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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西娅是一位很有抱负的文科“学霸”。她主修政治学,还同时担任三个社团的负责人。她在手表上设了好几个闹铃,提醒自己什么时间该交什么课的作业。她的父亲对她抱有很高的期望,她自己也非常争气,今年秋季就要继续深造法学了。现在她已经申请了三十五所法学院——你没看错,的确是三十五所!尽管艾丽西娅的理想是进入法学院,但我听到她对班上另一位同学说,自己真正的梦想是去亚马逊河划独木舟,沿着贯穿美国西部的“太平洋屋脊步道”游历。有次我在咖啡馆遇到她,不禁称赞她的梦想“棒极了”。听到我的支持她似乎很开心,却还是不无遗憾地告诉我她也想读法学,没法两全其美。我倒觉得这个不难。要是进法学院,未来十年注定背负巨额债务,几乎不可能实现梦想中的旅行。不如先去冒险,体验一把从未享受过的自由。
一位名叫金的女孩身材纤细而不失健美,平时酷爱健身。她是神经生物学院的博士研究生,至少要读五年才能拿到学位,暑假和绝大部分假期都得待在实验室工作。她不仅赢得了学费全免的待遇,还能领到一笔丰厚的奖金,不过每个星期都得加班加点地工作、学习,非常辛苦。我问她为什么选神经生物学这个专业,她说:“不知道啊。”接着又补充道:“有时候,我甚至觉得生活根本不属于自己。”她说自己本科的时候神经生物学成绩最好,所以没多想就申请直接读博了。我大吃一惊,她读博的决定居然做得如此草率,这样一个可能改变人生的重大决定,怎么能不经过深思熟虑就拍板呢?怎么能选一个自己兴趣寥寥的专业呢?我走到哪儿都能遇见类似的学生,他们正值二三十岁的黄金年华,却把近一半的时光投在了几乎不感兴趣的领域。他们也许会成为大专家,但从事的工作却完全不符合自己真正的兴趣与个性。
虽然萨米没上大学,但我觉得她在某些方面比杜克大学的许多学生还要明智。至少她懂得遵循心里的声音,珍惜眼前的时光,活在当下,而不是准备、准备、再准备,一直为“明天”做准备,最后才发现所谓的“明天”并不如预想的辉煌。
斯科特是我在咖啡店遇上的本科生,他会抽大麻,还在服用一种名叫“阿德拉”的精神兴奋性药物。听说斯科特爱好攀岩,我便告诉他自己靠搭便车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显然非常艳羡,希望也有机会冒险一把,不过他就要去摩根士丹利公司实习了(全球知名的国际性金融服务公司,人称财经界的“大摩”),他对此一点儿都不兴奋。我问他既然没兴趣为什么要去呢,他回答:“我得生活啊,对吧?”
我的生活远称不上完美,但车居试验告诉我:人不需要那么多累赘也能过得好好的。一天之中,我有一大半的时间待在一个没有空调、没有暖气、没有水电、没有杂志,也没有网络的狭小空间里,但我照样好好呼吸,照样好好站着,照样好好地生活。
我常常听人提起花旗银行、高盛公司和华尔街等等,很多学生从杜克大学毕业后会选择这些地方就业,这反而令我深感不安。杜克大学不辞辛苦地标榜自己是传统的人文大学,实际上却和许多大学一样渐渐远离了人文精神。杜克虽然不像其他学校那样在本科阶段就设立商学专业,但经济学和商学也没什么本质区别,年年都是申请的大热门,竞争非常激烈。
有没有别的方式能让我交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呢?也许加入户外运动俱乐部是个好主意?于是,我第一次为“非必需品”掏了腰包——交50美元会费,就能在体育馆里使用攀岩墙,也可以参加学校资助的户外活动,去北卡罗来纳州的森林和山区旅行。
户外运动俱乐部里有好多会员是尼古拉斯环境学院的研究生,也许这个学院培养了不少具有人文情怀和理想主义的社会改良者。我想与他们一道在深夜悄悄演习“生态恐怖主义”;一块儿锯倒巨幅广告牌,背着炸药包轰倒水坝;双休日举办狂野派对,彻夜寻欢。可我很快发现环境科学专业的研究生之所以选这个专业,多半是为了在油气行业谋份差事。
高盛?油气行业?该死的,究竟怎么回事?像杜克大学这样的学校,如果只为了向该死的——请原谅我的粗话——油气行业输送员工,那教育的意义究竟在哪儿?
