更是鲜少有笑容,只不过两年前他给人的感觉是一种毫无情绪波动的淡漠,而如今,杜言疏周身散发着冗长的阴郁与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清冷。
原因自然是少了一个人,一个再也回不来的人。
“言疏,这东西你留着,或许用得着。”杜言明从衣襟中掏出一只琉璃盒子,推到杜言疏面前。
杜言疏神色一滞,他自然晓得,盒子里装的,是两年前他和引之从浣青城带回来的眠蝉。
眠蝉能织梦,虚妄的好梦,已逝的时光,已赴黄泉的故人,都会在梦里出现。
“兄长你……”
杜言明淡淡的摇了摇头,莞尔道:“我现在,已经无需这东西了。”
闻言,杜言疏怔了怔,旋即淡淡一笑,心下了然,兄长已经从十七年前的旧事中走出来了,喃喃自语道:“是吗,太好了……”
如今的兄长,已经无需使用这种虚妄之物让自己安心了。杜言疏拿过琉璃盒子,接受兄长的心意。
两人吃罢早饭,杜言明踌躇片刻,正色道:“今日我来,其实还有一事想寻你帮忙,自然,如若你愿意的话……”
“兄长有何事?”杜言疏心里微微有些诧异,这两年他鲜少出门狩魂,更不再过问修真界之事,杜家庄的事务基本都是柏旭与裴匀在处理,对此他不是不愧疚,是实在没有心力……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自己再不能如此颓然下去,杜言疏勉强打起精神:“我已无碍,兄长但说无妨。”
杜言明点了点头:“有灵奴来报说,无兮湖畔的无兮镇,近几日屡屡出现记忆遗失者,有些古怪。”
“失魂症?”
杜言明沉吟道:“具体状况还不知,可能需要你去当地探查一番。”
其实没出人命,让灵奴先探查一阵也无不妥,杜言明之所以直接与弟弟说起这事,一方面这些人失忆的症状与噬魂咒有些相似,谨慎起见,让言疏瞧瞧总能安心些;另一方面,他这弟弟也该出去散散心了,总是这般失魂落魄借酒消愁,也不是长久法子。
杜言疏晓得兄长的考量,点了点头:“待会我便前往无兮镇去瞧瞧。”
……
无兮镇距离观津城不算近,御剑需要两个时辰,杜言疏抵达时,已时近黄昏了。
他刚纵身下剑,便隐隐觉出一丝咒符的气息,已经有修士先他一步,抵达无兮镇了。
无兮镇地理位置比较特殊,在观州边缘,又与玉州相接,不好说到底是属于杜家范围,还是玉州卢家地界,说白了,就是谁都能管,谁都可以撒手不管。所以有修士造访狩魂,也十分正常。
杜言疏趁着天光还亮,沿着长街慢走,用灵查细细探查了一番,除了发现大街小巷布满了追踪游离走失魂魄的追魂符,也没什么异常。
杜言疏忖度片刻,心下了然,想必那位早他一步到来的修士,已经认定了这些人失了记忆与魂魄遗失有关。
难不成又是——噬魂咒?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杜言疏瞧暂时也查不出些什么,行了半日又有些口干舌燥的,索性寻了家看起来还算干净齐整的馆子,打算歇歇脚。
他暗叹,那些年与引之出来惯了,倒是比先前更吃不得苦了,思及此,更不敢往下细想。
他神思恍惚地挑开馆子棉帘,正要寻个僻静的位置,不经意间一抬眼,面上血色顿时——
四目相对,愣住了,对方似早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