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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清玄看着他,神情漠然。就像是看着一个蹩脚的小丑,这是一场多么令人愉快的剧目,可是他却笑不出来。
眼看着叶清玄神情中的冷酷,柯尔特的心沉入谷底,颤声哀求:
“收手吧!叶清玄!我求你,好不好?
就算是到此为止的话,没有人会对你说什么的!
你为那个莫名其妙的小女孩儿做的还不够多么?你现在收手的话,一切赞誉都是你的,而我,一个卑鄙小人一辈子将活在阴霾中,衬托出你的光明和伟大。
我可以向大源起誓,一辈子忠诚于你。你不是禁绝乐师么?我们可以签订契约!我手里还有信理部自宗教裁判所时代就秘藏的审判乐章!还有……啊!!!!”
他的另一只手被抬起,贯穿,钉死在了城门上。
柯尔特痛苦地抽搐,如同一条掉进盐瓮里的鱼,痛哭流涕,发狂地尖叫:“你疯了吗!叶青玄,你不是被教士养大的么!
神是爱世人的啊!你是一个好人啊,为何要执着与仇恨?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的,绝对没有任何谎言……”
“我知道。”
叶清玄低头,打断了他:“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听得出来。但这和你要死没有关系。”
柯尔特愣住了。
叶清玄伸手,提起他的头发,将他从地上扯起,不顾他伤口撕裂时候的痛苦尖叫,将他抬到与自己平齐的高度。
“我应该谢谢你的,柯尔特先生。”
他凝视着柯尔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你充分的让我认识到了我的软弱、我的无能,我的天真。
你做的比任何人都要好,无可挑剔。
因此……你必须死。”
那一双漆黑的眼瞳中仿佛有瓢泼大雨,映照出了地狱中的景象,柯尔特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恐惧地颤抖,嘴唇嗫嚅。
恍惚之中,他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归处,那一条去往地狱的道路。
于是他笑了,癫狂地大笑,露出了扭曲的笑容。
“那就享受吧,你的复仇果实。”
他在叶清玄耳边轻声呢喃,咯咯怪笑:“可惜,不论你做什么,那个小女孩儿都已经死了,回不来啦……哈哈哈哈哈哈!
我早该明白的,你是和她一样的贱坯、怪胎、畸形儿,从一开始就不可理喻。尽情地发疯吧,可怜虫!”
他张口,啐了一口血色的口水出来,可是吐不出去,从嘴角挂出来,如此丑恶。
“太难看了,柯尔特,太难看了。”
叶清玄的神情依旧冷漠,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伸手从怀中掏出手帕,帮他将血色的口水拭去,动作如此温柔。
可柯尔特却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触摸自己,害怕地想哭。
“你是英雄啊,柯尔特,临死之前也要保持无惧无畏的样子。”
叶清玄淡淡地说:“看到你这副样子,信理部那些死去的教士也是会难过的吧?况且,到了现在,你才想要速死……未免太晚了。”
柯尔特僵硬住了,动弹不得,只觉得刺骨的冰冷从四肢扩散开来。
远处铿锵铁甲的声音传来,那是圣殿骑士团终于被调遣而来,铁鲸轰鸣着从天空中出现。
“别着急。”
叶清玄了一个小铁盒,打开,露出了冰冷的玻璃针管和金属针头,还有一个装满冰蓝色液体的小瓶子。
他娴熟地将注射器组合完毕,将冰蓝色的液体抽进了针管中,对准了柯尔特的颈动脉,针尖冰冷,有如地狱。
在那一瞬间,他听见了来自冥府的嘶哑呢喃。
“——在死之前,你还要为自己所做的,付出代价!”
…
…
与此同时,信理部。
“叶清玄!!!”
病床上的大主教剧烈的呛咳,嘶哑地咆哮:“安格鲁难道疯了吗?!”
有人快步走入房间,脸色苍白:“大主教,安格鲁在半个小时前发来急报,叶清玄宣布自己放弃了石中剑的持有权,此后行事,再与安格鲁无关。”
“静默机关呢?!”
他凝视着以太球中的监控,怒吼:“六名信理部的大师死了!为什么尼伯龙根没有任何的反应和报告?圣城的戍卫军团为何没有出动!”
“静默机关……没有回应。”
下属露出难色:“尼伯龙根和戍卫军团也没有反应,不知为何。”
大主教猛然将下属扯过来,带着药味的恶臭呼吸喷吐,碧绿的眸子睁大,像是鬼火一样:“那就去禀报教皇厅!”
他猛然松手,剧烈呛咳,口中吐出了猩红的血:“立刻调动圣城的警报,立刻!”
“大人,没有教皇厅签署的命令,我们……”
“我说立刻!”
大主教咆哮:“事急从权难道你们不懂么?!如果柯尔特死在圣城的门外,信理部此后永远都将沦为笑柄!”
在命令发出可病床上,大主教神情依旧阴沉,很快,他下定决心,嘶哑地发出声音:“来人,给我换衣服。”
下属想要说什么,可看到那一双眼睛,明智地闭嘴,没有说话。
仆从捧着热毛巾为他擦拭着身体,一根根药剂输送管拔掉,他渐渐地衰弱起来,可躯壳之中所散发的气息却越发的凌厉。
到最后,仆从为他披上了血红的教袍,青金镶边,威严而肃冷。
在门外,女巫之锤集结完毕,教士们附身,单膝跪地。
“米歇尔大主教,我们应该如何行事?”
“既然叶清玄杀了柯尔特,那我们就让他血债血偿!”
老人冷声说道,握紧象牙拐杖:“教皇厅那里就让他们继续沉默吧,反正我们的冕下肯定会继续坐在他的宝座上,充当摆设。
静默机关……他们恐怕一直在盼着有人能够将我们这些老而不死的东西扫尽垃圾堆里吧?
