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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这才发现陈调元的兵舰上,放满了各种新式火炮。原来这位向他输诚投降的直糸军阀,给他献上的厚礼,竟是当时最先进的英国迫击炮和法国先进军火──克鲁伯野炮!安息十门炮都整整齐齐摆放在兵舰的甲板上,炮上又披上了红绸,十分醒目。
“好好,现在我们缺少的就是新式武器!”蒋介石大喜,亲自挽起陈调元,走进了座舱。陈调元进了船,却不敢落座,蒋介石对他颇为欣赏地点点头:“陈将军,从前你在吴佩孚麾下,我听说你是个洋军官。可是现在我才发现,你陈调元其实并不洋,因为你很懂中国的礼仪。那好,既然你对我蒋某人如此忠诚,那么,将来安徽省的第一把交椅就由你坐了。”
“谢谢委员长栽培!”陈调元作梦也没想到安徽有柏文蔚等辛亥元老,蒋介石竟然会对他委以重任。陈调元就是这样成了蒋介石安插在安徽的党羽。
“哼,今天就是你陈调元的死期!”王亚樵坐在江边酒肆里,用望远镜将兵舰近收眼底。只见从兵舰里钻出一位身穿灰绸长衫的官员来,他就是陈调元。初看时此人极象文人墨客,颀长身材,布鞋小帽,举止还有几分斯文。细看才知他是个笑里藏刀的军阀政客。王亚樵从望远镜里看清了陈调元的脸孔,心中一股仇火顿起。想起从合肥来南京前,北伐名将柏文蔚对自己的叮嘱,王亚樵恨不得将陈调元一口吞掉,方解心头之恨。柏文蔚曾对王亚樵激愤万状地说:“自从陈调元成了蒋介石红人以后,这个直糸军阀作威,先不说他在芜湖如何作威作福。更有甚者,陈调元不但在芜湖弄兵,大稿官场权术,而且他的威风已经直逼我们合肥来了。现在就连我也要看他陈调元的眼神行事,如果长此下去。那么我柏文蔚简直就无法活下去了!”
“军长放心!”当时,王亚樵将一碗血酒饮干,又向他敬重的柏文蔚躬身一拜,信誓旦旦地说道:“先让他胡闹吧,只要有我王亚樵在,迟早都要除掉这个祸国殃民的陈调元!即便在芜湖除不掉他,就是追到天涯海角,我也要砍下他陈调元的人头,以祭祀安徽父老!”
如今,陈调元就在王亚樵前面不远的码头上。他的望远镜里将陈调元的一举一止都看得清楚,只见这陆军上将由一群腰挎着盒子枪的侍卫簇拥护卫,沿着兵舰前的跳板,小心翼翼地登上了码头。
“九爷,快下手吧!”刚才在码头上监视动静的“斧头帮”小队长吴鸿泰,这时望见陈调元已走上了江岸,他马上从腰间拔出枪来,恨不得马上冲出去,对准陈调元的头部开火。
人称“大杀手”的宣济民,这时也搂抑不住心头的怒火,捋起袖子说:“九爷,在芜湖陈调元深居简出。无法近前,现在他总算来到咱弟兄的枪口下了,只要咱扣动枪机,我保证他马上变成枪粪。现在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呀!”
“是啊,九爷,动手吧!”牛安如、余立奎和王干庭也都望着静坐不动的王亚樵,一叠声地大叫起来。他们知道王亚樵为等行刺时机,在合肥和芜湖已经寻找多时了。然而,由于陈调元在芜湖自知多行不义,民愤甚深,所以轻易不敢露面。他在芜湖的住地,又多是哨兵密布,戒备森严。现在时机总算等到了,王亚樵预先获知陈调元将来南京向蒋介石述职,所以在十多天前就率领“斧头帮”几个主要杀手,神不知鬼不觉从合肥秘密潜入金陵南京。他们原来拟定的行刺方案是,在江边等候陈调元的官船抵浦口,然后趁其不备,几个杀手突然开火,将这欠了安徽百姓血债的贪官污吏,一举刺死在长江岸边。但是,当陈调元当果真来到长江岸边时,宣济民和吴鸿泰等却发现王亚樵竟然面对近在咫尺的陈调元沉默不语,举棋不定。他既不起身迎敌,也不下令开枪。杀手们都感到心急如火,都奈不住性子,七嘴八舌叫嚷起来。
“住口!”不料王亚樵将望远镜轻轻放在桌上,眼里含着愤然的仇火。他凛然的眼光扫了扫磨拳擦掌的“斧头帮”弟兄们,忽然他发出一声冷笑:“现在,还不是开枪的时候!”
