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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亚樵来,都会吓出半身冷汗。所以你千万在多加小心才是。”
张学良仍宽怀大度,嘿嘿一笑:“不然,王亚樵定是因为不了解东北失守的内情,所以才派人杀我。仅从此事看来,他王亚樵倒也有爱国之心。如若他为爱国而杀掉我,倒也是件好事。因我只要一死,有人就会公布我为什么不下令东北军抵抗的内幕了,到那时候,我就洗清了不抵抗将军的恶名。所以,就由他派人来刺我好了!”
张群见张学良对王亚樵不在意,心里越发焦急。尽管他如何苦苦相劝,张学良只是坚持不肯回到张群的公馆里去,仍然大大方方住在高乃依路1号寓所里。
于凤至听说上海刺客已在暗中盯上了他,也感凶多吉少。想起几天前抵沪时遭到大批民众的抗议,她心里越加害怕。于凤至作梦也没想到张学良会因失去东三省和热河,就引起民众如此强烈的反感和愤慨。她见了那些群情激愤的场面,曾哭着对张学良说:“汉卿,你什么时候才能洗去卖国的臭名?不如马上公布出那封《铤电》,以示清白为好。”
“不不,现在还不到时候。”
“可是,等将来有人知道你在替蒋受过的时候,已经被人以卖国贼载入史册了。”
“是非只有公论。至于我张汉卿究竟是不是出卖国土的罪魁,历史迟早有一天,会还我清白的。你说,现在我能说出真相吗?”
“为什么不能?就为你当年在南京和蒋先生拜过把子?”
“也不仅如此,我张汉卿能享受荣誉,也能够承担屈辱。因为我是个军人,军人就该以服从和牺牲为天职!古来都是如此,我又如何能够例外?”
于凤至和赵四都来相劝,说:“可是,万一王亚樵真派刺客对你暗杀,岂不就成了千古奇冤吗?”张学良却豁达地摇了摇手:“不必介意,我虽不认识这个叫王亚樵的人,可我知道古往今来,凡属刺客,多是些具有民族正义感的人。王亚樵这样恨我,就因为他并不了解我张汉卿在九一八事变中扮演了什么角色。既然他是一腔豪情,为国为民除掉民族罪人,我就不怪他。如果他真来了,你们就索性放他进来就是!死在自己人的枪下,倒比死在日本鬼子枪下更好!”
于凤至和赵四仍然苦劝:“咱们还是早些离开上海为好,何必在此遭到无辜的伤害呢?”张学良坦然说:“走是肯定要走的。不过,我在走以前,一定要把烟毒戒掉。不然,我去了欧洲,外国人会以为我当真不是个能挽救国家危难的军人。至于王亚樵派人杀我,我倒并不介意,因为我自知不是卖国贼和汉奸,又有何可怕呢?”
4月9日深夜时分,下起了牛毛细雨。这是入春以来,上海第一场雨。
子夜,赵士发率领的刺杀小组,悄悄来到高乃依路1号。这时,他们远远望见那幢三层法式小白楼,在漆黑雨夜里仍然亮着幽幽灯火。赵士发早对张学良心怀好感,只是由于王亚樵暗杀张的意志已决,他不得不带领七八个弟兄冒雨而来。当他们来到小白楼后,发现张寓仍然没有特殊的防御措施,
“弟兄们,现在来的正是时候,都随我来。”第一次执行刺杀任务的赵士发,心情格外紧张。他知道次奉命暗杀的人,曾是东北军少帅,也是国民政府的第二号人物。所以他按照事前的暗杀方案,命两个有刺杀经验的杀手随他翻墙入内,其余几人分别在小院四周担任掩护。距此不远又有王亚樵派来的汽车等候,以备行刺后逃走使用。
漆黑雨幕下,只见三条黑影,动作轻捷地从后墙跳了进来。赵士发发现后院无人防守警戒,索性沿着楼墙嗖嗖嗖爬上了楼顶。这时,赵士发才见到一楼和二楼,都住着卫兵和女眷孩子们。并没有他们寻找的暗杀对象张学良。当他们悄悄爬上三楼平台时,才突然听到里面蓦然响起一阵“啊啊啊”的叫声。
赵士发和两个杀手急忙挨近窗子,探头一望,不禁大吃一惊。他们透过窗玻璃看见,一个穿军衣的男子,双手被反绑在一张铁椅子上。军人的额头不知为何拼命地向墙壁上狠狠地撞去,咚咚咚,他接连猛撞,地板上竟流下了斑斑血渍。赵士发看见,那在地板上拼命折腾的军人,由于在地板上反复折腾打滚,早已奄奄一息。而守在他身边的两个女人和一位外国医生,只能站在那里呆呆叹息,无人肯去解救这痛苦中的军人。他究竟为什么自己折磨自己呢?
