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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哥呀!”余婉君真想将她在香港遭到军统特务美男计的诱惑,在威胁下成了戴笠俘虏的内幕,当面全都哭诉出来。但她发现身边不动声色的张妈站在那里斜睨她,便马上打消了这一念头,又故作痛楚地哭了起来。余婉君按照戴笠在香港对她的叮嘱哭诉说:“我哪想到这鬼地方来呀?也是实在无法生活,才不得不走这一步的。你也许不知道,自你们走后,余立奎就被南京派来的特务们逮捕了,然后港英当局又将他们几个涉嫌刺汪案的人都解往南京去了。”
王亚樵震怒道:“他妈的戴春风。余立奎早在刺汪案发生前就到了香港,他怎么可能是嫌犯呢?”
余婉君继续哭道:“他走后不久,我住的那个小楼外边,就不断出现一些轻薄的男子,他们不分昼夜的到我宅子前面来胡闹,后来我只好雇了张妈在旁。但是,不久又出现了更可怕的事,那些轻薄的男子,有一次竟然闯进我的家里来强行非礼。后来,我发现香港决不是我这样单身女人生存的地方。于是我就决定到这里来寻找九哥和夫人了!”
张妈见王氏夫妇不语,急忙出来作证说:“余太太说的都是实话,有一次,如果不是我进来得及时,太太她早就被那些野男人给糟蹋了呀!……”余婉君哭得更凶了。
“是啊,一个单身女人在那种鬼地方,也是不好过呀!”王亚樵对她的哭诉深信不疑,便说:“既然如此你就暂且住在这里吧。”王亚英盯一眼神不守舍的张妈,却说:“不过,李济深将军的公馆,可不是你们的久居之地。即便是我们,在这里也是客人呀。”
“可是,……让我到何处去住呢?”余婉君万没想到王亚英会下逐客令。她回头看了一眼张妈,一时也没有了主张。
王亚樵想了想说:“这样吧,今晚你自己就住在李济深先生的公馆里,不过……”他望了一眼张妈,说:“佣人先回客栈去吧。至于今后,没关糸,只要有我王九光一碗饭,就有你们的饭吃。一会儿我就派人出去,给你们在外边租间房子,也好暂且在梧州安顿下来。如何?”
余婉君只得含泪点点头,又瞟了身边的张妈一眼。张妈倒很机灵,马上就说:“行行,就让余太太先住在圩子里好了。至于我嘛,请匡先生和夫人不必在意,我回客栈里去就是了。”说着她回头看一眼心绪复杂的余婉君,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李圩子。
张妈离去以后,余婉君继续当王氏夫妇的面悲悲切切地哭泣着:“九哥,我这次到这里来寻你,另一个原因是求您鼎力支持一下,设法在南京找找朋友。一定要设法把立奎他从监狱里搭救出来才好。我虽然和立奎只有六天的婚姻,可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呀!九哥,你可千万为我想想办法啊!”
她这一哭,王亚英也感到摸不清她的来意和底数了。王亚樵爽然说道:“好,你放心好了。既然我是你和余立奎的媒人,就不能对他的事不管。过几天,等你离开这里时,我一定给南京友人写一封信。到那时你可以拿上我的亲笔信去寻找他们。我想,事情总有一天会搞清的,因为在刺汪案发生的时候,余立奎根本就不在南京呀!”
当夜,余婉君就在李圩子里住下。
“九光,我始终感到这两个女人来得有些突然呀!”深夜里,王亚英和丈夫悄悄在房里谈着余婉君。尽管王亚樵对她的到来不再有任何狐疑,但是他妻子却百般在旁进言说:“婉君说明的来意尽管头头是道,但是,凡是在香港住过的人都知道,那里的流氓也不至于像她说得那么猖獗。莫非一个单身女人真到了随便被人进来强奸的地步了?那么,香港的英国巡捕就是失职。婉君为什么不去报警,而偏偏要舍近求远跑到广西来找我们呢?”
