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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还有最后一个凭据,那么一个秘密和猜想。因为直晒淮镇方面,鼓励这些人犯之间,相互举告的。虽然这是各相互构陷的大坑,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究竟能够赦免上岸过日子吃肉,还是在这里的卤水里,像是条咸鱼一般的死去,就看这一招了。
“请告诉盐场的管官,小人有重大事情举告……”
两日之后,关于疑似东海分社的势力,在暗中招揽和募集海上匪寇和私贩子的消息,被加急送到了益都和新罗、辽西各处……
青州,益都,布政使衙门的偌大后宅里,茶水都已经开始发冷了。
“使君……为今之势,难道你要继续坐视下去么……”
“这可是天赐的良机啊……失而不得”
面对这位前来劝说的故旧,还有身边几位僚属殷切的表情,李格非却是在心底冷笑了下。
他当初带来的那批人足足有上百,除了其中中途告豺者不满意条件而变相出奔的,亦有大半数都以各种方式和渠道,加入到淮东的体系中。
依旧留在他身边剩下的这几位幕僚,则属于某种高不成低不就,又舍不得放弃机会,离歌非本人也却不过情面,而以幕僚属官为名,权做门面的典型;
他们虽然眼巴巴的指望着布政使衙门,本该有的权力和便利,却又不肯埋下身去做些实事和成绩出来,也不愿意接受淮东特色的新事物。
却指望依靠着这些盘外招的手段,来谋取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虽然淮东同样接纳和吸收,来自布政、转运这些清闲衙门所举荐的人手和生员,但却是有一条最根本的前提。
就是不管什么出身背景和来历,都必须到联校里去培训过一段时间,并且考核合格才能正式履任。
那个联校迁转再修制度,就是个大号的过滤器。将各色来到淮东的人才和官吏,给一遍遍过滤掉不和谐的杂音或是潜在的隐患,然后才敢放上相应的岗位。
对此,他自无不可,虽然他在其中也挂了个名。毕竟与那位心放的颇宽的转运副使曾华不同;他以布政使之职被差遣来淮东,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上变相流放的惩罚。
因此,并不指望能够在这个任上大涨拳脚,做出什么成效和实绩来,而是更加期望籍此在那些政敌的视野之外保持足够的低调,平平安安少有争议的度过这段任期;然后再寻找奥援和契机,在国朝重新获得相应的资序和地位。
当然是更大的可能性,是这一世都背着这场北伐失利的名声,勉强保持最后的体面退休,而寄希望于下一代的子弟。但相比其他几位帅臣的下场,却又是难得的善终之道了。
但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在这个任上,被人忽悠着搅合进去,无端端的站在这位年富力强的制帅对立面上,而成了别人党人之争中,用来投石问路的炮灰和马前卒。
光靠籍他之手给淮东带来的这些人手和资源,所接下的善缘和潜在的人脉,就足以他在无权无势的情况下,受用不尽到子孙之世了。
因此,虽然在心灰意懒之际偶然还有些许想念,但这些年下来也就渐渐的淡了,而把心思放在与联校里请来的那几位治学大家,日常的交流与著文上了。
…
第七百五十六章 徒变6
广府,随着穿城而过的协里,各色不明浮尸的减少,数年前北伐失利带来的各行各业一系列衰退期,似乎也开始随着北面战时进展的消息,而有所触底反弹了。
因为,据说,得到江宁大本营的全力支持和援力之后,在中线襄樊战场的兵锋,在北伐中硕果仅存依旧在位的宿将王献臣的统领下,已经重新推到了商州武关之下;
而在新一任经略使兼都统制高宠带兵就任后,西线蜀中糜烂的战事也稳定下来,陆陆续续的从驱逐败走的西军手中,收复了整个金牛道和大半个汉中的关隘。
因此,战争相关的利好消息和预期,也再次带动了市面不景气的有所上扬。
当然了,在此期间,不管在台面上跳河跳江的人有多少,又有多少人家破产和败落;多少豪商富贾之族,一夜之间家破人亡或是丢下一屁股债卷带逃亡异乡。
但作为广府当地社会上流的豪门显宦,勋贵大族日常的生活品质和奢靡享受,却是没有因此减少多少的。
而对于罗氏大宅来说,这又是个繁忙的一天。
籍着各种经济衰退的破产的浪潮,饥不择食的购入各种物资工场的扫货**,随着回落的物价和人工也终于过去了,另一方面则是来自官方的关注和压力了。
虽然之前已经是颇为谨慎小心的,通过婆罗洲会馆和夷洲商会会的背景,进行零敲碎打和蚂蚁搬家式的分散操作,但是各种领域买得东西多了,流动汇聚的数量积累起来,还是不可避免的引起了一些官方的注意。
尤其是,新上任的三司使,就宣布了朝廷关于打击囤积居奇,限制田土产业兼并的决心。
并且宣布即日起,超过五千缗或是六百万钱以上的大宗交易活动,须的在宝泉街司农寺下辖的权平监备案待询,但有敢私下授受或是其他情弊,违者重罚不怠。
其中的项庄舞剑意在何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而近日广府发生的另一件大事,
就是在一片吵吵嚷嚷上蹿下跳的动静,和种种幕后交易妥协当中,宗藩院最终还是通过了,对两海道各岛大洲的藩家增加贡税和献纳的决议。
