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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罪将常钧语丢在湖边,看了一眼涯风与那二人的战况,见涯风也只是勉力支撑,便放心地向康纣南走去。
常钧语浑身仍旧被金光笼罩,虽然法术被师兄制止,可他实在太过虚弱,只能从牙缝中挤出撕裂的声音道:“师兄,逃……逃啊……”
康纣南慢慢向后退,他轻声道:“师弟,你还记得吗?苍梧已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我还记得在祭典上,师父给我们看的那一幕。”
他说得很轻很快,言尽于此,因为断罪已经一步步走道他身前,运五指如钩,向他的双眼抓去。然而断罪的动作明明声势浩大,却不知道为什么,变得很慢很慢……康纣南就这样定定地直视前方,那双淡入白雾的眼眸变得更淡,似有混沌自眸中而生,又似含有千折百回之后的某种大道。
在这个小小的金丹修士的眼中,已有规则与道共生,方能压制断罪的力量——这在修真界几乎无法想象,金丹修士竟能参悟至此,甚至阻了化神修士的法力?
若有人知,必以康纣南为奇宝。
但断罪却顾不得了,他无论如何都会杀了这修士,于是沉下惊异之心,还是一点点接近了康纣南。
常钧语眼睁睁看着这一幕,他嗅到了天海湖上泛起的血腥气,不仅仅有他的血,还有涯风在战斗中已被撕裂了鱼尾,大海兽的血,腥而且甜,浓浓地弥漫在整个天海湖上,常钧语就算看不到战况,也知涯风撑不了多久,这只海兽将会作为苍梧的陪葬。
他心头涌上阵阵无力感。
常钧语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康纣南说的是什么……在遥远的铭古纪,苍梧也曾遭受过一场灭顶之灾,开山祖师明潜真君率诸弟子死战到底,在那一场大战中,明潜真君以身殉道,为苍梧后人留下了不灭的信念和传承。
那一次与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常钧语也知道涯风不能死,一旦涯风死了,断罪就真的变成“罪中无辜”,被蒙蔽的天道不会制裁他,没有证据的正道也不能对他出手,这个恶贯满盈之人,仍旧会回他的旋锋岛做他的岛主,而被屠尽的苍梧,则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笑话,徒留给世人一个满目疮痍的山头,给他还未归的师父留下一个……
断壁残垣。
她曾那样努力的经营这个门派,复原苍梧,主持祭典,炼制济世甲……如果她回来的时候,得到的又是重头再来的下场,是否也会埋怨老天的不公?是否也会想起他们这些不成器的弟子……
奇怪的是,在康纣南那种可以消磨人战意的目光里,常钧语却觉得自己渐渐被激发出了战意。
这战意十分单纯。
“老子只是想为这个门派打一场……在这个最后关头,还能跟这些王八蛋打一架,死,也无所谓,死,也对得起师父的收留……”
他渐渐觉得热血回流,一种潜伏在体内最深处的震动正刺激着他渐已麻木的心脏,恍惚间,他的识海中掠过无数光影,他仔细凝神去看,在这些光影之中,不停浮动的是一些奇异的花纹,这种花纹被称为傀儡术的语言,会出现在任家祖传的玉简中,会出现在某个傀儡的机窍中,当两个修炼傀儡术的修士交流时候,他们也会绘制这样的花纹用来展现自己的能力。
他曾经无比熟悉这些花纹,甚至将它们刻在骨子里……哪怕他不承认自己是任家人,可他否认不了自己身上流淌着傀儡师的血液。
而且,还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修炼傀儡术的璇玑血脉!
常钧语的神识毫不犹豫地沉入那片光影之中,在识海翻涌,一片光芒夺目的花纹中,他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吾名千机,留下傀儡术传承,藏于任家嫡系弟子血脉之中,若有后人觉醒,当继承吾衣钵,精修深研,将此术发扬光大,乃至,流传于后世……”
常钧语自然知道千机是什么人,函古纪时,任家出身的格物宗大能,最后成为函古纪魔尊,后又化身为穆锦先潜藏于太和,一身傀儡术已经登峰造极,是如今任家人做梦都想得到的传承。
他从未如此渴求过重新掌握傀儡术,从未如此的渴求过力量。
无论千机的传承是正是邪,他都会接受它。
因为他已经……
不想再失去一个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运气好的话月底就回归了~
246、罪无可赦(三)
康纣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了出来,他能力虽然不及从前,但保命的技能总是有的,再不济,还有这一双眸子,总能让他逃出苍梧,届时山高海阔,他自可以随心所欲,更何况,现在的这副身体实在太弱,见过丰澈后,他不是没为自己打算过,甚至也想过回到曾经的巅峰状态,让他重新找到从前作为月刑堂少司的尊荣。
而他那样的身份……也注定了他对苍梧诸弟子虽然尽心尽力,却仿佛总隔着一层什么,归根结底,在康纣南心里,他只欠曲笙一个人的情分罢了,而这情分对于他来说,并不一定要用性命来托付,若是以前还罢了,丰澈的到来让他看到了在这个世界有生存的另一种可能,心中不是不是震撼,不是不活络。
他不是废人。
就算嘴里说上一万次,在月刑堂少司的心中,没有“废物”这个词。
所以他没有拒绝当年秀鸾的接济不是吗?
所以他不是一直潜心修炼,蛰伏在这小小的门派中,不是吗?
难道他活了这一世,现在竟然要与这门派一同覆灭吗?