王亚樵仍然不疑,说:“她不是已经说了吗?她这次到这里来,也是为求我给南京朋友们写信的,她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救余立奎出狱呀!”
王亚英道:“其实这表面上看来倒是个理由,实则却很免强。现在你是军统全国缉逮的江洋大盗,别说你在南京没有司法界的朋友,即便有也是无可奈何的,因为逮捕余立奎的就是戴春风的人。你说,戴春风知道是你在后边托人救余立奎,他会释放余立奎吗?”
王亚樵不语。王亚英继续进言说:“再说那个姓张的女佣,我看她也有些可疑。余婉君既然是主妇,可是我却发现她在说话的时候,竟然不时悄悄地用眼睛去瞟姓张的佣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王亚樵仍然不说话。王亚英又提醒他说:“九光,现在并不是我多疑,而是我们正在走麦城呀。处境如此恶劣,对身边所有的人,都不得不提防一些。万一姓戴的暗中在我们身边安下一颗钉子,岂不要毁了我们去延安的计划吗?”
“好吧,既然有种种可疑,那么,明天就让她从圩子里搬出去好了。”王亚樵知道妻子的话也不无道理,虽然他有意让与自己有过深情的余婉君住在李圩子,但是因为王亚英的极力反对,最后他只得狠心让余婉君搬出去。
第二天上午,赵士发在梧州东街为余婉君租了一间房子。余婉君情知王亚英不肯相容,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李圩子。临行时,王亚樵又从衣袋里掏出二百块钱,交给她说:“好吧,你到那里暂且过日子吧,我们都不会在这里久留的。因为广西也并不像我初来时想的那么好,还是早离开此地的好。”
“九哥,你还想到哪里去?”女人惊警了。
王亚樵正想如何作答,身边的王亚英急忙抢过话来说:“他哪里也去不得的,现在普天下都是老蒋和戴春风撒下的人马,还有他的出路吗?”王亚樵也叹息说:“是的,婉君,暂时我确也没有其它去处。不过将来一旦有可去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标致漂亮的余婉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到了大门前,她似乎仍然还对李圩子有些眷恋。向站在院门前的王亚樵远远的张望着,可是她不敢有过多的感情外露出来,因为她发现王亚英在那里警惕的盯着她。看到那个多疑的女人,余婉君心里不觉暗暗一惊。她只好一狠心,转身离去了。
冷月清辉映碧血
夤夜,万籁俱寂。
一艘小舢板沿着幽幽的河波缓缓驶来,在经过梧州城关的时候,被守关的哨兵发现了,发出了让人心悸的喝问。小舢板上有人马上打了一长一短两个电筒信号。哨兵立刻放行。这艘小舢板很快就进入了戒备森严的梧州市区。小船里坐着十几个便衣特务,他们当中就有陈亦川和军统香港区副区长王鲁翘。特务们人人暗佩利刀和手枪,浑身杀气腾腾。在夜幕下他们很快就隐入距东街不远的一家客栈里。
原来,女特务张梅从李圩子出来以后,马上就到梧州邮局,给远在香港的王新衡区长拍发了一封密码电报。告知一切按原定计划行动,进展顺利。于是,王新衡火速派出以王鲁翘为首的特务组,从香港密秘潜入了南宁。他们和陈亦川会合后,在白崇禧的暗中护卫下,又神不知鬼不觉地从水陆进入了梧州。到此为止,一个对王亚樵的暗杀网已经悄悄的向梧州李圩子撒开了。但是,由于王亚樵下榻的地点李圩子,是李济深将军的私邸,家中戒备森严,重兵防守,王鲁翘电请香港以后,得到的答复是:不许进李圩子行刺,最好的办法是在王亚樵从圩子里外出时,在半路上将他活活刺死。这样,王鲁翘、陈亦川等人,只好授意余婉君寻找可以对王下手的机会。
10月20日晚上。王亚樵应李济深兄长李任仁的约请,出了圩子,去他家里出席一次便宴。席间,即将准备离开梧州去延安的王亚樵心情十分激动,他与李任仁等人在桌上推杯换盏,谈笑风生。他完全不知道就在这个刮着寒冷小北风的傍晚,有一位穿着紫红色旗袍的艳丽女人,正在距李圩子只有半里路的小树林里悄悄地向路上张望着。她就是曾给予过王亚樵几许深情的女人余婉君。
最近几天,王鲁翘已命几个化了妆的特务守候在李圩子的大门前,密秘监视着王亚樵的行迹。今天下午,化妆成修鞋匠的特务,终于发现王亚樵的行迹。约在下午点1点钟光景,特务发现王亚樵带着两个贴身保镖出了圩子的门。然后向另一家独立小楼里走去了。根据这一报告,王钽翘马上派女特务张梅将余婉君找到他们投宿的客栈,告诉她今夜就可以行动了:“余小姐,晚上可就要看你的了!”
