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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这些消息顿时酿成了更大规模的激变。留在城中的东线部队虽众;但是一无可用的援力;二无久持之淄粮;又因为再次失去主心骨;而出现某种激烈分歧。
由于上层人物接连的损失;在公推的替补指挥资序上;没有足以能够服众的人选;最终演变成大小军头丢下友邻;而各行其是争相出走的戏码。
事实上;当我的部队进城的那一刻;他们就已经废弃了营地和控制区;一窝蜂向着东面的安喜门、建春门狂奔而走;结果那些反攻的敌军;自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样的机会;乘势尾衔追杀。
因此;城中仅存的大多数番号;除了上东门附近的左卫军一个营外;大都已经跑散或是被冲乱而消息不明了。
于是;我麾下的联合部队;居然就变成了北郭城中;最大一只成建制的武装力量了。
这个结果;让人不免有些唏嘘;又有些警醒异常。要是我的部队能够更早来一步;或者他们的争执和决定;再推延的晚上一些;或许就是另一番局面了。
气势如虹的大举北伐;高歌猛进的中原大战;跌宕起伏的都亟道攻略;艰苦卓绝的洛都攻防。无数将士舍死忘生;浴血奋战;才走到这距离总体胜利;也不过咫尺之遥的最后一步;最终居然变成了这么个无法收拾的局面。
说到底既让人意外不已;又不觉得有多少异样;毕竟许多东西是日积月累;最终才量变成质变的。
从不断拉长的补给线;日益广袤的控制区;缺乏效率和弹性的占领手段;组织日渐混乱的后勤调度到逐渐匮乏的运力;再到人事上的勾心斗角和推诿争夺。
各种深发于下的危机和忧患;或者说一开始就伴随着着这次的北伐事业;只是被顺风顺水的胜势和大优势下的力量对比;而被有所掩盖和忽略了。
现在;显然终于达到了那个“强弩之末难穿鲁缟”的突变临界点了;后果看起来;也是也格外的惨烈和沉重。
事实上;就算是对于某些征兆;已经有所感受的我;也未能预料到这种全盘崩坏的结局。按照我的预期;前线的状况再怎么糟糕也是处于主动性的攻势;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时局部失利后;据要自守;陷入长久的相持而已。
但不管我和我的部下;如何就地反思和归结了这些;并且写成可以记述和流传的书面材料;最终还是要面对;难以收拾的现实烂摊子。
比如:那些满城放了羊的友军;以及城中实力尚且不明的敌军反攻势头。至于南面的中路军马;他们首当其冲被突破战线;还让敌军杀到后方来;说不得也要用最坏的情况来打算了。
…
第四百四十三章 天倾11
“板载……”
此起彼伏而不绝以耳的异域腔调口号;荡漾在洛都城中;各这踌沌不明的乱战之势;又增加了些许微不足道的变化。
作为巷战专属的第一敢战队;第八大队都尉兼倭兵头领黑岛仁;也仿佛回到了早年赤膊光脚挥舞着打刀;与邻近山头的城(寨)主;进行频繁械斗火并的日子;
又仿若是身处故国;分据平成京与山城京的两大朝廷之间;南北合战的河源崎之原上;众多身穿胴丸高举竹枪相互拍击冲撞的场景。
只是现在;他们都换下了华而不实的竹甲和漆面皮铠;穿上统一制式的齐膝泡钉甲或是半身镶铁甲;挥舞着精铁短矛和弯刃狭刀;充当着某种武装侦察的前哨兼炮灰的角色。
三五成群的掠过那些废墟中的街巷;与那些层出不穷的敌人;厮杀成一团;如果敌势较大;则会吹号呼唤来后援;用白兵火器一举击溃之。
洛都北郭经过反复兵火和攻战;而造就的复杂地形和宽窄不已的曲折空间;倒成了这些身材短小的倭人;如鱼得水的活跃舞台了。
他们可以轻易的向猴子一般攀越过;那些常人不便通行的重重障碍;甚至可以蜷缩着身子;穿过较大的废墟间隙
