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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拉到别处去监管起来了。
但是另一个外号“陈老实”的文书,也夹在其中被带走就有些让人意外了。
他可是一只被营地众人视为慈眉善目老好人一般的存在啊,经常会主动指导他们这些新入营不久的生人规矩和注意事项;对于他们犯下的一些小错,给于力所能及的宽怠和见面;甚至还会在进行严厉惩戒之后,给他们宣讲道理和缘由。
但是根据来人公开宣称的罪名,就是这么一个与人为善的人物,他竟然会私下挪用和克扣配给的物用,而往劳工吃的糊糊里面参杂沙石灰土以充分量,又用制盐剩下的下脚料盐卤水,替换了按照人头配给的粗灰盐;
然后支使底下的大小监工、代管和组头们,把私自扣留下来的物资,以个人名义借记给那些刚入营的新人,然后以此来操纵和胁迫他们结成一个个团体,乃至亲自要挟霸占和享受一些入营的女人。
所幸,在英明无比的罗帅领导淮镇治下,是不会容许这种事情继续下去,由秦御史秦宪司所亲自负责和带领的肃反会,及时响应人们的呼声而抓出了这些蛀虫和鼠辈,换大伙儿一个清明郎朗的天空云云。
肃反会的眼线和探子,号称是无所不在而无所不能,而且对于他们这些编管人和管理者们,同样掌握着某种意义上的生杀大权。
于是,他也因此因祸得福的成为了,自己这二十人新组头的两名帮手之一,负责保管、收拾和整理大伙儿出工所需的工具,每天可以比别人多喝半碗杂菜糊糊,
千万莫要小看这半碗糊糊,那是从锅底刮出来最稠绸的部分,连续这好几天吃足下来,他自觉的连说话都越发的大声和响亮了。更别说前天新来的管事头儿还把他们叫了去,每人给分了一块叫代肉的玩意儿。
那个又咸又油的滋味,让他一想起来就要不停流口水,比起他儿时记忆中下河摸鱼捉虾掏螺蛳,在用火烤的半生不熟清淡寡味混下肚去的感觉,不知道要美上多少倍了。
正在干活的民夫们突然接二连三的叫喊起来,还有人丢下工具忙不迭的向着岸上高处逃去;却是远处的河中传来某种隐隐的轰隆声,将他们惊了起来;然后又在监管的工头和将吏的喝斥怒骂下,将逃开的人给驱赶着回来,让正在劳作的场面重新平复了下来。
片刻之后,他们才看清楚了这些嘈杂声响的来源,
那是喷吐着灰烟转动着硕大的桨轮,在河中翻浪而行的车船,船上满是顶盔贯甲持铳跨刀的精壮军士,而船边则是鳞状的连片弧形挡板,从挡板的缺口中伸出的黝黑粗长管子,让人光是看上一眼,就少不得要不寒而栗了。
而在车船后面又是拖满了一挂有一挂的各色行船,就像是前后蜿蜒看不到头尾的水上长龙,让人有些目不暇接起来。
最后,是鱼逦并行在道路上的大队人马,飘舞招摇的紫电赤焰风雷旗下,威武雄壮而让人望而生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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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沧澜4
对于淮镇之主即将迎娶国朝公室嫡女的大喜事,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既有人浮于表面的觉得这是恩遇隆宠,而日益看重的征兆而欢呼雀跃之余,也有稍微看得远一些的人,开始为即将可能带来的子嗣和后宅争端,以及将来的一系列内患而忧心忡忡起来;
但是多数难以知晓内情的军民百姓,还是相当没心没肺的各种乐见其成,或是干脆就是衷心献上祝福和祈愿,私自在家焚香祷告这位年轻主公,能够籍此长命百岁而子孙绵连,能够将现有安稳太平的大好局面,给继续世代延续下去而已。
比如喝完几个乡党和同好私下碰头聚会的小酒,有些醉意微醺回到家中的水曹庶务主事余黔,就是其中暗自蔚为欢欣鼓舞的一群之一;
因为,这也意味着国朝方面的影响力,更多的进入淮镇这个体系当中,他们又有更多潜在的同道中人了。也许,就不要再辛辛苦苦的维持着,所谓廉洁清正简朴自好的表面功夫,或是继续与部门上下那些出身与卑下之流的泥腿子,而始终不怎么对路的微贱人等,就此和光同尘和稀泥下去了。
要说起来,他在早年也是从筚路蓝缕的从诸事短缺和紧张当中,一步步辛苦煎熬过来的;因此凡事都是战战兢兢的不敢有所丝毫懈怠,不然只要出点纰漏就是影响甚大,甚至因此通了天上去被连根问拿了去。
正所谓是事多人少而经手的层面既短且浅,在支给流转上稍有些风吹草动,很容易就触动到军中那群只喜欢看结果和成效的丘八们,而根本没有给人上下其手的机会。
然而,现在总算是发展起来变得家大业大,经过手中流转的款项和资源,又何止是过往数十倍、百倍之多,就算是有一点遗漏和细小的过程损耗,也是足以让经手的下面人吃的饱饱的了。
因此,也不由他们不会起了些许别样的心思,比如籍此尝试性的为自己部门和亲近人,谋取一些福利或是间接的好处,似乎也在情理当中的事情了。
但是实际上,身为管理淮河水面的水曹五位副佐之一庶务主事的他,反而看不上这点利头;因为他背后自有相应的金主和扶持者,只是为了让他在淮镇之中站稳脚跟,乃至籍此掌握更多的权势和资源,根本用不上沾染这些带有是非的利益。
