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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泪犹可拭,日远当日忘。母哭不可闻,欲与汝俱亡。故衣尚悬架,涨乳已流床。感此欲忘生,一卧终日僵。中年忝闻道,梦幻讲已详。储药如丘山,临病更求方。仍将恩爱刃,割此衰老肠。知迷欲自反,一恸送余伤。
诗人极致质朴的亲情倾注于诗中,沉痛的回忆爱子的容貌如己,未及周岁,已能学步玩书,摇头拒绝梨栗,好似已经懂事谦让,年近五十,仕途坎坷,平日难得一笑,见儿老脸开颜,再回家中,怀抱却空,怎不使人“老泪如泄水”?
男儿有泪易干,母亲痛哭怎劝?喉咙早哑,哭声难闻,一心随你而去,终日精神恍惚,本来该属于你的母乳,涨溢空流,更使你的母亲忘生欲绝,那剩下的药物堆积,更让人感到恩爱如刀,竟刺割老人的衷肠欲断!这难舍的亲情,又哪里是一场痛哭所能解脱的?
该诗要说伤痛爱子,莫若是在怜悯爱妾朝云,从这时的诗句中可以看出:在感情上,苏东坡已经将朝云等同于自己妻子了。
苏东坡在此后拜访王安石,并且在这位以前的政敌家中盘桓数日,与这位新朋友讨论佛法、诗词,甚至早已远离的朝政,估计也有努力转移自己内心痛苦的因素。
但从史料记载看,此时的苏东坡心中挂念的却是国计民生,是纯粹的国家施政方针,这不能不让人断定:苏东坡身在偏远,心思仍在朝堂!
六十七、从公已觉十年迟
说苏、王金陵相会是“第二次握手”只不过是象征,古人的见面标准礼节还是保持距离、打躬作揖。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种绝对卫生的庄重礼仪,竟没有保持到今天、流行到全球?这应该令国人尴尬。进而西方的拥抱、接吻大礼开始登陆中华,有逐步取代中国握手习惯的趋势,其实国人那握手礼也是从西方学来的。
实际上这些玩意都极为利于传染病的传播,哪能比得上老祖宗传下来的见面方式?现在的饭店连吃饭的家什都不惜毁林流行“一次性”,说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不少专家指责国人的进餐方式,极力建议推广西方的“分餐制”,当然也属注意卫生的好意;怎么不推广一下这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中华礼节?
这世界上令人不解及遗憾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相信东坡拜访王安石就是为了不给自己留下遗憾。
两人都属诗文大家,为国为民的初衷都是无可指责,个人的道德人品都是没说得,只是在政治这条烂路上搭乘的不是一套马车,竟成仕途死地,实在遗憾!
现在环境变了,两人都是被颠下马车的倒霉旅客,也应该到了“同病相怜”的时刻,――住!说“同病相怜”有些不精确,应该换成“惺惺相惜”才对。
其实这是宿命,是这对“欢喜冤家”谁也躲不过的宿命,朝廷的的变法决策是一场政治飓风,不会能有“时代的弄潮儿”幸免,除非你不当官;新旧党争的漩涡卷进去了许多大文豪,连欧阳修、司马光、等人也在这出悲剧中扮演了各自的角色,又何况自信刻板的王安石,孤傲好动的苏东坡?