然后借助残垣断墙的掩护;侦查和发觉那些掩藏其后的危险和埋伏;或是悄无声息的掩进;暴起将刀剑戳刺在那些;猝不及防的敌兵下身和腿脚上;仗着围攻多个优势;剁翻捅杀当场。
虽然远看就是极为宏伟;但是真正进了这座大都会之后;辅军大队里的大多数倭人;还是不免为之叹为观止;哪怕是纵横长街大道两侧;满地的废墟和残垣;也充满了某种令人膜拜的魅力和魔性;
让这些来自偏远岛国的泥腿子们;各种手足无措而充满了某种自惭与羞愧;战战兢兢的失神上好半天;才在劈头盖脑的皮鞭和棍棒吃痛之下;重新恢复到某种条件反射式的残酷和冷静的服从中去。
然后又迅速将憧憬和期望;化作了狂热的作战欲念和热忱;因为他们似乎发现自己;也是残余攻陷和占领这座地上神京的其中一员了;这是何等的荣耀与功业啊。
而对我来说;这却是各意外之喜;相比那些被苦寒的天气和低温折磨;而各种束手束脚的大多数南方士兵;这些来自故倭国九州太宰府北部的倭人;在经过了最初入冬后的非战斗损失和伤亡之后;却是比大多数人更快适应了这北地的严酷气候和低温环境。
然后在战场中表现出某种出人意表的活跃和战斗力来。只要能够及时提供相应的资源和补充;他们甚至敢于对当面的优势之敌;主动发起反攻而屡有斩获。
用黑岛仁拜见时的原话说;他们大多数人的家乡;本来就是苦寒贫瘠之地;为了争夺那点有限的产出;以村寨为单位的大大小小的豪族;日常就争斗不休;因此到了每岁的冬日都要死掉不少人。
而这一次应募出征海外;能够在这么一座大城市里;衣食足给的作战;简直就是一种天大的享福了。
与此同时;
权设副都统制;前沿都指挥梁彦深;也得到了某种消息;带着仅存的亲兵;从藏身的据点里重新站了出来;打出自己的旗号;林林总总的也收拢了上千名残卒;开始向着上东门方向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他是南朝大梁的国族出身;南朝的梁氏分为两大支系;以南海幕府一脉为国族;南归的正定帝一脉为宗室;置宗正寺以分别管理和供养之;而梁彦深的祖上;就源自四大公室之一的澄海公一脉。
因此;他方得以在弱冠之年;就荫补入殿前五军之一充事御前诸班;而立之年又转叙拱卫十二军;以中郎职专掌左领军卫事;待北伐发起后又格外加统制官;得以专领一军随大队征伐数千里。
也正是因为这个国族的身份;虽然他一贯以来的资历乏善可陈而少有建树;但依旧力压数位资深之辈;被王嵩指名取代边军色彩浓重的王贵;保举为最新一任的前沿都指挥。又在都统制王嵩遇敌失踪之后;迫不及待的自号为副都统制;自命为新一任的接替者。
虽然他这个职分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但以他原本的身份;无疑还是这城中职阶最高的一位了。之前为了自身的安全;而不得不改头换面潜隐一时伺机脱身;但是如今事情有了转机;他也就迫不及待的向站出来;昭示自己的存在感了。
看着身前身后拉长的队伍;他仿若已经忘却了;因为自己的私心和欲念;才是导致王嵩失踪后;前沿的东路军马;自此崩解离析的罪魁祸首之一;虽然他的部队早已经在;转进或曰撤退过程中;被打散走失不可收拾了。但丝毫不妨碍他的某种想念。
比如与某人会面之后的交涉和;如何善加利用自己的国族身份和公室的背景施压;如何私下串联那些中军出身的将士;与对方一较长短;争夺下前沿兵马的主导权。
如果对方足够知趣;他也不介意怀若虚谷的让出这个前沿都指挥的头衔;作为附冀其后的奖赏和代价;若是对方立场比较强硬;或是一如传说中的桀骜不驯丨他也要想办法鼓动和拉走那些东线旧部;与之分庭抗礼才是;毕竟他才是名正言顺的前沿都指挥;或是利用前沿都指挥这个职衔;晓之以厉害;争取王贵他们这些东线旧属;站在自己这一
