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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了,”
“城外出事了……”
“城外过来的梁朝使节出事了……”
半响之后,
李处温只能满嘴苦涩的看着,被砍杀后弃尸在城门附近的那些尸体,却是有些不知所措和犹豫起来;
他试图左右逢源的打算和首鼠两端的做法,最终还是玩出火来了。虽然他努力安排和错开了两方阵营的使者和代表,进入南关城的时间和次数。
但是显然还是不免留下了些许手尾和痕迹,于是在这一次就出了状况,
护送洛都派来谈判代表的那一小队人马,居然不知什么时候在关城外埋伏下来,乘其不备而暴起袭击了南朝往返的信使一行。
而将关城内李处温陷入了一个困境,等到他想要重新说服和取信南朝方面,再次派出足够护卫的代表来,却又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了,只怕还要再费上一番周折和时间了。
但是,这也让他彻底下定了倒向某一边的决心,只是,他这个决心在下达之后还没能维持多久,
紧接着当晚中关城失守的消息,则顿然给了他当头一棒。
事实上,这些敌人居然是用堆积在桥面上,来不及清理的尸体累累,作为掩护而连夜摸过来了的。
而河中沙洲上的中关城本身的狭小局促,让李处温分兵过去驻守只有一千多人而已,然后经过北岸不断的袭击,而积累了相应的伤亡和疲惫。更是给了这些来自北岸的偷袭之敌,充分发挥的机会。
几乎被对方摸到面前,攀上了城头才有所察觉,然后就是惨烈异常的近身肉搏和苦战,然而源源不断冲过桥面的后续敌兵,最终还是成为了压倒骆驼的那根稻草。
而李处温甚至连派出去的援军,都在进入中关城后就被打的节节败退,而十不余三四的重新溃逃了回来。
此时此刻,他手中可用的人马,连蹓伤员一起已经不足两千人。
天亮之后,他才见到了黄河北岸令人绝望的那幕场景,
隐隐约约笼罩在晨曦雾气里,是浩荡无边的旗帜和甲光,就仿佛是整个黄河北岸都已经蠕动着活了过来一般……
而出现在中关城中的那一面大旗,更是让他有些肝胆俱裂,或者说是在这一刻不禁万念俱灰……
洛都城南,中天津桥附近的临时中军。
“新来的一万都亟团练已经折损殆尽了?”
张叔夜看着城区防要图上,被取下来的一个标识道。
“并非殆尽,还有十之一二存留下来,被就近补入军中了。”
一名武吏恭声解释道。
“那就再征发一万人过河好了,”
他毫不犹豫的应道,
“城北还不是有编管下户口二十万,至少十数万堪用的青壮么……”
在经历过无数的战阵生死与朝堂是非险恶的张叔夜眼中,这些城下之民也不过是些许军报上的数字,或是牛马粮草辎重一般用来消耗的资源而已。
唯一的区别,就是在他们被彻底消耗殆尽之前,能够对敌军造成多少伤亡和妨碍而已。
作为前一次洛都几乎被逼到丧亡边缘,所留下的深刻教训就是:没有能够充分编管和有效利用起来这些占据人口大多数的城中之民,而只是不管不顾的一味放任他们纷纷饿死冻毙,却始终没有能够成为敌军的妨碍和困扰而已。
是以这一次守城的相应准备和具体措施,就变得格外严厉起来,以求最大的利用和压榨这些城中户口的价值;至少没有接受编管并且获得相应身份编号的城中民户,是根本没有资格活下去了的。
不但没有日常最基本的配给维持,一经查获就是重刑处置,举家配奴。因此这些日子下来,在洛水沿岸,已经陆陆续续以“怠工”“逃避”“非国民”等理由,砍下了数千颗形形色色的人头了。
就算是他们缺少战斗能力的家眷和亲人,也会被严格的看守起来充作日常辛苦繁琐的杂役,作为这些编管之人的某种变相担保和督促手段。
而这一切林林总总的举措,却还是通过东线各军这些年与淮东军的多次交手,以及频繁的刺探手段,才从淮东控制严密森严的体制下,获得某种似是而非的经验之谈和力图师敌所长的特殊产物。
也是守住洛都的底气和保障所在;至于高压之下可能反弹和激化的矛盾,或是日后积累下来的些许隐患,相对于守住洛都坚持到冬天的基本目标来说,却不是不能接受的代价和结果;
君不见那淮东之敌,还不是安然若泰的掌控和维持到现今的局面么。
他思虑着前方突然传来了消息,当面攻战正酣的南军突然开始收缩兵力,而转入就近巩固了。
………………………………
第八百零九十章 反动10
河北相州
已经被攻破的城?,正在血火荼毒当中痛苦呻吟着,而城中军民失魂落魄的惨叫和哀嚎的动静,甚至直冲云霄而让积郁的云层重新散开。
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则是驻留在城下旗帜招展而人声鼎沸的连绵营盘。
“兵强马壮而气势如虹,”
就是河北行台大都督张邦昌此刻心中的写照,他也正在某种人生的**当中,自我陶醉的难以自己了。
事实上,多亏了南朝的二度北伐,他起兵以来可谓是势如破竹而无往不利的很,因为那些地方州县的兵力和青壮,都被尽可能的抽调南下过河了,留给他的几乎是空虚且孱弱的地方势力。
随着不断攻陷一座又一座的城邑和堡垒,不断的将一分又一份封官许愿的委任状,在沿途地方散发出去。
夺取更多的土地和人口,收刮和收编更多的钱粮和兵马。让他从冀州出发的麾下人马,像是滚雪球一般的日益壮大。