除开两人政治上“搭错车”不说,学术上这哥俩也是“针尖对麦芒”,王安石主张废除词赋有些砸苏东坡等诗人饭碗的意味,苏东坡坚决反对当在情理之中;而王安石那由自己的意愿来解释儒家经典的态度是苏东坡更为抵制他的重要因素。
但老孙认为:两人冲突的根本所在不是这些,应该是老百姓口中的一句俗话:鰪蚜鰪蚜一伙,鲇鱼鲇鱼一伙。换句文皱的话说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两人的交友圈子决定了这两人“欢喜冤家”的命运。
也就是说,在苏东坡眼里,王安石周围的大多是些趋利“小人”,正人君子焉能同流合污?而在王安石眼里,苏东坡加入的圈子大多是些标准“古董”,或许掺杂些不懂世事经济的“愤青”。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谁能螳臂挡车?自己是这辆马车的舵手,碾死些嗡嗡叫的碰壁苍蝇是历史的必然。
现在两人的地位接近了,身份甚至有些颠倒,苏东坡再怎么说也是“现任”,而王安石却是地道的“闲人”,昨天的故事不管怎么凄凉毕竟都是过去,丢掉旧怨重新认识对方应该是两人都期望的。
两人都在沦落时,其实彼此未相忘。苏东坡的黄州新作,一旦传到金陵,王安石必定反复吟诵,曾经长叹:如此奇才!之后世上不知几百年才能得见啊!――这感慨对极!现在已经将近千年,所谓文豪大师冠名不少,可是谁敢说有人能与苏东坡比肩?
而苏东坡随着岁月不饶人,心境也早大变,尤其通过“乌台诗案”中王安石的大度为怀,对王安石也不得不从新看过,甚至有了后悔当初没有投其门下的念头。
据《潘子真诗话》载:苏东坡金陵重会王安石之时,正逢王安石病愈初起,两人相会秦淮水畔,苏东坡见王安石布衣单驴,曾留诗感慨:“骑驴渺渺入荒陂,想见先生未病时,劝我试求三亩宅,从公已觉十年迟。”
从诗中可以看出,苏东坡此刻已经认为王安石学问足可胜任自己的老师;并且还可以看出:王安石在这次相会时,曾以过来人的口气劝说过苏东坡,及早购置几亩宅院,为将来退归林下做些准备。
苏东坡的《上荆公书》中说“近者经由,屡获请见,存抚教诲,恩意甚厚”,“某始欲买田金陵,庶几得陪仗屦,老于钟山之下,既已不遂,今来仪真,又二十余日,日以求田为事,然成否未可知也,若幸而成,扁艏往来,见公不难也。”
可以看出,苏东坡于金陵拜见王安石不止一次――“屡获请见”,又可以看出,此时的苏东坡对王安石接近崇拜,自居后辈,竟欲师事――“存抚教诲,恩意甚厚”,对待学问上,苏东坡是尊重事实的,至于还是免不了在“政治路线斗争”中誓不两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也正好能旁证两位大师的光明磊落。
至于有些教授解释为:苏东坡这是想同王安石结为邻居,东坡诗中的那个“从”字是解释不过去的,宋代人使用“从”字于“公”字之前,应该是“师从”的意思。
两位文学大师重会的情形,宋人笔记记载甚多,《曲洧旧闻》的记载好像更为合乎情理:王安石野服一驴等待于舟中,苏东坡也未着官服,连帽子都没戴,两人见面的第一句话是苏东坡的客气话,苏东坡一个长揖道歉,语含讥讽:“没想到苏轼能敢以野服拜见大丞相啊!”
――这倒容易理解:多年旧怨哪能尽消?重见之刻,话里带点刺更合乎东坡的性情。至于衣着随便,倒难说是对于原丞相的不敬,刚失爱子,哪来的心情刻意打扮?
继续:王安石大笑消解尴尬:“俗礼岂是为我辈而设?”――好一个“宰相肚里能撑船”!
苏东坡还是得理不饶人:“东坡也自知大丞相门下用苏轼不着,”――有些小肚鸡肠了,也有些自嘲的味道。
据载,王安石没有继续这个不大愉快的话题,两人便一块游览蒋山,路过一个寺庙,王安石指着方丈桌上的一块精美的砚台请苏东坡从古诗中集句纪念,苏东坡应口而答:“巧匠斲山骨”。
――这是唐人刘师服、侯喜等《石鼎联句》:“巧匠斲山骨,刳中事煎烹”中的一句,后面接着的是“刳中事煎烹”,无法与砚台沾边。
据载王安石沉思许久,一时难续下句,便又转移话题:“且趁此好天气穷览蒋山之胜;此非所急也。”――这是苏东坡的强项,王安石下风不是什么意外。
据载还有一两个客人随行,之后评论:荆公平日好以此难为人,门下、客人一般都被难住,没想到这次遇上了苏东坡这位此道高手啊。
――文人斗文风雅事,不必以此论弱强。
据《侯靖录》记载:两人开始谈诗论文,讲佛论道,中间谈到了苏东坡的两句咏雪的诗:“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
王安石评论:你这里用了两个道家典故,道家以双肩为玉楼,以银海形容双目。这是在冬天把人冻得肩膀都缩起来了,雪光让人的眼睛都感到炫目。不知道是这样吗?