就算最不济的结果;也要让对方吐出一部人马来;归在自己麾下听令才是。只要有部队在手中;就算局势不利;也有自保的余地;而军前的成败得失;从自己的立场上解释起来也更有分量和公信力。
他毕竟是国族出身;公室的近支;真要是争功诿过打起嘴皮子官司来;难道还不如一个罗藩子么。只可惜对方负责的职分和参战的时间;都不是那么合适背黑锅。
他虽然出身资历有限;但还不至于昏聩到;在实力对比悬殊之下;去主动构陷一个现成的实力派。
因此;也只能将那些丧师败亡的罪责和错处;想办法安排给对自己有着提携重用之恩的都统制王嵩了;虽然这样有些对不住这位王都统;但在切身的利害关系面前;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做一些违心之事了。大不了事后额外关顾他的妻女;不至于太国潦倒便好。
这样下来;他身为前沿都指挥;至少一个力挽狂澜;保全最后军力的功劳是跑不掉了。
他如是想着;心情不免再次变得愉悦而灼热起来;一时直接体现在了面上眉飞色舞的表情之中;却忽略了跟在身边的那名前来联络军士;嘴角一闪而过的讥诮。
突然接口喊杀声四起;冲出无数举着北军旗号的伏兵。
“有埋伏……”
身边的亲兵惨烈的嘶吼着;拉着有些呆滞和僵直的梁彦深;拨打着闪过零星飞来的流矢;向后狂奔而退。
转眼之间;收拢来的上千将士;具以做鸟兽形散;只剩下他们一小拨人;在那名联络官的引领下;慌不择路的奔进一条巷子里;七拐八弯的总算摆脱了渐渐远去的喊杀声。
一条死巷尽头;梁彦深还没来得及喘气;突然发觉留在后方警戒的亲兵们;突然被一阵来自墙头的箭雨;给射得惨叫四起;转眼死伤殆尽。
他大骇转身就要避让;却冷不防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从肋背下甲缝猛然刺进他的胸腔;霎那间他像是被定格了一般;努力扭过头来;看到是联络武官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
“你竟敢”
他用尽全身气力咆哮着死瞪对方;只是怒吼出来的声音到了嘴边;却只剩下满口的血泡沫子。
随着那名联络武官;将袖中带血的尖刃从梁彦深身后抽出;而颓然失去所有的气力;仆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下缓缓流淌而出的血水;迅速凝结成大块的红冰。
他的野望;他的梦想;他的种种布置;就这么被一把袖刃;终结在了洛都城里这不知名的陋巷一隅。
然后断气僵直的尸体;又被重新翻转过来;在尸体的伤口里;用一柄最常见的制式佩刀插入搅动了一下;算是某种掩人耳目的手段;就算大功告成。
而一只扮演了联络武官角色的童昊;也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名字的纸片;用炭笔从中涂黑一行。
天津桥畔;中路军的营地故址。
“那只‘满万不可敌;已经进城了?”
杨可世皱着眉头;看着颇为狼狈的部将;对方肩胛上的铳创还在汨汨的渗出血来。
“你们都败退了回来?……”
他用力揉了揉额头;只觉得开战之后;就凡事在没有顺心如意过了。
自从击溃了南军在北郭的东线部队之后;皇城的北军主力后;就全力投入到;对于南线败退之敌的攻击中去。但没想到还会冒出这个意外来。
这可是号称野战善守第一的劲旅啊;就算是城中的北军各部;也没少风闻过相应的传言和名声;至于亲自领教和直面过她们的部队;至今还没有能够成建制的全身而退的记录。
因此;帐下诸将的表情也各自有些微妙;虽然跃跃欲试的有之;但更多的则是各种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