而在平卢道下了几手闲棋,也终于派上了用场,特别是奔驰数百里而前来投奔自己的李希尧一行,更是让他得到了某个确切的好消息。
黄河对岸那个一直让人辗转反侧难以安心的淮东镇,终于忍不住与平卢道的北军干上了,并且一出手就是直取要害,而令范阳方面几乎焦头烂额。
看起来一时之间的这两方是无暇他顾了。
这也意味着他再没有更多的后顾之忧,而能够全力西进以夺取那些空虚而孱弱的,依旧倾向和小众洛都的北朝地盘。
想到这里,他终于对一直以来思考了很久的某个选择,下定了决心。
“招齐众将,我要在相州城内设宴犒劳……”……
洛水之畔,
陆远为首的一行人,正在兴高采烈清点着收获,除了些许粮食和肉干之类的补给外,其中一只袋子里装满了财货,既有异域风情的银饼和马蹄银,还有大件的银器和首饰,看起来就像是为了犒赏某支队伍一般的。
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多久,就再次为了自己轻兵冒进付出了代价,推着这些物资的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被一只气势汹汹的北兵给追上了。
虽然陆远努力的叫喊和怒骂,但是这些部下的大多数人,却舍不得已经到手的银子,而试图就地将车上的银器瓜分了带在身上。
然而逃生的机会转瞬即逝,他们已经在南苑的边缘地带,被堵住包围了起来。
虽然面对这些优势的敌人,他们背靠着背拼死抵抗,奋力挡隔和劈打着这些敌人刺过来的枪槊,但是武器装备上的明显差距,很快就让他们陷入了可怕的劣势。
他们乃是轻兵突入的,在路上丢下了不少累赘,因此手上只有防身的短兵而已,面对四面八方刺过来的矛尖,他们只能徒劳的拨打着,然后被一一的刺中、戳死,颓然倒在同伴的脚下。
虽然有试图奋力一搏的南朝轻兵,在同班的掩护下纷纷猛地跳起来,踩着下戳的矛杆欲要冲进敌人的队列里去,用近身肉搏打开一个缺口。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卵用,沿着那些北兵的后背和肩膀突然刺出的长矛,迅速粉碎了他们的企图和希望,这些跳起来的轻兵,不是在躲闪不及之间被顺势刺中腿脚而滚落在地上,就是同时毫无遮掩的被好几只矛尖交错刺穿身体,而挑高在空中又甩落下来。
因此,都头陆远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凄厉的喊杀与叫唤声中,与自己并肩的士卒原来越少,脚下的尸体越堆越多。
然而随着放出去的响箭,久候的援军却始终没有到来,而他也被刺穿了肩膀和肚子,而有些不甘随着身体喷泄而出的气力,颓然跪倒在地上。
“好像回老家结婚啊……”
最后一刻他无意识的咕哝着,陷入了黑暗当中。
与此同时长夏门内的临时帅司,面沉如水满是肃色的王端臣,也在凝视着沙盘上多出来的敌军标识。
宿元景,居然是宿元景,这个在北地威名赫赫而闻名遐迩,却始终没有在南线出现的北院宣徽使,太尉、上柱国、雍国公,九边都检点,终于带领兵马出现在了都亟道的战场中。
事实上,在接到河阳桥南关李处温所部,好容易送出来求援的讯息之后,就就直接下令安排在北面监视的马队,立即放下一切任务奔赴驰援。
但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虽然突破和击溃了,聚集游曳在南关城外的零散北军骑兵,但见到的只有狼狈不堪从南关城中掏出来的李处温一行人。
因为在送出求援的信使之后,李处温的部下当中就发生了反乱;
因为来自宿元景的淫威和强大压力,再加上事先潜藏在交涉中的劝诱手段和许诺,第二都的都头突然打开了南关城的北门,而让等候在桥上的北军一拥而入,
最后,就连李处温亲自上阵也无法抵挡住对方,反而被其中的射雕手一箭射落了帽盔,披头散发的避让下来,连带最后一点士气和坚持也就此崩盘了。
而通往黄河南岸的通路,自此被打开了,根据冒险留在附近监视的游哨回报,目前为止至少有上万人马出现在了关城之外,可谓是旦夕可致了。
然而,这种种危机和压力、紧迫当前的同时,却也让我昂段郴有些暗自如释重负的轻松,这也意味着北朝最后的底牌和后手,终于出现了。
虽然他对于意外的状况,早有所预备和留有余力,但是大半数散布在城中的军力,已经轮换在城外休整的其余部伍,想要重新调集和重整起来,还是需要时间和周期的,同样要有人来尽可能的争取时间。
想到这里,他突然发问道。
“河南别遣军在哪里……”
“还在城东牵制和侧击么。”
“请随军内使启用御封的黄诏,为某宣行阵前便宜行事之责。”
“悉令移防北向就地构筑防线。”
“不管用什么手段和法子,最少要阻敌三日。”……
只是在宣达的学士和内官手中,接到黄封诏书的这一刻,河南别遣军大使魏晨,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名为一路偏师却是被人另眼相待和变相冷遇,只能在想起来的时候,权且当作二三流炮灰应急式的境遇,和种种潜在恶意与用心。
经过这一路的攻战,如今的宏威军只有不足四千的在编员额,而宣威军稍好一些,但是除却伤员之后也只有一半的战力。
而他手上尚有四千刚补充过的殿前军,却是作为关键性的预备队来使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