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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准备从前沿轮换下来,的两位置制副使之一,前军统制官王贵,就因为一个突然而至的消息,在驻地被自己联袂请命的部下给团团围住了。
“除了供粮之外,国朝还要消减军费?……这可是真”
王贵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暗道终究还是来了,却不知道该怎么对他们说起来了。
“听说正军三序的主要编制大致不变,但是相应的粮饷,都要减等对待,……”
“还有各种附从的配属都要砍掉……”
“这是摆明了要消弱或是逐步放弃我们么……”
那些亲熟的部下们却是顾不得他的表情和心理,一时间七嘴八舌的怨声鼎沸起来。
按照原本的例制,三军一守捉里的御营右军十一营,比照的是拱卫诸军的待遇;行营右护军九营,比照的是各大行司前沿主战部队的待遇;前军配下八营,比照的是配属重镇要冲的驻屯军待遇。
再加上作为战地状态的辅助役和杂编配属,每年大概要分别耗费五十四万缗、四十六万缗、四十一万缗的维持军费。
而作为国朝方面,虽然是从大本营的直接划拨,而没有地方上过手的那么多道道,但换成了银钱的折色和抽水之后,也只能提供大致的整数部分,其余的差额都要就食地方或是就近筹给。
而那些战地和勤务的津贴、各种级别的补助,相应兵种、职事的抚恤和福利,以及伤残退役的安置和后续保障措施,几乎都是镇抚府从另外的渠道和手段,或者干脆就从我私家的收入中来提供的。
而这次保留编制的待遇减等,御营右军十一营降为招讨司下的主战部队级别,行营右护军和前军,都一刀切的变成了,后方二线防戍军的待遇和规格了。
至于后续的练兵、积稂、修器械等所出,都必须从这些配额中调剂支给,而不能向大本营额外申请编列项目了。
只有,作为置制使直属的牙兵和虞侯,每年特拨给二十万缗,作为日常维持之用。而这笔钱,则还要和其他几位统制官的亲卫部队,一起分享的。
至于当地青州守捉郡的耗费,则直接被无视掉了,而不算在正出的军费之中。
此外一起被缩减的,还有提供官僚吏薪俸的科料钱。约两万二千五百缗,减为一万九千缗。不过这部分,反而是影响最小的。
因为吃俸禄最多的那批人,都还呆在江宁遥领呢。而本地负责实际事务的权代官属,早就在镇抚府下自有一套支出供养的渠道和体系了。
这样计算下来,国朝在淮东方面一下子就被省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支给费用。虽然,还有就近从夷州筹给的保证和补偿,但都是以后的事情了。
因此,这个被言辞灼灼传的有板有眼的事情,不由让军中许多性急或是所用颇多的人,当场就忍不住在各种诚骂娘出来了。
而那些出身北地或是东南地区,或者在南朝已经没有跟脚的将官,更是不免生出某种动彝慌乱的情绪来。
就算是做为来自岭内的背景,资历最老的那批人,也不能因此例外多少。
虽然早知道有这个风闻和可能性,但一些曾经保佑侥幸心里的人,还是不免生出一些兔死狐悲式的失落和惆怅,乃至悲观失望的情绪来。
然后,在置制镇抚府的高层军议中,流传出来的一句话,让这些群情汹然的异议和杂音,都暂时被压抑了下去了。
“勿论国中如何,一切支给待遇铁打不变……”
然后新的传闻就变成了镇帅大人,将自行筹资以供军前不足的种种内容。
这个传闻,当然是千真万确的,只是还停留在提案的阶段,而没有马上变成被执行的事实。
因为,通过幕后的运作和陈清,以淮东自立镇以来“州县久破,俸给至微,史曹注官,将同比远”为由,已经尽力争取到了,至少至少有三到两年的执行缓冲期。
因此,在镇抚府的内宅之中,
“这一次干的不错……”
我对着苏成生、童昊一干人等褒奖到
“分内之事尔,”
“实不敢居功……”
他们应声道。
“不,功过赏罚自当严明……就算是尔辈的特殊性质,也是一样啊”
我摆了摆手道。
“相应的奖赏,过了这阵风头之后……就会以其他的名义和方式颁发下去”
“现在先把相应的名单报上来再说把……”
这一次社统、马统两大强力部门,加上各级士委会的配合,在军队中进行舆论操作的试水,还算比较成功。
不但光明正大投石问路的,试探出了军队中的大致心态和情绪动向,还让那些相对不够坚定的小群体和个人,或是三心两意之辈,或是首鼠两端的倾向,给有所甄别和凸显出来。
当然,主要是针对士官以上的军中阶层,至于普通士卒更多是随波逐流的从众之辈,思想上也要简单的多。
而他们就自然会归入,另一份被重点观察的特殊名单之中,虽然日常一切照旧,待遇和级别也依然享受,但是在相应的升迁,晋级和叙功,乃至后续的培养上,自然有所偏重和边缘化。
以免有机会接触到相对重要的事务,或是选入比较关键的位置上,而增加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和隐患。
所谓的军队思想阵地,还是那个“你不占领就会有其他东西来占领”的基本道理,而控制舆论导向的手法和技巧,在后世的各种政权的经验教训中中,也实在不要太多。
