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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间这艘大船的剧烈摇曳中缓缓偏转起来,肉眼可见的行进速度,却是变慢了下来。
有了这个先例的鼓舞,更多努力鼓足帆缆的漕营大船,就像是草原中被狼群追杀的落单野牛一般,逐一前后捉对的撕咬缠战起来,然后就自然失去了持续脱离和逃逸的速度。
一时间海面上炮声震响而烟火四起,那些被追停的大船也不甘坐以待毙,纷纷各自弓箭、船弩、投火罐等手段尽出努力对抗起来。霎那间,怒吼声,咆哮声、叫骂声,惨叫声和哀呼告饶声,隐隐约约的荡漾在海面之上。
待到宗泽的旗舰也赶了上来,直接降帆减速调整方位,而将船侧对准最大的一艘慢停下来的敌船,取得了一个堪堪短接并行的落后身位。
这时候,双方已经可以清晰看见彼此了。
这是一艘足足有两千料的平头圆腹的重楼大船,最显眼的就是居中城楼一般的建筑,上面还有雕梁画栋的漆彩,而船尾则是浮雕着碧睛分水兽的图样,看起来威武肃然。
然而,对方甲板的反击也接踵而至,霎那间漫天飞射的箭雨,扫落在宗泽的座船上,顿然在帆面、桅杆、甲板、船舷等暴露的额位置上,咄咄作响多了一片稀疏的尾羽和箭杆,其中还夹杂着若干惨叫声,那是躲避不及被射中的倒霉蛋。
然后是船上的小型投射器,零散抛出来烧红的煤块和火油罐,只可惜落点颇低,大都打在了被海水浸湿的舷面上,又哧哧有声的被弹开,而只留下一堆斑驳的污渍和焦黑残余。
而对面船上的军卒,这时也已经训练有素的列队齐整,而提举着刀牌和枪矛,掩护在弓弩手之前,聚附在了干舷边上,却是按照正统的水战方略,准备好了对抗可能的接舷冲击和跳帮战。
但是最先回应他们的却是宗泽座船上的铳手,只见蹲座的他们从舷后齐刷刷的探头起身,噼里啪啦的灰色烟尘绽放之后,对面的人群顿然血光飞溅的爆出连片的惨叫声,而纷纷被打的后仰翻倒滚落在甲板上。
就连正在轮射的弓弩,也变得稀疏起来,然后是堆放在上层甲板上的煤炉和油罐,也被乱窜的流弹打裂撞翻,顿时在船楼上引起了墟模的火灾,而冒出数道熊熊黑烟来。
在数轮的甲板对射之后,宗泽的座船也再次取得了一个较好的身位。只见舷侧突然翻开。
露出甲板一侧导轨上的十门舷炮来,稍稍调整装满散弹的炮口斜侧向上骤然排射,齐齐轰出一片暴散开的弹雨;
只见巨大的贯穿动能之下,看似厚实的舷墙根本无法起到遮掩和保护的用处,就被彻底撕碎炸裂开来,连带躲在后面的那些,原本在甲板上奔走奋战的兵卒,霎那间被密集的弹丸给摧飞撕裂,成无数血淋淋的肢体和船舷的碎片;
然后去势不减的,又像是横卷起红色的飞瀑一般,从船身的另一头吹飞喷涌出去,又洋洋洒洒的飘落撒溅在海水中。转眼就在大船甲板的中部清出一大片血肉狼藉的空白来。
而这时船艏和尾楼的转架轻炮,也对准了对方甲板上的船楼建筑,完成了第二轮的压制,只见的碎屑飞溅之间,大滩大滩的血水像是涌流一般的,从被打烂的高层舱室缺口里流淌出来。
不久之后,随着靠舷登船的零星战斗结束,这条大船上最后一点抵抗的意志,也就被彻底摧毁了。
于是,我在海边临时清理出来的滩涂上,见到这只帆缆有些破损,船壳上也有些烟熏火燎的战斗痕迹的船队;只是预期输送的规模,似乎变大了许多。
…
第七百四十章 抉择10
辽西南部,潮涌浪湿的海滩上,已然被小和筏子,所接驳下来的物资和人员,给堆积的满满的。