每次遇到准备去华尔街工作的学生,我都很想开口问:“你真的要为华尔街的公司打工吗?它们不是有点邪恶吗?华尔街啊!你不是耍我吧?”
他们当然不是在耍花腔。每年五月,高盛、美国银行以及类似的公司仿佛在杜克和其他顶尖高校的毕业典礼上安装了一台“巨型吸尘器”,把穿着学士服、戴着学士帽的莘莘学子通通吸到华尔街去了。
人们也许会纳闷,在21世纪研读16世纪的法国诗歌有什么意义,一头扎进康德晦涩的鸿篇巨作里能有何收获,搞清楚《杰伊条约》的条目究竟有什么价值。随着课程的深入,你会通过阅读、研讨和论文的撰写,越来越了解这些乍看“毫无意义”的主题。不知不觉中,奇妙的人文教育会激活一块从未开发过的大脑区域,带你用全新的视角深思、自省:我是谁?什么东西值得我奋斗?谁在对我们说谎?我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这些目的意义何在?也许,很多学生根本不愿花心思在这些问题上纠结不休,但是,逼自己直面这些最根本的问题恰恰能带我们摆脱随波逐流的脚步、自得自满的人生态度,远离那些不良企业。
那些选择商科的学生、以就业为终极目标的学生,往往没有机会思考这些问题,他们在大学四年间忙着和数字打交道,忙着做模型,毕业之后常常不愿意(或者无法)去思考这些必要的伦理道德问题。倘若我们来到学校的唯一目的就是找一份好工作、赚大钱,那么我们的文凭绝不仅仅是一张张脆弱的薄纸,更是一件又一件杀伤力巨大的武器。现在,我越来越赞同英国作家德斯蒙德·巴格利(Desmond Bagley)的观点:把笨蛋送进大学,非但不能把他教聪明,反而会让他变成训练有素的笨蛋,杀伤力比普通的笨蛋强上十倍。
申请杜克大学时,我还满怀憧憬,以为这里能鼓励学生以质疑的眼光审视一切,提出富有革新精神的观点,重新评估现存的经济和社会制度——现在看来我的想法实在太天真了!虽然我确实从一些人文课程中汲取了新知,但我发现绝大多数课程都没有勇敢地向“消费资产主义”体系提出挑战,只是照本宣科地向学生灌输老套的理念。如今,大学不再是质疑强势制度的平台,它已经蜕变,仅仅是教育学生如何支持主流观点的场所。
我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总是为这些问题困扰,为什么这么在乎别人怎么生活。他们有没有负债,是不是在高盛工作,有什么大不了的?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根本没必要在乎,可我就是没法停止思考。也许,我只是不想见到人们浪费青春,就像平白糟蹋美食那样;也许,我只是认为人们若能稍稍偏离职场晋升的捷径,去寻访蜿蜒的河水,随心所欲地漫步闲游,心情会畅快许多;也许,我只是觉得如果身边多一些爱好诗歌、不迷恋财富的人,世界就会变得更美好、更明智、更民主——还是说,我只是太寂寞了?