并由首山宫中的天子用玺制发下大诏,悉令东、西海道十五洲、十一分巡路一并贯彻执行。
这一次加征的标准,按照距离的远近和地方出产的富瘠程度,增长幅度为两成到五成不等;另外增发公债和官债,其中大半部分将按照海外藩家的爵级和藩下户数,进行摊派认捐;
又设立归化助国捐等名目,由十一分巡路下各自所在地的州府衙门,向两海道的所有归化人家庭征收。
虽然,看起来都是一视同仁的标准。
但真要按照这个新诏规定执行下去,距离中枢更近开发度更高,岛陆面积加起来更大,设置行政区划也更多更完整、国人和归化人比例更大的,东海道的各家海藩诸侯,无疑就成了大的输家了。
与此同时,作为新任计相的第一步举措和铺垫。
而随着第一批海外征收而来的物产,变成堆积如山的装卸在港口里的稻米麦豆和谷物帛布油肉,原本被旷日持久的战事,拖得疲敝不堪的岭内各道,也似乎可以喘口气过来了……
开义内城突围的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白热化。随着骤然突入围城营盘的锋势,城垛人和马的尸体就像是个血色漩涡般,不停的搅拌在一起,而坚定顽强的向前推进和突出着。
祸不单行的是,在北门诸侯联军的后方遭到了突袭,原本处于安全位置的北门大帐,也被一支敢死队所袭破捣毁;而失去了坐镇指挥之后,数家诸侯交替组成的包围圈,居然就此溃败不可收拾,自此门户大开,而让内城的骑兵一鼓作气趟杀了出去。
更糟糕的是,之前清理出来方便搬运输送攻城器械的通道,却成了这些骑兵驰骋肆虐的坦途,
被驱赶这冲在最前面的,则是火阵的变异版,屁股着火的受惊马群,沿着街道浩浩荡荡而过,几乎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的事物。
贻误军机的小诸侯褚氏家主的脑袋,被气急败坏的悬挂上杆头的那一刻起。诸侯联军也在某种危机和耻辱的刺激下,变得更加拼命和卖力起来。
而对于留在城中的薛鼎峰等人来说,则是不折不扣的噩耗了。
薛氏在开义城经营了十数代人,自然会有所准备和安排,应对以本家的危机和紧急情况,比如内城与外城之间的几条暗道。
但是这些暗道都是只有藩主为首的少数几个核心成员,才能够知道和掌握的,比如那位阵亡的内宰薛世荣,或是卧床不起的元老薛定邦,或许只有知情;
至于薛鼎峰,他还是从原本五路守捉使,至少十位以外的资序递补上来的,还没来得及知情呢。现在,这个关键和秘密,却变成了平卢军突围的契机,这怎么能不让人愤恨而沸怨呢。
与城同殉死在这里也好,这样懦弱无能吃里扒外的藩主,薛氏焉有不亡之道理么,他甚至有些自暴自弃的想道。
而沿着平卢军出逃的北门,周围那些终于反应过来的诸侯联军,也将功补过式的奋勇向前突入杀了进来。
望着那些顶冒着矢雨,已经从北门里冲出来,又涌上城墙的敌兵。
“薛氏成亡就在今朝。”
薛鼎峰不由有些绝望而决然的喊道。
“随我杀敌……”
“让这些贼子好生见识,我薛氏健儿的决死气概……”
仅仅片刻之后,他身边已经被堆积的尸体所环绕着,那些薛氏的健儿直到阵亡前的最后一刻,还是和敌人拼死纠缠在一起。
然后,这并不能阻挡愈来愈多的敌人,从四面八方占据城墙和门楼,而打开更多的通道,让内城变成一个充满绝望与哀嚎的战场。
身边的护兵和亲随几乎都死光了,而他的双手已经颤抖的几乎握不住刀了,只能颓然半跪在错横的尸体上,而对方并没有继续用弓箭攒射,显然是打着想要活捉他的主意。
只是,身为薛氏最后的大将,又怎么能轻易让他们如愿呢。看着薛氏大宅方向慢慢升起的火光和烟云。
“还须得你送我一程了……”
他努力抽动面皮,对着身边仅存伤痕累累的薛安仁,露出各惨淡的笑容道
“敢不从命呼……”
衣甲上满是血污的薛安仁,也喘息着挺起手中长剑。然后,他才递出手去却刺了个空,却是被抵近的强弩给射翻在地。
“快。快……快”
而在外城靠近北面的墙头上,也有一队匆忙赶过来的人马,虎虎生风的飞奔在城头还算宽敞的墙道里,领头的部将曲端大声吆喝着鼓舞到。
“一定要赶上去”
“把这些贼子拦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也是距离北门最近的一只部伍,因此,在曲端的带领下当机立断就赶了过来。
然后,他们就迎面撞上了一群溃散下来的友军,眼见厮杀叫喊声就在远处残缺不全的城楼附近了。
而隐约传来巨大物件挪动的沉闷响声和动静,顿然让曲端有些心急如焚起来。
却是那些突围的平卢军,已经冲到了外城的北门前,开始下马冲上城墙杀退了守军,做那夺蓉要之事了。
“该死,”
曲端怒吼了一声,就见迎面射过来了好些零零散散的箭矢,将那些溃逃的友军和夹缠在一起前的部下,给射倒了若干。
“原地展开,三段排射……”
他继续吼叫着。
“上铳刺……”
霎那间匆忙举起的上中下三层火铳,喷出一片烟火之后,那些还在奔逃和乱窜的碍事友军,连同远处持弩露头的敌人一起,纷纷栽倒在地。
“持刃冲锋……”
肃清了前进通道之后,膀子上插了一只短矢的曲端,亲自领头向前突飞猛进而去。
片刻之后,在掷弹暴起的火光当中,他已经清理和驱逐了据守在城楼里的敌兵,但是震感明显的奔驰声,也在脚下的城门洞里响了起来。
“丢下去……”
曲端当机立断到。
“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丢下去……”
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