而在一处较高的台地上,作为这次输送任务护航领队的宗汝霖,也在向我汇报着种种。这个豪爽健朗的前大海枭,自从加入我麾下之后,就像是得到梦寐以求玩具的大孩子,又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自然焕发出另一种精神风貌来。
据身边的人说,随着他履任渐深之后,在就在没有去过群玉楼了,不但整天泡在船上不肯下来,还在闲暇里放弃了大多数消闲和应酬,而认真研读我从南边收罗过来的,与海事学堂和水师相关的书籍。
这让我对他旧有浪荡漂泊喜欢热闹的印象,倒是颇有改观。
从某种意义上说,海军也是个典型的技术兵种。因此,虽然不过草创至今不过数载,但出于近代模式军队建设的严谨性考虑,这些专属战船和武装海船上,也是自有一套相当严格的记录制度和考评体系的。
因此,每一次出航,每一轮勤务,每一个突发事件和重要细节,都必须又复数的人员见证之下,制作双份以上的记录留存;而船上的每个重要岗位,从船管到诸位副管、值事,再到士长、医官、材官、火头、书簿、炮长、炮头,随船的海兵士官等……
也同样要求有自己的私人记录手段,而普通的水夫、船工之属,同样在临时上岸休整或是回营驻泊之后,也被要求按照批次轮流参加,相应事后感想的座谈会。
然后将这些综合起来材料分拣归类,以作为后来人的经验教训和改进的基础。
这样只要能长期坚持下来,就算船会损失掉,人员也会出现伤亡,装备会老化和损坏;但是对于水师建设相关的逐步积累,相应成熟的经验和知识,由此形成的传统和荣耀,却是不会因此轻易断代掉的。
事实上,目前我的手中,其实并不缺乏操船和航海的各色人员,通过长期联合船团在南北之间三角贸易的往来见习,逐步轮换?养起来一大批各方面的人手来。
然而,想要将他们变成合适的海军,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需要从中挑选出合适的种子,输灌以新式的理念与三观;再分派到水师战船上的各个岗位,在参与地方战斗与缉私的过程当中,经过理论和实践的磨合,才有可能成为将来海军的中坚力量和坚实根基。
毕竟,近现代海军是一个相当专业,又是一个大量分工细化的军种。
话说回来,虽然各种现城录和数据,但有些具体的东西,还是要亲自听取当事人的叙述,才更有直观的感受和判断。
起码这一次海上遇敌,除了有惊无险的些许人员伤亡之外,还额外得到了八艘大致完整的大海船,这个结果可真算是意外之喜,又让人有些警醒起来。
就算北朝衰微的现今,对于安东道的经营和渗透,实在让人不容小觑啊,不知道是早有预谋还是这么快就响应过来了,后续的手段几乎一环接着一环,接踵而至让人无暇应对了。
因为,这次遇到的敌人大概有大小三、四十艘船,最后还是有三分之一的敌船鼓足风帆跑掉了;主要是因为这些都是,速度稍快一些中型的千料船,而淮东方面投入战斗的船只总数有限,在盯上了看起来更大的目标,就无法再顾及越走远的它们了。
毕竟,结束战斗和接触之后,重新升帆加速进行追击,黄花菜都已经凉了。
而剩下的还有相当部分,是因为操船人手的不够,再加上残损程度高被抛弃或是俘获后凿沉的;其中还包括七八条满载士兵的大船,因为聚集在船舱里拼死抵抗,拒不投降。
要是这放在陆地上,这还真是个棘手的问题,但是在孤立无援的海上,那就是真正的死地了。为了避免徒增伤亡,而围起来当作打炮练手的靶子,逐一给轰沉下海了。
然后看着这些有幸挣扎逃出的旱鸭子,被船沉的漩涡和海流,没顶在波涛之间,在一连打了三艘之后,剩下的船上终于绝望的举起了白旗。
因此,除了俘获船只上的军械物资种类之外,其中居然有两船的战马和配套的鞍具,则是某种意外惊喜式的添头了。