康纣南比别人更早察觉到传送阵的波动,当他看到来人的气息和修为时,他就知道,苍梧难逃这一劫。
然而在本该做出逃跑决定的时候,他迟疑了。
因为在这个见鬼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山下的角城还有几处阵图未完成,那个总是絮絮叨叨,人还糊里糊涂的老头子前天又来央求他,为新建好的两条街巷检查加固结界,葛提的进货渠道有些问题,还等他商量开通传送阵的相关事宜……这些杂七杂八的事,每想起一分,居然就多了一分迟疑,而他记性又该死的如此好,有关苍梧和角城的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像是一环又一环的枷锁,将他牢牢锁在了地上。
最后是桐姝的声音将他唤了回来,就在断罪通过三重天传送阵的刹那,苍梧诸人中,竟是桐姝这个傻丫头率先察觉,她发出一声尖利的啸声通知所有人有敌来袭,而后做出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来到他的院子。
桐姝那一双眸子微微泛红,并不是因为悲伤或者恐惧,更像是某种正在觉醒的杀意。
康纣南亦是定定地看着桐姝。
她拥有野兽般的直觉。
他拥有曾经在严苛训练下得来的优异战斗素养。
这使得他们在危机关头来临之时,会第一时间找到相似的同伴。
桐姝的眼神不再天真懵懂,令人想起了在苍梧祭典时,她与苍梧诸人一同进入绝命阵后,在最后大战时发狂杀敌的样子。
冷血而暴虐。
她语言快速简短:“你走,去找小姐姐。”
桐姝笃定他有逃出去的本事。
康纣南摇头道:“我自有分寸。”
桐姝便不再言语,她身子一动,人便闪出康纣南的院子,已不知踪迹。
与此同时,苍梧诸人已被高阶修士的威压死死困住,除了制服那两名太和弟子,断罪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迅速控制了整个苍梧,这其中甚至还包括一只羽毛颜色驳杂,并不起眼的胖鹌鹑。
这些人中,没有康纣南和桐姝。那鹌鹑便缩起了脖子,像只蔫嗒嗒的家禽,被封笛抱在了怀里。
就在断罪四处寻找北海鲛人踪迹的时候,恰好便是长烜神君带着常钧语回苍梧之时,再之后,断罪便带着常钧语上了天海湖,要以苍梧弟子的牺牲来逼迫涯风现身。
康纣南看到这一幕,想都没想便跟了上去,他心如擂鼓,当相处数百年的师弟流下第一滴热血的时候,被撼动的不仅仅是天海湖,还有他的心。
不再去想其他,他就这样明晃晃地站了出来。
看着断罪的时候,康纣南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尽职,尽责,且,忠于自己。
耳边的声音亲切又熟悉,似跨越时空,从远方传来。
“我从不要求我的属下向我效忠,我希望进入月刑堂的每一个人,都能忠于自己,我希望你们,忠于自己的感受,忠于自己的心,忠于自己的一切。”月刑堂堂主赫赤儿这样对他说过,这也是康纣南自认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与那些盲目追从众星意志的人相比,他的消极和犹豫,的确已经是一个异类了。
他心道,这一辈子,既然已经做了苍梧弟子,那便好好做一名苍梧弟子罢。
或者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认同了这个门派,并以一名苍梧弟子自居了?
断罪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可他心无挂碍。
若是能眼睁睁看着师弟在眼前被戕害,他也不是那个威名赫赫的月刑堂少司了!
就在他的瞳力快要撑不下去的时候,断罪的手已经一点点穿透他的术法,慢慢伸向他的脖子。
断罪的手指上面加持了不知什么法术,带着火毒般的热,不需要过多了解,也能看出只要这手指沾上康纣南的皮肤,便会将他整个人燃烧殆尽。
只在毫厘之间,康纣南依旧定定地看着前方。
双眸渗出两道鲜血,瞳孔却依然清亮无比。
他的眼眸中映出了那个血腥的天海湖,涯风兽相毕露,那是妖力将尽的征兆,而被抛弃在一边的常钧语失血过多,原本已是半死,此时却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缓缓站立起来。
常钧语无声地抬起头。
那双眼睛刚好与康纣南的对上。
他的眼睛在说:“交给我吧,师兄。”
康纣南筋疲力尽,他缓缓垂下眼帘。
在双眼将合未合之时,他看到了前方突然爆发出一片金色光芒。
时间仿佛静止了。
那个本来半死不活的常钧语居然站了起来,双手各掐一个法诀,在他身后,金色的花纹如一面旗帜,几乎布满了整个空间,那些流入天海湖的血液一滴一滴从水面跳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万年世家,修真望族,能屹立于人间,总有些神奇之处。任家的璇玑血脉,便是他们最开始立身的法宝。
——血脉炼成术!
拥有傀儡师最羡慕的任家璇玑血脉,几乎无须任何材料,仅凭血脉中蕴含的强大能量,加上傀儡师自身的能力加成,便可以瞬间炼成数具傀儡御敌。如今,常钧语的血脉中还藏有千机的传承,于是,比任家现役鸦铁傀儡更精妙的傀儡从血液中诞生。
此傀儡肋生双翅,上身人形,下身呈四爪,浑身铸以玄铁,粗粗一看,其修为居然可媲美化神期!
这便是经由千机改良后的傀儡,修真界的傀儡不是兽形便是人形,从未有过这种将兽形和人形结合的傀儡,并不是因为这种形状结合不好,恰恰相反,这种傀儡拥有人形的灵活和兽形的力量,乃是傀儡的最优形态,只是因为稳定性和平衡性极难协调,才没有投入使用。但千机却将这种傀儡炼制了出来,并将其炼成之法封印于璇玑血脉之中。
常钧语的血总共炼成两具这样的傀儡,却足以改变战局!
第一具傀儡冲向断罪,制止了他伸向康纣南的毒手。第二具傀儡挡在了涯风身前,帮他接下了那两名修士的进攻。
断罪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