不过,希望诸位能够记住:信理部绝不会没落,而威尔他们的死,也绝不会没有意义!
哪怕我为今日所做的而付出代价,甚至死去,但是宿命的‘东征’也绝不能因此而划上休止!明白么?!”
所有的女巫之锤拔剑,贴近眉心,行剑礼,肃声回应:
“——誓灭奸邪!”
“很好。”
米歇尔满意的颔首:“随我走吧,让那些人见识一下,信理部的骨气!”
他推门而出。
在门外,信使狂奔而至,喘息着跪倒在他的面前:“大人,叶清玄停手了!他没有杀死柯尔特大人!”
米歇尔愣住了,面色变得涨红,刚才的一腔决意不知为何变成了铁腥味,几乎快要从肺腑中咳出来。
“怎么回事儿?”
他咬牙:“他被人拦住了?”
“并没有!”
信使结结巴巴地说道:“他挟持了柯尔特大人之后,就留在了城门,并没有离开……他、他甚至有意激发了圣城的警报!
现在各方大人都已经赶往那里了,诸国的使官也被惊动了,现在……”
“走!”
不等他说完,米歇尔本能地感觉到了浓厚的不妙,他撑起拐杖,快步地走向城门的方向。
等他的马车感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哪怕是平民都已经被隔离开来了,可这里依旧人山人海,就算是有戍卫士兵的护送,马车也费劲艰辛才驶入隔离区之中。
等他走下马车的时候,看到了周围被重重士兵掩护在身后的人,心里越发的冰冷。
只是一眼扫过,看到那些教袍的颜色和缀饰,便能够分辨出不知道多少部门的来者——教皇厅、圣赦院、圣论法院、三一学院、圣事部、福音部、修会部、圣灵殿……
甚至诸国的使馆乐师都有不少人赶到。
而就在重重包围中,城门之下,叶清玄斜斜地依靠在城墙上,就像是在晒太阳。
在他的手中,烟斗已经抽了大半。
飘渺的烟雾扩散在四周,隐隐绰绰里,仿佛有鬼魅游行。在烟雾中,柯尔特被钉在城门上,呆滞地低着头,口水从嘴角流下来。
不论外面的人如何喊话,他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现场的指挥官是被不知道哪个部门推出来扛锅的倒霉鬼,碰到这种事情也没有办法,一边是安格鲁的新贵,一边是名声鹊起的英雄……虽然到现在两边都没死,但他自己却充满了自杀的冲动。
听人说米歇尔来了,他便一路狂奔着过来,行礼:“大人,犯人劫持了贵部的教士柯尔特先生,到现在依旧抗拒圣城的逮捕。”
他停顿了一下,小声建议:“您看,要不要我们组织队伍突袭进去,先护住柯尔特大人,然后……”
“不用了!”
米歇尔的声音嘶哑,撑着拐杖的手掌上崩起青筋:“就地格杀吧!
不用顾忌柯尔特,信理部绝不向犯罪者低头,不论对方开出什么价格来我都不会应允!”
指挥官愣住了,表情尴尬,一脸想死:“您是说真的?”
斜次里,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既然犯人如此冒险行事、挟持人质,不妨看看他究竟想要干什么。”乐师打扮的男人插话了:“任何一位教士都是圣城的宝贵资产,不能轻易牺牲。”
指挥官愣愣地看着他:“您是?”
“静默机关。”
那乐师淡淡说道:“动辄格杀,实在是有伤天和。实在不行的话,虽然是信理部捅的篓子,但我们静默机关也是愿意行动的。”
米歇尔猛然扭头,瞪视着他,睚呲欲裂。
就在此刻,沙哑的声音却从城门下响起了。
“看来,人都来的差不多了吧?”
叶清玄摘下嘴角的烟斗,发出声音:“不好意思,闯下这么大的祸,为各位大人添了很多麻烦。”
他在道歉,可声音倏无歉意。
那沙哑的声音在乐章的加持之下,响彻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在远处隔离区域之外,那些看热闹的人群传递着或真或假的消息,正在喧嚣,此刻听到叶清玄的声音,一个个挤向了前面,翘首以盼。
那些赶往现场的记者更是一个个奋笔疾书,撕下纸条递给助手,助手来回奔走向新闻社报告情况,汗流浃背,一个个累到虚脱。
可偏偏,叶清玄的声音却毫无停顿,缓慢而沉着,一字字地响彻在耳边,令他们来不及记录。
“如各位所知,我是叶清玄,罗慕路斯战争中的参与者之一,无国籍乐师。
同时也是策划了针对柯尔特先生多项袭击的嫌疑人……不,犯罪者。这是我犯下的罪,我承认,并愿意为此负责。”
城门下,叶清玄抬起眼睛,提高声音:“今天我来这里,并无意袭击圣城,也不想干涉各位的平静生活,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要当众询问柯尔特先生而已。
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他投出了几个闪亮的银币,银币从他的指尖落下,翻滚向四周。上面施加着乐章,闪闪发亮。
那是所有乐师都曾经学过的启示学派入门的乐章,效果非常简单……
侦测谎言。
眼看到此情此景,米歇尔终于明白他想要干什么,狂怒地咆哮:“叶清玄!你会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来人!还等什么!将这个该死的罪人拿下!”
可静默机关的乐师却拦住了他,挡在了他的前面,甚至隐隐散发着乐理波动。他凝视着米歇尔碧绿的眼瞳,轻声问:
“为什么不听听他说什么?说实话,在下很好奇……”
在城门之下,叶清玄似是察觉到他的咆哮,只是摇头笑了笑,并没有回应。
他只是转过身,抬头,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