我决心找个伴。这个人不会一心想着怎么找个好工作,而是积极快乐地活在当下。离过婚的中年女性大概很合适,她们刚刚结束一段糟糕的感情,生活圈和校园完全不搭界,不在乎什么名校不名校,也不在乎负债和工作。绝望之中,我在“克雷格列表”上搜遍了“女人找男人”之类的广告。
我几乎可以预见事情的走向:开始的气氛不错,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见面,她很开心约会的对象是个年轻学生,身体健康,体格匀称,相貌也不差,而且什么都不图,只想爱抚她历经沉淀、愈发曼妙的身体(她不禁想:终于遇到个像样的男人了)。
在我的脑中,空气中火花四溅,可是,所有的粉红气泡都在厢式车跟前破灭了。“这就是我家。”我会怯怯地向她介绍。
“亲爱的,你一定跟我开玩笑吧。”她摇头道,“我真是倒霉到家了。”
“等等,等等!”我挽留道,“你有没有听说过梭罗的名字?”
“我的天哪!”她抬头埋怨道,“为什么我老碰到这种人?世上还有没有四肢健全又有工作的正常男人了?你把他们藏哪儿去了?!”
这主意烂透了。而且我也没法达到征友广告里的要求,“满足”女人们的需要。
每一天,每分每秒,我都是孤独的。一个人打球,一个人看电影,一个人坐在图书馆的角落里。即便有钱了,我也只是一个人下馆子吃自助餐。图书馆关门后,我会走进一栋人迹罕至的教学楼,找一间二十四小时开放的自习室待着,把电脑声音开得老大,伴着兰草民谣天团“老乌鸦草药秀”的歌《篷车轮》独自跳舞。
直到有一天,一位意料之外的访客突然造访。
餐具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塑料袋窸窸窣窣地皱了起来。我立刻意识到它来了。
厢式车里有只老鼠。
接下来的八个小时,我忙着扯胶带,把车上每一条缝隙堵死。我两颗眼珠紧紧盯着车顶,就在那儿,我已经听到它(或者它们)窜来窜去的动静了。那天晚上,我迷迷糊糊地睡了个把小时,早上醒来,只觉得头重脚轻,满眼冒金星。愣了一会儿,才发现一些黑色的小“药丸”撒得满车都是——大概只有“嘀嗒”糖的三分之一那么大——车底板上、整理柜上都没能幸免,小纸篓和没洗的锅里也有。
我昨天就应该发现这些黑色的小东西啊,莫非我把它们当成食物碎屑了?比如不小心掉在地上的黑麦面包屑、饼干屑什么的。
我拼命不去细想,不停地安慰自己:反正我对“脏乱差”的忍耐功力一向高超,为什么要浪费一整夜陪这些耗子?可我就是担心得不行!要是哪只胆大包天的家伙钻进我的睡袋怎么办?它会不会把我的身体当成异域半岛,像探险家那样满心好奇地挖掘一番?车上食物应有尽有,等我隔天回来,会不会看到壮大十倍的老鼠家族?它们会不会在我的车上尽情玩耍,叠罗汉、交配、斗殴、唧唧吱吱地乱叫,跳到大衣钩上转圈圈秀绝技,然后在黑布帘那儿钻进钻出,活像在舞台上表演谢幕?
在耗子入侵厢式车的第二天晚上,我眼看就要睡着了,一个念头突然钻进脑子,把我震得浑身激灵:昨天早上我吃了谷物脆片,碗里的碎屑究竟是“底料”还是它们的……
哦,不!
我可能误吞老鼠屎了。
天亮之后,我把可能被老鼠污染过的食物全扔了,还一口气买了好几个老鼠夹,在上面涂了厚厚的花生酱。
但它拒绝了裹着诱惑的陷阱。我依然能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在车顶和四壁来回掠过。我躺在床上紧张地四处乱瞥,心率随着沙沙声、刮擦声和吱吱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我的车里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已经沾满了它的爪印。你还想怎么样?你究竟有什么大阴谋?闹腾了这么久,老鼠的精力叫我啧啧称奇。
终于,我气得爆发了,套上靴子猛踢车顶,从车头踢到车尾,巴望能把那只可恶的家伙吓跑。踢完之后,我又抄起平底锅从车头到车尾敲了一遍。
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