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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很快,他就感觉到有一只纤细的手握住自己的手掌。
有人踮起脚,轻轻地抱着他。
是白汐。
“乖啦,不要难过。”
她贴着叶清玄的胸膛,摇头用力地蹭了一下:“还有我……咳咳,有朕陪着你,嗯,朕陪着你。九五之尊哦,叶清玄,你赚到了!”
可能是皇帝的威严将难过驱散了。
就仿佛感觉到了莫大的充实从胸腔之中升起,填满了每一寸空隙。
再无孤独和悲伤的容身之地。
“嗯,谢谢你,白汐。”
叶清玄忍不住轻声地笑起来,将她抱紧。
就像是回报她蹩脚的安慰方式一样,那么用力,直到她快要喘不过气,费力挣扎,捶打着叶清玄的胸膛,才微微松开一隙。
可是在动作之中,他却听见清脆的声音。
来自他手中。
他抬起手掌,看到那一条叶喧交给自己的项链。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在已经毫无意义的最终指令旁边,还穿着一个奇怪的铁环。
上面点缀着细碎的晶石,正好是女孩儿无名指的粗细。
在它的内侧,还蚀刻着两个纤细的字符。
好像是某个名字的缩写。
叶清玄愣了一下,旋即恍然大悟,忍不住苦笑:“真是的,那一句话……到最后都没有说出口吗?”
明明拥有承担人类未来的勇气,可是却连一句话都不敢对那个女人说。
你这个家伙,你究竟犯过多少错误需要我去避免啊?
放心吧。
所有的错误,我都会避免给你看。
就从这个错误开始。
就这样,叶清玄抬起手,将那一枚指环端起。
“白汐陛下,我有一个东西要送给你……”
…
…
到最后,大源的投影终于还是消散了。
叶清玄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伟愿需要实现,白汐也想了半天,没有什么宏图伟业需要改变大源。
实际上是有的。
相当多任性的愿望被叶清玄阻止了。
或者被叶清玄满足了。
于是,世界依旧是原本的世界。
万物依旧如此这般。
人类的时代终究还是稳固又执着地延续了下去,至于会不会犯过去的错误,还需要其他人或者叶清玄来继续努力。
只是叶清玄不知应该说可喜可贺,还是可叹可悲。
而值得庆幸的是:在最后的最后,他终于理解到数百年之前叶喧做出抉择时的心情和思绪。
人生终结之后是否还有下一次呢?
恐怕是没有了吧?
人的一生只有一次,所有人都奋力地在这不见边际地海洋中挣扎着,狼狈不堪。
明明诞生的时候仿佛整个世界都在欢呼,死去的时候,却如此寂静孤独。
渴望着救赎,可是却又抗拒着救赎的到来。
一边徒劳地拯救世界,一边执着地灭亡自己。
时而向上爬升一步,时而向下堕落一点。
如是不可救药地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溜达徘徊,总令渴望结局的人急不可耐。
就算有万能的神明能够实现愿望,这个世界又是否有真正值得去祈祷的东西呢?
所以,请告诉我吧……
——灵魂的真正姿态。
可到最后,他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这个愿望渺小了。
就算说出来,大源也会听不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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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三十二章 葬礼(一)
经历了漫长又混乱的一夜之后,很多事情都已经被改变了,包括皇宫、包括帝都、包括震旦,或许震旦之外的世界也已经变得不同。
唯一没有改变的,恐怕只有人们心心念念想要改变的‘大源’。
斗争、叛乱、审判、打压……短短几日之内,整个国度俨然变作了一锅沸水,一件又一件的猛料丢下去,一直到所有人都闻不出里面会炖出什么汤。
紧接着,乱局有被一夕之间平定。
白恒死后第一天,国都城门大开,诸侯联军进京。强行镇压一切叛乱,封锁皇宫内外,所有人都在猜测接下来的戏码是否是黄袍加身。
可紧接着,白恒死后第二天,新皇继位。
可唯一的赢家却令所有人都惊掉眼球。
不是袁氏、不是柳氏、不是愤愤不平的长孙氏,也不是被誉为狼子野心的叶氏……笑到最后的,是换了一个家主的白氏和死到只剩下最后一根独苗的云楼氏。
反正这两家最后剩下的那个都是同一个人。
——云楼白汐。
其实把‘云楼’两个字去掉也可以……
最先低头的是袁氏,袁氏最没有野心,而且也最不在乎外物,虽然为此死了一个家主,但袁氏自己却半点不难过,反而大有死得好、死得妙的快慰。
这群神经病向来以人为剑,以敌人砥砺剑锋,在胡先生的压力之下,袁长卿突破了极限,抵达历代家主所未能触及的领域,所残存的最后一柄剑便是证明。
应白恒的邀约,袁氏特来下山寻死,如今已经已经找到了,自然没有留下来过年吃饭的意思。白汐以白氏家主的名义修书一封,重提白恒和他们的协议之后,袁氏就很干脆的把兵权一丢,转身走人,重新钻回深山里了。
柳氏比较难搞,但也不是不能谈。
值得令人放心的是,谁当皇帝都不可能让柳氏的人上。
无他,形象真的不是用‘不好’便能形容的程度了。
数百年来,柳氏专注鬼魅兽性,把自己也弄得半人不鬼,家中宿老多半都如同僵尸,年轻人也一个个鬼气阴森,绝非善类。
就算披上龙袍坐上宝座,也只会被当成先皇遗体。可偏偏兽性看似无形,研究起来需要的资源却多得吓人。
尤其是鬼魅之道,金山银山发起狠来也能够烧空。
所以,就要看要拿出什么价码才能满足这群家伙的胃口。
事实证明,一个云楼就够了。
崽卖爷田不心疼,更何况卖的还是云楼庆舒的东西,如果不是叶青玄提醒,云楼城那鬼地方早就被白汐忘到后脑勺后面去了,如今还能拿出来废物利用一下,自然没有舍不得的道理。
三家说服了两家之后,剩下的长孙氏自然孤掌难鸣。
千年夙愿终究还是难以完成,谈了又谈、算了又算,终究还是狠不下心去没有鱼死网破,带着足够吃成胖子的好处,交了兵权回封地去了。
如是,新皇地位稳固。
虽然问题依旧多到数不清……
比如,陛下究竟姓什么?