余婉君主心顿时哆嗦起来。她知道一个非常可怕的时刻终于不可避免地到来了。她这时心里有些不忍,特别想起王亚樵那天在夫人王亚英的眼皮底下,还敢公开塞给她200元钱,心里真想大哭一场。因为她和王亚樵并无任何怨仇大恨,可是她今天晚上必须要把这个与自己曾有过肉体关糸的男人,以种种柔情引进特务们预先在她房间布下的陷阱里。接下去的事,她已能够预见了。那是一片可怕的刀光和淋漓的鲜血啊!想起王亚樵与她有过的恩恩爱爱。女人的心又软了。
“怎么,到现在你心里还有他吗?”坐在床上向她大声呵责的人,竟是那个曾在舞场上以美色和柔情俘虏她的特务陈亦川。余婉君万没想到从前在自己眼里那么多情的男子,居然会是个冷森森可怕的杀手。她见了她,心里又在流泪,不,简直是在流血啊!余婉君开始憎恨自己当时因为寂寞而引来的后果,同时,她也在为自己的无情而感到可憎可恨。
“不,不是……”她想在特务们面前掩饰自己心底的秘密。但是,那个曾对她多次进行逼迫的特务头子王鲁翘,这时又冷下脸来,厉声地说:“不管你现在心里想什么,可是,余小姐,军统是一个比王亚樵铁血暗杀团还要不讲情面的团体。任何人如果胆敢拿这个组织的纪律当儿戏,那么,她将要得到的,就只能是无情的毁灭!”
余婉君知道她现在即便想摆脱这伙手握刀枪的特务,也是决然不可能了。因为她的整个生命和前途,都已经被军统牢牢操在手里。特别是想到她在安徽的父母,余婉君再也不敢对自己的行迹有任何改变了,只是纳纳地说:“我、我……懂了!”
现在她就伫立在路边的小树林里。刺骨的小北风在她耳边发出沙沙呼啸声,她心乱如麻。真想面对空旷的小路大哭一声:“九哥啊,我对不起你!……”但是,她终究没有哭出来,她也不敢哭。她知道也许就在不远处的什么地方,就有眼睛在暗处悄悄窥视她的一举一动。
“女人,真是祸水呀!”就在她望见远远的暮色里走来三个人影,其中就有她曾经深爱过的王亚樵时,余婉君真想大哭一场。直到这时她才认识到红颜女子,不仅可以成为她钟爱者手中的尤物,同时也可成为葬送痴情男人的祸根和罪魁!
就在这时她发现王亚樵已经摇摇晃晃在两个保镖的护卫下,沿着她面前那条小路走过来了。余婉君把心一狠,再也不去想她和王亚樵当年在上海的旧情了,脑子里在那一刹所想的,都是她在今晚这恐怖之夜过后,如何去领取那笔巨额奖金,然后和那个曾在香港和她同床共枕的奶油小生陈亦川,双宿双飞地前往她梦想多年的美国留学。只要她能从此和他步入了天堂,索性就让从前的旧情人入地狱吧。直到这时余婉君才体会到“最毒不过女人心”这句话是有来由的。想到这里,她就壮着胆子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