据载,苏东坡后来给朋友叶致远去信说:“学王荆公难啊!哪有像他这样博学的人 ?'…'”
据《苏诗王注》载,王安石曾多次吟诵此诗,感叹:“苏子瞻竟能把诗写的如此精妙!”
他的女婿蔡卞看了半天,不明所以,不屑的说:“此句不过咏雪之状,妆楼台如玉楼,弥漫万象,若银海耳。”
王安石苦笑女婿的浅薄无知,对女婿解释:“这是出自道家的典籍!”
能让骨头里清高自傲的王安石佩服可不大容易!就是才冠当时的欧阳修,王安石也曾笑话过:“欧九学问不过如此啊!”
这是有记载的:传说王安石在相位时曾做过半首诗:“黄昏风雨过园林,残菊零落满地金。”
风传当时苏东坡看到此诗,认为菊花不会落瓣,便续写两句:“秋花不比春花落,为报诗人仔细吟!”
传说是王安石因为苏东坡的无知,把苏东坡贬谪黄州,苏东坡在黄州亲眼目睹了遍地落黄,才明白菊花也是落瓣的。但这个传说明显没有可考价值,因为苏东坡被谪黄州时,王安石早已下台,苏东坡去黄州劳改与王安石无关。
也有传说那两句指责王安石少知的续诗是欧阳修所为,事情传到了王安石耳中,王安石才说出了上面的“欧九不过如此”的不屑。
这就不好考据真伪了。
正史所载的王、苏金陵会面,却是苏东坡见了王安石为天下请命,宋史原句是:道过金陵,见王安石,曰:“大兵大狱,汉、唐灭亡之兆。祖宗以仁厚治天下,正欲革此。今西方用兵,连年不解,东南数起大狱,公独无一言以救之乎?”安石曰:“二事皆惠卿启之,安石在外,安敢言?”轼曰:“在朝则言,在外则不言,事君之常礼耳。上所以待公者,非常礼,公所以待上者,岂可以常礼乎?”安石厉声曰:“安石须说。”又曰:“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又曰:“人须是知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为,乃可。”轼戏曰:“今之君子,争减半年磨勘,虽杀人亦为之。”安石笑而不言。
这是在说,苏东坡直言责备王安石不该引发战事,不应该迫害读书人。
苏东坡义愤填膺:“汉唐亡于战事与大狱,我朝过去极力避免此危。但是现在却在西北兵祸不断,国家人才都被送往东南。你为何不阻止?”
王安石不愿承当这个责任:“两种事是由吕惠卿发动,我现在一个退休之人,哪来的权力干涉?”
苏东坡不以为然:“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只不过是常情,不过皇上待你的是非常之礼,你也应以非常之礼事君才是啊。”
王安石被激励起来:“安石一定要说话!”
但是转念间还是谨小慎微占了上风,嘱咐苏东坡:“今天的话,出在安石口,入在子瞻耳。”――那意思是二人所言,切勿传出此屋,自己曾为吕惠卿所出卖,小心无大碍。
最后王安石有点替自己辩护:“‘行一不义,杀一不辜,得天下弗焉。’人非如此不可。”
东坡嘲笑时政:“今天的所谓君子,为了争减半年‘磨勘’,便可以不惜杀人啊。”
王安石笑而不再答话。
事实是王安石终于没有再参与国家政事,倒是好多宋代人记录:王安石经常在乡间独自骑驴闲行,“喃喃自语,有如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