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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我不回来,你们俩就出不去,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不想连累你们。”
“唉!你的心意我领了,可出去又有什么用?沈阳城不还是一座大牢房么?我们迟早都得落到共党手里,还得继续坐牢。”
“不一样啊!”拍拍陈明大腿,老许神神秘秘地说道,“我是想把你们送走,让你们远走高飞。”
“啊?你有办法?”老陈喜出望外。
“有啊!我手里有张机票,可以转到你的名下。只要再搞到一张,你们一家就可以全身而退了。”
“店小二”就是“店小二”,只要他说能行的事,迄今为止还有没出过纰漏。因此,陈明那躁动不安的心,这才慢慢平静了下来。
可问题是,许忠义为什么要送他二位离去呢?难道他不想要陈明手里的特务名单吗?
事实上,“店小二”正是经过审时度势,才作出的这番决定。陈明夫妇一经落马,由他们制订的名单肯定是不能再用了。根据齐公子那谨慎的性格,他一定会重新拟定名单。如此一来,陈明夫妇便失去了作用,与其让他们留下来继续受罪,但不如卖个人情,送他们远走高飞,这也算是成全自己和他们相识、相知的一场情份了。
“我敢跟你保证,用不了多久,咱们就都会出去。”许忠义舒舒服服地往床上一躺,半开玩笑地说了句,“你就当感受一下生活,体会体会什么叫做人生吧!”
要提起坐牢,陈明并不含糊,他比“店小二”更有经验。日本人的大牢他三进三出,小鬼子见了他,就跟看见熟人似的。但这次不同了,老婆孩子全都一栽到底,依照军统系一脉相承的个性,谁敢保证齐公子不会斩草除根?
“你放心吧!他不会的,”许忠义信誓旦旦地保证,“别的我不敢说,要论起做人,小齐在这方面还真是个男人。”
有了许忠义的保证,陈明再无忧心事,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也就此轻松了许多。可没过多久,也不知这陈老大是哪根筋不对,他瞧瞧自己的孩子,忽然对许忠义说道:“哎!老弟啊!咱俩能不能亲上加亲?”
“亲上加亲?你打算怎么加?”
“小菲不也怀孕了吗?这样吧,如果她生的是女孩,那咱们就做亲家,要生的是男孩,咱就让这两孩子结为兄弟,你看怎么样?”
“好啊!我巴不得呢!咱两家还有啥说的?这件事我做主了,成,就这么办!”
于是哥俩一高兴,就打发宪兵出去买酒去了,准备来个彻夜长谈一醉方休。
“这可真是把牢房当成自己家了……”宪兵攥着赏钱,嘟嘟囔囔地出去了,自打他干这差事以来,如此特殊的囚犯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但好吃好喝地供着,还得让他们过得舒心。“唉!这就是命啊!”宪兵感慨道,“如果坐牢都是这种待遇,那我情愿脱下这张皮,跟他们换着过了。”
许忠义和陈明整整唠了一宿,从参加军统特训班说起,一直回忆到二人在沈阳相逢。于秀凝和顾雨菲也没搞懂他们为何会有这般兴致?只觉得男人有些时候,这思维是挺让人操心的。
曲终人散之后,顾雨菲瞅准机会质问许忠义:“你怎么答应把这两口子放走啦?他们那些财产都是不义之财,应该交给人民。”
“你错了,”老许想都没想,便一口否决了她,“那些财产都是他们应得的,从民国二十七年到三十四年,整整七年,他们内无粮草外无援兵,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苦苦支撑,那怕是弹尽粮绝,上街边去捡垃圾吃,也没说出‘投降’二字。单凭这份操守,你说他们不该安享晚年吗?”
“可报效国家,是能用钱来衡量的吗?”
“那你用什么衡量?他们不想再参与政治,只想平平安安过个正常人日子,难道这个心愿也要遭到谴责吗?再说了,他们那些钱根本就不是刮地皮得来的,而是跟人家做生意一点点积攒的,一分钱一滴汗,你好意思让人家交出来么?”
顾雨菲无语了,可她不管怎么想,仍然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小二,你这么做,不怕组织处分你么?”
“组织?呵呵!组织我不担心,我只担心你表哥,要是没猜错,你看着吧,他绝不会让我顺顺当当脱罪的。”
老许没猜错,入狱后的第二天,齐公子和张树勋便亲自过堂来审问他。齐公子先给他出示了上峰的手令,并告诉他,这是总裁非常重视的案子,规劝他不可懈怠。
“我明白,有什么话你就问吧!”
老许表现得很合作,但齐公子还是不敢掉以轻心。这个对手很圆滑,比泥鳅还要滑三分。既然好不容易逮到他,那就不能再让他溜走了,否则这辈子,齐公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许忠义顾忌齐公子那精明的脑子,而齐公子呢?又忌惮许忠义这见招拆招的过人本事,彼此间是麻杆打狼两头怕,所以一开场,他们俩就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生怕一先开口,就被对方抓住了把柄。
十几分钟后,张树勋等得不耐烦了,他心说老齐你这是干什么?审讯怎么改成相面啦?再这么拖下去,非得猴年马月结案不可,谁有这闲功夫跟你们消磨?于是他清咳一声,开口问道:“许忠义,你的店铺里出了共产党,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他这么一问,齐公子的心立刻就凉了半截,他暗道:“老张你不是缺心眼啊?话能这么问吗?你这不是给‘店小二’创造脱罪的机会吗?”
