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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在这里,几乎遍地是江宁官人们相好的歌妓行馆。而在江宁,到勾栏曲榭中去寻欢作乐、饮酒买笑,或者把歌妓请到外面去奉觞劝杯,歌舞侑酒,这不但不需要躲躲闪闪,反而成为相互追逐、相互夸耀的风流韵事。
按照谢明弦的说法,只有那些那些初出茅庐的官儿,既要到行馆中去寻开心,又怕别人指摘,掩掩盖盖、藏头露尾的。
根据这处彩棚下的指引,我们又向湖中行去
漂浮在水面上的是,一条长宽数丈的大型画舫,,足足有三层楼高,还不算那个丝绸装裱的前后露台,而船身各层四下里早就被用时鲜的花卉,和各种造型精致的华灯,给装点得繁花锦簇一般,却又让人不觉得媚俗和审美疲劳,
我还以为只是条普通观览游玩的画舫,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艘足供数百人日常活动,形同流动行院一般的大家伙。
相比治下停在边上的大篷船,就像是一条小杂鱼。
“官人万福金安……”
“恭迎贵人莅临……”
登船之后莺莺燕燕的招呼声,扑面而来的脂粉混着熏香的气味,不由让我的左右精神一振,
无论那些衣帽整洁而奴仆杂役,只见的船上这些女伎们的风度打扮,摈照高门甲地的标准,也称得上是十分“韵致“的。
她们梳一个这时最流行的朝天髻,穿一件织成“心“字图纹的合欢襦,系一条百褶凌波裙,踏一双用红白双色罗缎交错缝制的高帮凤头鞋。
却让我不由想起,数年前初见苏苏的场景,不由有些耳热起来,而这里又是另一番风情了。
然后一名恭迎的从事,将我等引上了三层的楼阁中。
到了这里,随同的其他人就被留在舱外候命,自有人提供酒食招待,和相应的陪同消遣。只有三枚随我进入三层的舱楼中。
“
撩起数重轻纱帷幕之后,一个灯火通明的厅室中,就见到今天的主人,新任的江淮转运使程煊,他从上首正席的一只软塌上起身相迎招呼道。
然后为我一一介绍,厅内等候的诸人。
在场的除了宴客之主的程煊外,还有江西采访副使詹度、江淮转运判官吕颐浩、市舶司提举李邺,江宁防军副使刘光国、江宁府长史辛永宗,又有东南行司的李宗振、李子奇、于景等幕属官作陪。
这时又有一行女伎,从内侍款款而出,在骤然扬起的丝竹声中,开始手脚姘指的做出悠扬舞姿来。
她们头梳鹅胆挑心髻,斜插飘枝花和点翠卷荷,身着齐胸束腰长摆的,石榴红和云清渐染成的百褶曳裙,显得身姿婀娜而娟秀和飘逸,翩然起舞的举手投足之间,却又有一种端凝华贵的姿态。
一曲舞毕,
微带着一身香汗的女伎们,这才娉娉婷婷地走到筵席前面,用—个婉婉媚笑劝嘉宾们干了门前杯,重新替他们斟上一巡热酒,
然后就回到了帷幕后面,开始轻敲檀板,慢启朱唇,用着滞人的、有时是慢得不能再慢的延长音唱起时新的词牌:
“衣染莺黄,爱停歌驻拍,劝酒持觞。
低鬟蝉影动,私语口脂香。
檐露滴,竹风凉,拚剧饮淋浪。
夜渐深,笼灯就月,仔细端相。
知音见说无双,解移宫换羽,未怕周郎。
长颦知有恨,贪耍不成妆。
些个事,恼人肠。试说与何妨?
又恐伊:寻消听息,瘦损容光。”
当然对我来说,就是鸡听鸭讲而只能听个意境而已。
“这是小周学士新作的《意难忘》”
程煊这才低声对我解释到
“只可惜两湖之地,名噪一时的崔念月、赵元奴,此事都无暇分身”
“不然由她们唱出来,就更是别有风韵了……”
然后宴饮的菜肴也被陆续端了上来,任凭开怀自用。
而这些个陪客,大都相熟而很会调节气氛和制造话题,因此席间的气氛倒也不算尴尬,很快就变得各种熟稔起来。
从中也可以感受到各人的特点,
比如江西采访副使詹度在书画品鉴上很有一套;江淮转运判官吕颐浩是个风月老手,满口荤段子接口就来;市舶司提举李邺乃是酒品大家,据说可以用舌头尝出酒水的成色和年份来;
江宁府长史辛永宗看起来像是道学先生,但是醉了之后就甚是没品,喜欢对身边一
切雌性生物毛手毛脚。而江宁防军副使刘光国外表相当粗豪,但是文采却是相当不错的。
不过这些人的表现显然与我关系不大,对我来说,更感兴趣的是船上提供的饮食,鱼脍做的是鲜美可口,白切的五禽拼盘咸香适宜,茶螺羹汤汁浓香醇厚,果蔬烩子是时新爽脆,酒水也是绵甜适口。
耐心的和他们扯了一大通,天南海北的不着边际的话之后,程煊才醉意微然的进入所谓的正题,
“今日特地相邀,一是再续旧谊……”
“也是受人之托,厚颜给有德传个话……”
“却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我心中凛然,却做半真半假的醉然应到
“居然能够劳动运使的大驾……”
“自然是上城富源里的那一家了……”
他稳稳端着越青酒盏,不紧不慢的看着我道。
…
第五百三十八章 风雨8
酒足饭饱,曲终人散,兴尽而归。
当然,让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发飙打脸,或是剽窃诗词卖弄文采,乃至事后留宿等余兴娱乐之事,最终还是没能够发生。
而月落西沉,夜色如水下,我还在船头上吹着愈加凉爽的夜风,静静思考着方才发生的这一切。