对饱受资讯轰炸,而三观格外坚定的我来说,也不过是信手掂来的一点大致意向,然后自有足够或聪明或得力的人,心领神会的以这个时代独有的方式贯彻下去。
…
第七百章 履新4
青州,醉风居。
颇有些附庸风雅的挂着几幅,不知真假的名家字画的顶楼包厢之内,也正是酒热耳酣的尾声。
摆在正中的紫铜大锅已经炭火燃尽,里面乱炖的牛腩、百叶、腰花、肝片、肚儿、套肠等杂烩,都被吃的七七八八,剩下飘着厚厚油花和辣子的汤水。
围绕着锅子,还有几大盏风鸡、板鸭、灌肠、烤鱼、猪头肉、笋干烹制的小炒,七八个喝空的各式小坛子和陶瓶,横七竖八的错杂在桌面上
吃的有些醺醺然的李铁牛,正在用半块厚实的炊麦饼,沾着锅子里被熬的浓浓汤汁,意犹未尽的享用着。在他面前,三个装饼和麦饭的盆子,已经剩下最后一点点。
而其他人,则用店家送的一盘用咸蛋、卤蛋、松花蛋切成的三花卵子,继续有滋有味的下着酒。
几个新开的水果罐头,红的花的白的被拼做成一大盘,算是开胃消食的余兴节目。
今天这场酒,算是庆祝原青州守捉军下防戍营,郓州兵巨野营营官,宋公明正式获得升迁的小聚。
如今他已经是主战营序的一员正将了,拿的是从七品下的薪俸,还有定兴府果毅都尉的寄职和军衔。
因此,放在淮东下辖的三十几位正将之中,也算是那些能够在淮东体系内出头的少数北人之中,比较大器晚成的代表人物了。
相比国朝其他地方的军序,淮东的正将含金量比较高,不但不准吃空额而领有满员在编的本营之外,有时候还要兼带统辖和协调,其他附属部队的局部作战任务。
放在过往的藩镇体系内,可称得上是一个小军头了,待遇也自然是水涨船高了。
不过之前传言待遇减等的那场风波,多少给这些预定好的升迁,蒙上了些许阴影,但至少暂时这些烦扰都过去了。
特地邀请了卢俊义,柴进、晁盖这些相熟的同僚,也特地聚在了这里且做一个私下的庆贺。
“公明哥哥,且少饮?盏罢。”
“凭那呱噪。铁牛……”
黝黑脸膛胀得发红的宋公明,舌拙的摆手道。
“今个儿俺凭就是高兴……”
“且让我尽情一回又当如何……”
“说得好,宋黑三……再与我吃上一盏”
喝的瘦脸满是油汗的晁盖,闻声与他用力当的碰了一盏。
“咋们图的就是这个兴致……”
“毕竟,好容易确定了咋们将来的着落……””事情都不已经过去了么……“
继续在嘴里塞着饼子的李铁牛,有些大大咧咧的嘟囔道。”何必又去继续纠结烦扰呢
“铁牛你这可是饱汉不知饿汉饥了啊……”
衣裳敞开的卢俊义,也毫不客气的驳口道
“须知晓你所在选锋之序,可算的是虞侯军,乃是中军本阵的优先从属……”
“国朝再怎么裁汰军伍,也落不到大帅的亲从本阵啊……”
说道这里,他的声音不免变得有些黯淡起来。
“好在亏得罗帅最是宽厚念旧啊……”
众人之中最是清醒的柴进,赶忙缓颊到。
“拼力争韧努力经营,才将我等现有的资序,给保全了下来……”
“不然,就只能领下那十几亩军份田,回家去待银老了……”
“现在公明哥哥也籍这番军功升迁脱了出去,至此也算有了正编修得正果了,……”
他继续开解道
“还不该好好庆贺一番么……”
“店家,再来几瓶地瓜烧和蔗头酿,我这有的是酒水供应卷……”
“藉此敬尚未出世的罗小衙内万福康乐,……”
宋公明也用力拍着桌案喊道
“同敬……”
“随敬……”
言语之间,洋溢的某种危机感犹然,要说之前那场风波受影响?大的,无疑就是他们这些青州守捉军名下的防戍营将士们了。
毕竟,国朝提供的待遇再怎么减等,御左,右护、前军那些主战营,起码还有最基本的编制维持;而就算层次更低一些的守备团和建生军,也要比他们好过的多。
前者的编制远要小得多,而且依托的是各地州县提供的部分,日常的开销就算被裁剪了也是影响有限。
后者本身就是半脱产的形式,主要的任务还是屯垦开拓和工程营建,就算暂时没有了上拨维持费用,也有足够的自持能力。
反而是夹在中间,承当大部分后方防要和辅助作战的防戍营,变得有些不上不下的没了着落。
毕竟正战三军,再怎么调走移防也有相应的安置地方,反倒是他们这些北人居多的防戍营,一旦撤镇之后就彻底成了无根的飘萍。
而相比那些还有些许可能,回原籍去隐姓埋名,重头开始的普通士卒;他们这些头领才是是最大的麻烦和困扰,就连不要脸面吃回头草的机会都没有了。
难道要他们重新落草为寇,或是带人上山啸聚么;所谓剧盗大寇或是对方大豪的名头虽然令人畏惧,但在围巾的天下,已经没有多少可以继续逍遥的存身之地了。
而过惯了安稳咄定的军旅生涯和日常之后,也就再难回到归到过往那种辗转颠沛流离,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去了,不若当初又何须辛辛苦苦出生入死的卖命,只求一个招安洗白后的身份呢。
像年逾不惑的宋公明,才从新罗纳了一个百依百顺的小娘,这有所盼头的日子和家庭生活才刚刚开始而已,怎的又能轻言放弃呢。
对他们来说,最巴不得这淮东镇,千秋万世的长久经营和维持下去,才是正理呢。
而最让他们可以安心和聊以自我安慰的,无疑便是那个怪物一般的罗大帅,家中有后的消息了。
而在镇抚府的后宅,春芽吐绽的庭院之中,轻灵的歌声缭绕在空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