“汉卿汉卿,算了吧,既然戒毒如此痛苦,我看还是算了吧?”一位穿旗袍的女人,忍不住在旁哭泣着。想劝止却又不敢,急得她心绪烦躁,欲哭又止。
“混帐!”大大出于雨中赵士发等三刺客的意料之外,在地板上折腾得头破血流的军人,这时非但不许女人们救他,反而怒骂道:“我在戒烟之前,已经对你们发下誓言,如果哪个胆敢在我戒毒之时为我松绑,我张汉卿就用枪把谁打死!”
两位不忍目睹的女人,见他这样顽强,只好相拥垂泪。
夜幕下细雨如麻,三个刺客见状都面面牙觑。他们谁也没有想到前来暗杀,居然会目睹到这种凄惨壮烈的场面。赵士发见了,心里更加震惊,他没想到一个曾经指挥过几十万兵马的少帅,居然有如此大的毅力,正在咬紧牙关戒掉烟毒。看到这触目惊心的场面,赵士发等人刚来时的杀人恶念,都在瞬间消逝无余了。赵士发再也不顾许多,就向身边两个刺客一招手,说:“撤!”
“你说什么,张学良正在戒烟?”夜里,距此不远的另一幢别墅里,等候赵士发行刺结果的王亚樵,听了赵士发等人的报告,也不禁大吃一惊。但他很快就震怒地对赵士发吼道:“既然他在戒烟,不正是你们杀掉他的好机会吗?为什么却要无功而返?”
赵士发理直气壮说:“九爷,如我们不亲眼见到张学良戒烟的场面,也许真想开枪杀掉他。正因为我们见到他如此壮烈的戒烟行动。才放弃了暗杀张学良的念头。九爷,我们斧头帮为什么要杀了这样有毅力,有胆识的将军呢?如果我们真杀了这样的人,岂不是要留下千古骂名?”
王亚樵一怔:“你说什么?杀了他会留下骂名?你们莫非没见到老百姓到街上去示威吗?天下有那么多人在骂他是卖国贼,我们杀了他,岂不是正顺应了民意,何来骂名而言?”
赵士发振振有词说:“九爷,那些去机场示威的百姓,他们正是把张学良当成了不抵抗将军,所以才对他仇恨满腔的。可是,现在当我们发现张学良不是卖国求荣的汉奸时,还会对他下手开枪呢?”
王亚樵仍不肯收回成命:“赵士发,你和张学良素不相识,又怎知道他不是汉奸?”
“从前确也不知,可是,如今真切地知道他是个硬骨铮铮的汉子了。”赵士发眼前又浮现张学良让人将双手捆绑,强行戒烟的场面。他含着眼泪说:“九爷你想,如果张学良是个软骨头,他会把一支手枪发在床前,咬着牙不允许夫人们去解除他戒烟的痛苦吗?他既然是一条汉子,当然不会因为害怕日本人的凶恶而放弃抵抗。所以我想,他现在得了个不抵将军的恶名,必有他难以倾吐的苦衷。所以,我才决定暂不杀他。”
王亚樵惊呆了,为他出生入死的赵士发,从没有象现在这样拂逆他的意志。他感到再也不能继续一意孤行地坚持杀张之心了。
赵士发继续痛哭陈词:“万一我们误杀一个真心爱国的将军,那么,将来九爷的抗日英雄之名,不也因此而蒙上愧羞吗?”