“九爷,为什么不能开枪?”宣济民望着码头上面带笑容,正和宾客们拱手蹇寒喧的陈调元,一时猜不透王亚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吴鸿泰、余立奎和牛安如等都怔在那里了。
王亚樵身临险境,却安若泰山。他把目光从码头上收回来,望着宣济民、牛安如、吴鸿泰和余立奎等几位杀手,胸有成竹地说:“遇事惊恐,又岂能成其大事?你们看,在陈调元的身前背后,为什么有那么多穿长衫的人 ?'…'那可是陈调元的贴身侍从,为什么来了这么多人护卫?这说明陈调元早有防备啊!他虽然人到了南京,可心里仍没有忘记咱们在芜湖留给他的可怕印象。就是说陈调元对在码头上埋伏着刺客,是早有防范的。所以,暂且不宜下手了!”
“啊?”杀手们都大失所望。
王亚樵又向外面一努嘴:“你们再看,码头上有那么多国民党的高官女眷,可是,咱们要杀的只有陈调元一个。万一现在动手,必定伤及无辜。我王九光为人坦荡,从来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所以,咱就只能另找机会了,弟兄们,给我撒!”
王亚樵说罢一甩袖子,就从桌边站起来。他临出门时,又招了招手,将宣济民和吴鸿泰叫到面前,悄悄叮嘱两人说:“不过,事情还刚刚开始。你们给我悄悄盯在姓陈的后边,要搞清他下榻的地方。然后,再弄清他到京后的日程安排。我的意思,最好把这坏蛋,击毙在去黄浦路拜见蒋介石的路上。因为那样一来,才构成对蒋光头的震慑!你们可明白我的意思?”
宣济民、吴鸿泰、牛安如和余立奎闻言面面相觑。他们都被王亚樵忽然改变行刺地点感到茫然。他们望着身穿月白色绸袍的身影,迈着轻盈的脚步出了酒肆,他们这才意识到从清晨开始准备的一场好戏,还没开场就已经谢幕了!
王亚樵何许人也?
陈调元坐着一辆防弹轿车,驶往南京城区。
“陈主席,您的脸色为什么不好?”坐在陈调元身旁的,是安徵省前任督办张文生,现在他在南京当了寓公,今天也赶到浦口码头来迎接陈调元。
陈调元脸色灰白,刚才在浦口码头上,他似乎感受到一种可怕的威胁。他对张文生说:“刚才我在码头一露面,就感到有人在暗中盯着我。我是一朝被蛇咬。三年怕井绳,会不会王亚樵那伙人又跟到南京来了?”
张文生听了,大吃一惊:“什么,又是那个王亚樵?陈主席可要千万小心,这姓王的不好惹呀,当年我在安徵执政的时候,就是他把我给轰出来了。他那个斧头帮凶得很,你可千万小心呢。”
“原来老兄当年也是因为受王亚樵的气,才不得不离开安庆的?”张文生的话,让陈调元听了更感到暗暗胆怯。刚才他登上江岸,就发现距码头不远的酒肆内外,闪动着几个可疑的人影。这让陈调元想起芜湖那场末遂行刺案。那是陈调元就任安徽省主席不久,有一天,他出席一次商界巨贾们举行的酒宴后,在乘车返回公馆的半路上,随身警卫突然向他报告说:“陈主席,后边有两辆可疑的马车跟踪我们!”