经过审问俘虏才得知,这只在沿海半路遭遇的北朝水师力量,居然是来自幽州所辖的雍奴县,海津镇直沽寨(今天津塘沽附近),在历史上乃是拱卫北地漕运的重要力量。
因为雍奴县,正好位于海漕和河槽之间的交汇处,因此在泰兴中兴的一系列军改当中,作为北地漕运的枢纽和重镇,而专门巡护漕运的武装力量中,设置了这么一支漕营水师,以居海之间巡防拱卫之责。
因此,他们的船型也很有特色,几乎是长头圆腹平尾中楼的设计,以兼长近海与内河航行之便。
然后历经变迁至今,虽然几经废置和动乱,最终还是留了些许遗产下来,作为幽州所在平卢道,硕果仅存的一只河海通行的水面力量。
虽然无法与南朝家大业大的东海道水师争锋东海,但是依据地理和气候之便,还是足以对渤海沿岸的其他势力,形成相应威慑和压制。
只是前些年南朝大梁大举北伐的时候,这只水师几乎没有任何实质的存在感,而几乎让人给忽略了。本以为是年久失修,又缺少维护而名存实亡的缘故。
但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里冒出了刷了一把存在感。他们这一次搜括了当地所有的河海运输力量,就是为了从海路与陆路并进,驰援辽西的需要。
然后,又成就了我的淮东水师,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初阵的垫脚石。真是阴差阳错,造化弄人的一笔烂账啊。
“汝霖啊,恐怕还得让你继续多跑一趟了……”
想到这里,我重新开口道。
“沿着海岸向北,尽量把脱逃的那些船给找出来……”
“无妨的……”
他微微咧嘴一笑。
“船上用度尚足,儿郎们才刚刚打了个暖身……”
“无论士气、军心都堪可用呢……”
作为河海之间专用的船只,虽然也有海上的航行能力,但是显然不能离开海岸线太远的,这样就意味着只要确定了它们逃走的方向,其实活动范围也就确定下来了,身为前海贼出身的他自然知道怎么做的。
然后,罗藩那边也需要来人沟通一下,以免骤然出现在后方的敌势,而徒自乱了阵脚。
我虽然南下,但是来自罗藩那里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通过日夜往返的信使给通达往来的。
比如根据最新的消息,听说开义城那边战况倒是依旧毫无变化,不过在后方那些亲附罗藩的诸侯们,已经组成了新的联军,由藩主罗湛基的弟弟罗湛荣所统带着,正在前来汇合的路上。
这些诸侯的武装力量虽然有些良莠不齐,但是在顺风状态下用来清理和弹压地方,还是不成问题的,这样就可以把罗藩的主力,从地方上给解放出来,而投入到更重要的主要目标上去。
当然了,根据半岛过来的信使所见所闻,这一次罗藩为了后续的战事,真可谓是下了血本了。除了辽城附近以外,地方上的青壮大都被抽空了,因此沿途春耕的田地村镇里,尽是老弱妇孺和各色藩奴在承当各种劳作。
然后,接下来我们只要考虑面对南边陆上新出现的敌人就可以了。
而这一次的临时补给,虽然条件简陋而且颇为仓促,但是还是给我送来了一个装备人员齐全的主战营和一个防戍营,和配套支持作战的物资。这样送走伤员之后,我手中的直属兵力,再次达到五千的规模,随军远投火力尚也有所加强。
并且,我也恢复了对于淮东的消息往来和间接地情况掌握。这次船队从莱州湾过来,顺逆风潮也不过是两天左右的海程而已。如果用专门送信的急递快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