果不其然,许忠义眉毛一挑,马上精神头十足了:“哎老张!话可不能这么说,军统电讯还出过共产党呢,你能说戴先生也有问题么?再说了,我开的是店铺,又不是开保密局,还用得着查背景么?谁能赚钱我就用谁,天下哪个买卖家不是这么用人的?”
“那你私开店铺这也不对啊?公职人员怎么能做买卖呢?”
“哎?我开店铺这是‘剿总’许可的。你别忘了,卫长官跟总裁许诺过,说是不要中央一分财政。可他不要中央补贴,那东北这几十万国军吃什么喝什么?没有大伙儿给他筹钱,还怎么跟共党斗?我是在替政府办事啊!”
老许这番话,暴露出国民党一个很显著的特点,那就是说一套做一套,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高调是人人喊,可真要到较真的时候,一个个全都缩了脖子。
“可被捕的共产党,有人指证你和他们的头目来往密切,这该怎么解释?”张树勋端出了王牌,他认为许忠义这下该无话可说了。即使你不是共产党,可通共这项罪名,那也够你喝一壶了。
这的确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许忠义闭上眼睛,半晌无语。
第161章 筹码
沉默,并不代表无话可说,对于许忠义来讲,这种沉默就是在表达不屑一顾。
“你怎么不说话?难以回答吗?”张树勋咄咄逼人,他准备集中全部精力,来突破他这致命的弱点。
“首先,我不知道他是共产党,就算他是共产党,也不可能把身份告诉我。”许忠义稳定一下情绪,不慌不忙地又道,“如果说,跟共产党合作就是有罪,那么两次国共合作中,咱们在座的,有谁又能脱得了干系?”
“可你有资敌的行为!”
“我就一个人,能天天盯着那些下人做什么吗?盯得过来么?哦!他们私下干了些什么?这难道都要算在我头上?那我不累死了?老张啊!你听兄弟一句话,别太事事较真了,倘若真要说资敌,那咱谁能比得上卫长官?他在抗战中,光明正大地给八路送物资,这该怎么算?”
“可那是国共合作!”
“现在也没人说不是啊?你打听打听,有谁宣布过国共取消合作了?”“店小二”这句话还真是要命了,国共再次开战,那是因为双方谈不拢,一言不发就突然干起来了。要说谁单方面宣布过国共终止合作,这还真就找不出一份公开的文件来。“老张,二次合作之前,咱们跟共党打了十年,合作期间,那也是摩擦不断,远的不说,民国二十九年,咱就把人家新四军给悄摸收拾了。事后,谁又说不再合作了?好像没有吧?所以现在仍然是国共合作,只不过大家的立场不同,总不能把大帽子扣在我这小脑袋上吧?如果你硬说我通共,那也没办法,谁叫我用人不当交友不慎呢?另外蒋夫人最信任的阎宝航,现在也跟共产党跑了,难道你能说蒋夫人也通共?”
“谁给谁扣帽子啊?”张树勋心里很不平衡,他感觉自己是拳拳打空,有劲使不上。这“店小二”也太滑头了,总是搬出一些大人物来替自己挡箭牌,先是请出了卫立煌,随后又扯出了蒋宋美龄,末了,再来个可怜兮兮的样子,证明自己是无辜的,是误交匪类,是属于被挽救和教育的对象。没有真凭实据,仅凭一个共党叛徒的口供,你又能把他这迷途羔羊给如何如之何呢?
看着张树勋的窘态,齐公子暗暗好笑,他心说:“怎么样?轻举妄动就是你这下场吧?告诉你说,‘店小二’他没这么容易对付,不然我早就把他给收拾了。”
既然张树勋是派不上用场了,迫于无奈,齐公子也就只好亲自出马,跟“店小二”斗法了。这种斗法虽说是很腻歪,但没办法,戏总得先唱下去吧?“老许啊!我就问你一个问题,”齐公子略一迟疑,徐徐说道,“这几天你上哪去了?能不能跟我说一下具体的经过?”
这是很要命的问题,如果老许把自己藏身经过说出来,那齐公子就很可能会去调查。查到那些用于藏身的交通站时,我方同志为了保护组织机密,肯定要推托说没见过老许,这样一来,不是谎话也就变成谎话了,后果对老许是极其不利的。但要信口雌黄随意编排藏身地,那没有影儿的事自然是漏洞百出,一查就能知道真相。总之不管老许怎样回答,齐公子都可以用老许“撒谎”这一点,来否决他所有的辩解。
“这是给我下药啊?”老许头痛了,眼前这个老齐,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省心。看似平平无奇的问话,实则是暗潮汹涌内藏杀机,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老许还不想让别人给自己送花圈,那东西看上去倒是很华丽,可没几个人愿意跟它亲近。但总不回答这也不是办法,人家就是来调查的,你什么都不说,那该怎么结案呢?
张树勋看看老许,又瞧瞧神色坦然的齐公子,心里暗自纳闷。自己那么凌厉的攻势,都没让“店小二”乖乖低头,可齐公子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怎么就让“店小二”无声无息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老许啊!我这问题很难回答么?”齐公子笑着问道。
“回答到不难,可我总得想一想,你到底想干什么吧?”
“哎?这就奇怪了,我还能干什么呀?如果你是清白的,那就不怕调查嘛!对不对?”齐公子打得是官腔,实际上,他心里早有了计较。如果许忠义对自己的经历说谎,那自然就好办了。可他若说得是真话,这也没问题,自己还可以顺藤摸瓜端掉几个共党窝点嘛!自己的窝点被人家给端了,共党肯定会全力调查的,想要查到是谁泄密,这自然不难。到时候,哪怕“店小二”浑身是嘴,他也解释不清自己“出卖”组织的事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