王亚樵听了赵士发有理有据的进言,心里顿时豁然。他忽然站起来,拍拍赵士发的肩说:“好,赵士发,你这番话讲得好!既然如此,我们索性就放他一命,将来如果搞清张学良和蒋勾通卖国的罪证以后,再杀他也不迟呀。”
赵士发和两个刺客都释然拱手说:“九爷说得好!”
王亚樵将大手一挥,说:“不过,天明务必要把我的一封信,投进他的宅子去。我要他张汉卿必须限期离开上海!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那我可要不客气了!”
戴雨农再上庐山
戴笠由一个秘书模样的人引着,沿一条曲折小径走上山来。
他抬头一看,山间那幢洋式别墅前面的池塘栏杆前,恰好站着个穿竹布长衫的秃头男子,正是蒋介石。在蒋的身后,石桌旁坐着位高雅富丽的女人,她是宋美龄。这时,蒋、宋两人都在“美庐”的花园内纳凉,蒋介石和宋美龄见了风尘扑扑的戴笠,神色漠然地相互对视,谁也不肯说话。看来他们都在愤怒之中。
“校长,这就是王亚樵临逃出上海前夕,亲笔写给我的一封信!”戴笠见蒋介石和宋美龄都阴着脸,情知对他一年多始终无法捕杀王亚樵心生愠怒。在戴笠的记忆中,他确为捕杀磕头弟兄王亚樵费尽了周折。他多次亲临上海,为王亚樵布下天罗地网。去年冬天,军统上海区几乎全部出洞,悬赏收买知情人,可他终究也没有发现行踪神秘的王亚樵。现在,王亚樵终于逃走了,他在临行前竟给戴笠寄来一封告别信。戴笠从皮包里取出王的信,双手捧给蒋介石。可是蒋却不屑一顾。
蒋介石不哼了一声:“戴雨农,我要的是王亚樵人头,谁要看他的什么信?这种信岂不是在向我示威吗?他现在毕竟已经逃出了我们可以行使刺杀威力的上海了!”
宋美龄在石桌旁说:“雨农,你确实辜负委员长对你的信任了。据我后来听说,张汉卿在从上海去欧洲前,也险些成为王亚樵的枪下之鬼,可有此事?”
“是的夫人,所有一切,都是我戴雨农的过错。”戴笠捧着那封信,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十分狼狈地说:“张副司令有惊无险,最后是安全经香港去了意大利,请夫人不必挂在心上才好。”
宋美龄道:“汉卿虽去了国外,我听说最后王亚樵还是下了个什么限期离境,不然要刺杀他的最后通谍才离开的。这成什么话呀,好象上海不是国民政府的,倒象他王亚樵的天下了。委员长曾命令你把王亚樵先弟弟逮起来,然后再以他作为人质,迫使王亚樵投降。这一招本来很厉害,可你为什么没把王亚樵降服?”
戴笠的头轰然一响。他没想到王亚樵会让他在蒋、宋面前毫无威信。蒋介石冷视着他,宋美龄也面露不悦之色。他想起整整一个炎热的夏天,都在上海与神出鬼没的王亚樵周旋,心里就感到万分痛苦。戴笠知道蒋、宋两人对王亚樵有多么怀恨。上海发生张学良遇刺末遂事件后,南京高层大为震动。因为如果王亚樵当真刺杀了张学良,那么,引起的后果必将更加不可收拾。蒋介石为此在南昌紧急召见戴笠,要他再赴上海,以逮捕王亚樵胞弟王述樵为诱捕王亚樵的人质,然后迫使行踪诡秘的王亚樵自投罗网。如果能够劝降最好,万一王亚樵仍宁死不降,就将他击毙在谈判地点,或者用炸弹当场炸死,以绝心腹大患。
戴笠从南昌直赴上海,立即在法租界逮捕了王述樵。早在两年前,上海发生白川遇刺事件时,戴笠就无故逮捕过律师王述樵。如今他旧戏重演,万没想到会激起民众的舆论质责。特别是著名律师沈钧儒挺身而出,在上海报上公开发表质问蒋介石和军统特务的檄文,一时舆论大哗。因为王述樵与王亚樵毕竟全然不同,他只是位老老实实的律师,从没做过任何有违法律的事情。所以戴笠又处在骑虎难下的尴尬境地。
他本来准备以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