广府上城,宜兴坊的富源里,说事一片坊区,其实就只有一户人家,就是国臣五脉之一的郑氏及其相关的族人,和世代服侍的家将部曲奴仆之类的从属人家,
而如今这一家子站在台面上的代言人,则是朝中那位大名鼎鼎的蔡候,名合甫,而别字“二官”,曾经两度官拜参知政事,而与元老重臣派,相争与朝堂的要害人物。
而今正身处江宁城中的他,居然转而托人传话,对我表示出某种缓和关系与进一步结好的意图,并且通过程煊意思隐晦而含蓄的暗示,愿意为此付出相应的补偿和代价,作为前提和诚意。
这就是政治的肮脏之处,从来没有永恒的立惩对立关系,只要是可以打击对手的,就算是敌人的敌人,也是可以化敌为友,派上用场的。
却是不免又有些隐隐的自豪和得意,曾几何时我已经达到了,会令朝廷党争的派阀首脑,居然也要有所忌惮和私下对话的存在。
思来想去,我最后的回答还是这么一句大而概之的话。
“凡事但以国事当先,大局为重……”
无论对方是真心有意改弦更张,或是虚以委蛇另有所图也好,我都没有理由拒绝这个明面上的橄榄枝的,虽然明知道对方在帅司当权前后,就没少在后方搞过各种小动作,
但起码学过了马列毛邓的基本课程之后,在主次矛盾的取舍上,我还是知道优先次序的。
却是因为这一次,一贯在北伐中置身事外,而大获其利的北人党,因此在谋夺我家产业的这件事上,狠狠栽了个大跟头,最后还搭了一名元老重臣强制退养回家的结果。
更是让监国乘机借题发挥的口实和把柄,很是抓会清算和整肃了一批人等,我也因此阴差阳错的,不得不站在监国所代表的,新晋势力的旗下。
但既然是元老重臣,就少不得各种门生故旧的人脉和渊源,以他们立场,自然是不会简单的论之以是非黑白或是咎由自取的正常道理,而更多只会从派系利益得失上论结果。
也就更不能指望对方就此洗心革面,而迅速改弦更张与我重修旧好的,那点微信率和可能性。
这也让我与原本有着各种渊源的北人党关系,重新变得微妙起来,而根据参与当事人的亲疏远近,而从对我视如仇寇到态度冷淡漠视的皆有之。
事实上,对于无故谋夺我家产的人,我也没法做到就此宽宏大量而既往不咎的,只是暂时力有未逮或是鞭长莫及而已。
但是作为某种对等的态度,我也对程煊提出了额外的追加条件。
突然,湖面上一阵嘈杂声,打乱了我的思绪。
叫喊声,和骂声,还有扑通落水声,以及各种晃动的灯火与绰约的船影,在湖面上加速乱窜起来。
“小心……”
左右的叫喊声中,一艘横冲直撞的双层大船,就斜斜闯了过来。然后在十几步之外,与我的座船檫身而过,对方奋力划动荡漾起来的水花,甚至都带动着我们的船身,微微的晃动起来。
我也得以在近距离看清楚了上面,各种打翻的陈设,推倒屏扇和扯下来的帷幕,一片乱糟糟,纷乱狼藉的情景,以及趴着船帮打着灯笼,努力照亮一片片河面的重重人影。
“真是混账。”
我的亲卫们不由警惕十足的握刀拿铳,从四面团团护住我,一边骂出声来。
“不长眼的杀才……”
“赶着去赴死么……”
待到对方大船远去,船身重新恢复平稳之后,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松开待发的手铳击锤。这次再次传来一声低沉的惊呼。
“哎呀……”
却是船上的另端,三枚忍不仔了起来,通过我在梁山上用捉到的老鼠蟑螂等,种种近身测试之后,能够让她惊到的东西可不多啊。
然后过舱中的我,却看见三枚倒坐在船板上,而在船尾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给攀上了一个**的人来。
乱糟糟缠在头脸上的长发,活像是各恐怖片里刚捞起来的水鬼一般,难怪三枚会吓了一大跳……
隐约的呼喊声,随风再度吹了过来。
“那个贱人在哪里……”
“不要走了那只小浪蹄子……”
好吧,我突然就起了好奇心,放下把那只水鬼,给重新推下去的念头。
因为,我只是突然发现,我和水和有缘分啊,显示在水里捡了一只漂浮的无口萝莉——抱头蹲,然后又在水里误打误撞的救了很有主见的御姐——李十娘。
这一次,又不知道会有怎样的收获呢。
“主上。”
当湖面纷乱的船影和灯火,都再次靠了过来,我身边的亲卫低声问倒。
“接下来该如何处置……”
“还请示下……”
“那就看脸吧……”
我不暇思索的道。
“”
他们则是一片静默和不明所以中。
“也就是根据长相来决定喽。”
然后我才轻描淡写的继续道
“长相如果还可以的话,就留下来问明来路先……”
“要是相貌欠佳或是实在抱歉的话,那就就近丢下去,”
“任其自生自灭好了……”
“明白了……”
他们应声道。
“我来……”
这时,三枚突然抢先一步上前,将那人横抱了起来,托进了舱中却又放下来帷幕,挡住了我们的视线。
这时,搜寻的船只又转回头过来,打着灯笼在湖面上继续搜寻。又发动了许多小船四散开来,在近岸寻找着什么。
其中几只也慢慢的靠近了我的座船,用某种口音甚重的腔调,大声的询问着什么
这时,我座船上的船工,也恍然大悟的回过神来,用同样的口音,大声回应着。
不过对方也算是谨慎,看见我的座船只是靠近问了两句,被不怎么客气的呵斥之后,又看清楚船上挂的灯笼样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