至于这些钻营和苟且的隐秘手段,也只不过是为了拉拢和团结,本部门内的各色办事人等,并且以此为突破口而一点点的,将他们的利益诉求逐步的变相捆绑在一体,而更好得为自己私下营造的小圈子和相应的利益团体,添砖加瓦乃至暗自驱使奔走于内外而已。
为此,他甚至得以在这些资源支持和自己手腕高明的伪装下,营造出一个相当符合淮镇相对简单粗暴风格,一心谋求上进的干练能吏形象出来。
当然了,为了万全和妥善计,在名面上他还是得在对方的安排下,取了一名资深海商的女儿为妻;
然后,籍此名正言顺的陪嫁了一间几十个伙计人手的商行和几条往来东南诸道的海船,算做是名下优质产业和进项来源;以作为公开身份上优裕而体面的生活日常相应的遮护,和各种酬酢往来的宽裕手头,招朋唤友和供养门客的慷慨花销,掩人耳目的手段。
当然了,余黔他们这么做的理由也很正当和理直气壮;这是为了拨乱反正而改变淮地一贯以来的,武夫当道而独断专行,将原本用来制约和分权的诸司衙门,视同从属和附庸而驱使奔走的不正常局面;
更别说是在淮地各级官府当中流行的是,好用吏员而不重士人的风气,这对于那些潜藏在体制内以国士栋梁自居的旧式士人而言,不免有些轻慢和压抑的难过环境了。
因此,他既是需要足够的地位和权势,也需要培植和拉拢更多的志同道合者,才能最后形成足够的合力和大势,彻底扭转这种本末倒置的局面,而将淮镇的日常回归到理想中,国朝已经运作了数百年的基本正轨上来。
因此他们对内宣传的口号和主张,也格外强调最终的目的,并不是要动摇和搞乱这个体系的稳定,而是要竭尽全力的挽救和改良,已经走偏方向的淮镇体制和法度云云;
乃至为淮镇广大文官佐僚们谋求和争取,更多与之匹配的地位和权益,使之更好的为国效力,更好的与民谋求福祉才是……
只可惜,他们这些人在淮镇诸司衙门当中,能够发出的声音或者说是语话权,还是过于微弱和有限了,甚至都没有资格推动成为一个,可以摆到台面上来进行正式讨论的试探性议题。
最多也就是在私下里,籍着体制内的惯例多制造一些流程来,方便动些小手脚而籍此捞些好处,来拉拢手下和同僚而已,至于其他方面更多的事情,他们就未免有些无能为力,或者说不敢轻易越界了。
但是,这次国朝赐给大婚的机会,却是给了此辈一个名正言顺私下串联和鼓动、拉拢他人,并且挟以大势而运作起来的理由和背景了。
如今淮镇内部犹有不少天南地北的士人,在为之效力和谋求晋身前程,按照各自出身的地域和亲疏远近,也分作三六九等的存在。
混的最好的无疑是以赵鼎为首的河南地方投献派、蔡元长为首的徐州彭城故旧,加上来自其家乡闽地那些逃避战火的耕读传家子弟,还有就是虞允文为代表,在北伐被淮军陆续收编的将吏文僚派。
然后才是来自岭内、海外诸多学府,而以“畿内两大”为代表的学院派,其中又以辛稼轩所任教过的讲武东学在军中独树一帜;
然后又有来自文教传统浓厚的江宁——润州一带的移民填户,因为文风鼎盛而识字率颇高,而在下层吏员当中当中逐渐脱颖而出,由此自成一个新兴的群体,
相比之下,反倒是那些历年国朝各方面想办法塞进来,或是籍着官面渠道委派、提携过来的官吏;真正能够吃得了辛劳之苦,耐得住平淡简陋的寂寞,依旧坚持下来或是就此改弦更张,而站稳脚跟成为淮镇当中一员的,也只是相当稀少的存在。
因此,经过这些年的演变下来,最终其中残存下来还能够发自心底,亲近国朝的士人和生员,反而只是其中的少数派中的少数派;在上述这些派系和山头的错综复杂关系面前,实在有些独力难支。
另一方面的缘故,则是营钻罗氏的后宅路线也委实太过难以亲近和攀附了。
虽然底下人通过各种方式尝试了无数次,却几乎没有走通过的可能性;偶然有所成功的地方,也因为太过刻意和行迹昭著很快被察觉,而导致当事人等被警告乃至隔离、或是变相的流转发配到别处去。
一方面,委实是那位宇文小主母手腕了得,而将后宅当中服侍的各色人等都看得紧紧的,平日里就算是在女眷的圈子里,也委实难有长期接触和亲近沟通的可乘之机;
另一方面,则是那位罗大帅收在后宅里的女人实在太过另类独行。不是亲友绝迹的孤家寡人就是从小自家养成的主儿,或者就是外地带回来的女奴,这就意味着没有多少裙带关系和攀亲借故的由头,想要针对性的结交和讨好之,都没有可以借题发挥的地方。
但是,随着公女嫁过来之后,这个水泼不进的局面总算是可以被打破了;而这些私下里一心忠于国朝心向大府的忠臣义士们,也总算是有了个明确的主心骨和奉纳输诚的对象了。
他和他背后的那些恩主们,也终于可以开始暗中发力和推波助澜了;反正,他们不求能够真正扰乱淮镇的正常运转,只求能够令其暂时无暇他顾就行了。
因此,这次在同乡包养的粉头家中所进行的私下小聚,也是对那两个新调换来尚不够熟悉的同僚和部属,所进行一次拉拢和探查口风的试水;如果对方实在是不知趣的话,他也只能私下动用部门内亲近自己的人,将其排挤开来或是构陷以公务之失了。
而他手下有一名私下营造身份,而由他作保专门安插进来的干办,作为资深经验的老吏务出身,也最是擅长这种营私苟且的事情了。
有时候,对付这种官场上的愣头青,直接用凶杀人可不是什么好办法,最好的办法就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