身兼两家的家主是没错,可总得有一家在前面啊。
那么‘云楼氏’和‘白氏’究竟哪个在前面?
白汐是白恒的养女是没错,可前面还有云楼两个字的啊,可云楼白汐是云楼庆舒的女儿没错,可这位女儿自己下手干掉了亲爹,愿不愿意承认这个姓氏还另说。
而且还有原本那一封先帝手书的遗昭,册封白汐为公主,改姓赵氏……
好了,现在又要考虑是不是要姓赵了。
幸好,如今的陛下不知道从哪里抓了一个有皇族赵氏血统,将其家系重新传了回去,相当于从自己身上过了一个弯儿,姓赵的还是继续姓赵。
那陛下现在姓啥?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急得脑仁疼。
这问题往小了说只是一个称呼,往大了说,就是站队的问题了……
云楼氏和白氏,陛下能够身兼家主之位,难道你还能脚踏两只船?你是忠与云楼还是忠与白氏?
你是白氏的朋友还是云楼氏的朋友?
或者说,你要做哪边的敌人?
况且,这不是陛下现在姓云楼还是姓白的问题,眼光放长远一点,还有陛下将来姓什么的问题啊!
您是姓云楼呢?还是姓白呢?
还是准备……姓叶呐?
而且叶氏究竟是个什么着落?是要平反还是继续把这个问题盖着?是要恢复原本的封地,还是并入王域中去?
一时间诸事纷繁,一团乱麻,可偏偏有些问题实在太过敏感,放着又断然不行,不知道多少人为此焦头烂额。
幸好,陛下百忙之中又丢下来一桩新麻烦,所有的麻烦都不是麻烦了。
——国葬白恒。
这是一个大麻烦。
姑且不提这位被雄踞震旦十五年,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是怎么死的,也不提先帝是怎么死的,反正在将来的史书上这两位都只能是病死的。
而且还要避重就轻,将这一段根本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历史给抹平过去。
姑且不论要抓掉多少史官的头发才能搞定这件事儿,光是评个谥号,就足够让石渠阁的博士们打出了狗脑子来了。
而且这位陛下一意孤行,要将白恒葬在先帝给自己修建的寝陵之中,不论多少人的脑子在台阶下面磕破了都不管用。
白恒死后第五天,就这么风光大葬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皇帝都会追封个什么名头以示恩宠和不舍,反正死人又不可能从坟墓里跳出来,空头支票随便开,可偏偏如今的陛下在这一点上不知道为什么抠得很死,一点恩宠都不继续加,显得有点薄情寡恩,但偏偏又以国葬待之。
如此矛盾。
不过,对于群臣饱受蹂躏的心智而言,这已经无所谓了……
他们只盼着陛下登基这三把火烧完之后,能够稍微消停一点吧。
如是,葬礼进行。
虽然是葬礼,但民间流行的五子哭坟的戏码却没有摆上来,大家只是象征性地缅怀一下——实际上,心里要说难过恐怕半分没有,轻松快活的倒是一大堆。
终于死了啊。
这个把持了朝政这么多年的奸贼。
不知道多少人心里松了口气。
装模作样的眼泪里,有多少真心实意就没有人知道了。
哀乐隆重,由叶氏的家主亲自主持,陛下都到场缅怀,身旁还带着那位来历不明的‘前皇室遗脉’,如今的赵氏家主。
一个看上去有些迟钝呆呆的女人,眼神总像是梦游,别人跟她说话反应总是慢半拍。
总是没睡醒的样子。
当葬礼结束之后,所有人都准备离去之后,冷冷清清的寂静中,她却像是依旧停留在过去,沉默着。
“很难过么?”
叶清玄问她。
“不知道。”
曾经的皇帝恍然摇头,“这几天里,我看了很多他的事情,可都和我看到的那个他不一样。很多事情我都在忘,现在就算努力去回忆,也记不清他的脸,只有眼神还算清晰。”
叶青玄听到这里,忍不住苦笑。
这恐怕也是白恒想要看到的吧?
但是,虽然嘴硬的说让她不要记住自己,可如果她真忘了的话,那个老家伙恐怕也会有些难过吧?
真是讽刺啊,白恒。
“但有一点我很确定——”
叶青玄忽然听见她的声音。
困惑回头,就看到她认真的神情。
“我很喜欢他。”
像是回忆起残存的记忆,又一次看到那一双残存的眼眸,她就仿佛从迷梦中醒过来了,睁开眼睛:
“因为那样的眼神,很强。”
她说,“我想要像他一样。”
良久的寂静之后,叶青玄自嘲地笑了起来,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许久,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就努力活着吧……”
…
…
回到皇宫之后,叶青玄一个人走在玉阶上,环顾着这一切,就忍不住感慨万千。就在他回忆往昔的时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