“胡说,哪个吃了熊心虎胆,敢跟踪我陈某人的车?”陈调元不以为然地骂道。后来他回头一看,果然有两辆马车紧紧跟在后边,他就不能不暗加小心了。
陈调元自背叛吴佩孚和曹锟,投靠蒋介石,成了安徽军政首脑以后,在芜湖地面好不威风。可是不久他就发现在米家胡同公馆附近,经常出没一些行迹可疑的陌生人。初时陈调元没起疑心,只吩咐警卫人员在公馆四周加强警戒,以防不测。现在忽听警卫报告说有两辆神秘的马车在他车队后边紧紧追来,顿时感到情况不妙。
陈调元早就知道已经去职的前安徽督都柏文蔚,麾下有一伙专和蒋介石对立的斧头帮。现在会不会是柏文蔚对他奉命督皖暗怀异志,所以暗派杀手对他图谋不轨?陈调元毕竟在军界混迹半生的将军,新到一地首先注意安全,他忽然下令随行警卫大队,立即把枪弹上膛,眨眼间就在他座车周围布成一道散兵线。
这时,后边紧紧追来的两辆玻璃马车发现已经暴露,从马车里蓦然跳出几个黑脸汉子,手举枪响,砰砰砰砰,向陈调元的座车接连开火。在密集火网中,陈调元不敢恋战,他指挥身边的十几个护兵一面还击,一面助战且退。最后总算冲出了密集的火网,直向公馆方向脱遁而去。
现在陈调元虽然到了南京,仍然心有余悸。他不时透过车窗回顾来路,担心又有人跟随而来。他知道在芜湖那次突然袭击,就是王亚樵斧头帮搞的。他不无忧虑地对张文生道:“文生兄,我真不明白,一个斧头帮怎么就把个安徵闹翻了天?”
张文生对王亚樵也恨之入骨,他说:“陈主席也许不知王亚樵的来历吧。其实,这出生在合肥北乡磨店集的泼皮无赖,早年就是当地一霸。他先是追随柏文蔚,后来又投奔了孙中山。孙中山死后,他又领着一群乌合之众进了大上海。”
“哦?陈调元似听非听。”
“他的斧头帮,当年就是在上海起家的。所以他王亚樵回了合肥,就连省府衙门里的官员,也都惧怕他三分!休要小看这无赖,我在安徽执政的时候,如果不是他王亚樵带斧头帮的人找麻烦,我又怎能来南京赋闲?所以你陈主席务必警惕此人,他杀起人来,就如同搌死只蚂蚁呀!”
陈调元越听越恐慌,说:“文生兄,休要长他人志气,灭我们的威风。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斧头帮能成气候,一个小小的王亚樵,还能在南京闹翻天吗?”
张文生道:“这就是您的孤陋寡闻了。其实,王亚樵确实真不好惹,当初,他为什么从安徽闹到上海,还不因他手下有伙天不怕地不怕的亡命徒?从前,王亚樵本想投靠孙中山成为政治人物,怎么奈他只懂杀杀砍砍这一套,自然无法受到孙先生赏识。所以他只好去了上海,当一个无赖头目。”
陈调元冷笑:“我就知道,他这无赖地痞确也难成气候。”
张文生又说:“有一年,王亚樵组织的安徽旅沪劳工工会,有几个会员为了工钱,和资本家打了个狗血淋头。后来资本家大怒,要对那几个工友严加处罚。可是王亚樵听说后,决定和那打了他手下工友的资本家血战一场。那时王亚樵手中没有武器,怎么打?这家伙更有鬼点子,他一道命令下去,让铁匠炉连夜打出一百多把大斧头来。次日天明,就是这个王亚樵手举双斧,率领几百名安徽民工,呼拉一下子就冲进了资本家的大院,砰砰叭叭一阵乱砍乱捣,最后那个打了工友的资本家吓破了胆子,没办法,他只好出了一大笔医药费,又当众向那些工友谢罪,这才平息了事态。”
陈调元暗暗吃惊:“有这种事?”
“当然有的,”张文生道:“就从那次以后,王亚樵在上海就立起了光棍儿!他成了仅次于黄金荣、杜月笙的穷大亨!斧头帮的威名也随之震惊江南。所以,我劝你陈主席千万别惹这王亚樵,他可是个心狠手毒的亡命徒啊!”
陈调元心里虽虚,但口气仍然很硬:“我从来不怕地痞恶棍。我就不相信,在我们皖糸的地盘上,会允许像王亚樵这种无赖兴风作浪?”
张文生冷笑:“他岂止在安徽地面横行,又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