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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震耳欲聋的誓言响彻整个靖地。
恒阳。广平王府。
贺兰珏优雅的拿起青瓷玉盏,轻抿一口,才闲闲的搁在了案几之上,他从容的动作便犹如当世名家提笔写下行云流水的绝世名画。
那般的尊贵,那般的迤逦。
“不知长公主找本王来,有何贵干?”
喝了茶。他才微微抬眼,看向在一旁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的长公主,李寒云。
昔日那般雍容尊贵的女子,此时却卸去了几分凌厉,保养的极好的额角上。也已经有了几丝银白色鬓发。
但那双凌厉的眸子却依然不改其气势,她见贺兰珏喝了茶,才嘴角轻扬,带着一抹讽刺的笑意道:“你倒是够懂得礼法规矩,一手遮天的就将广平王位夺了不说,如今却是连我一声母妃都不肯叫了。”
贺兰珏神色未变,依然带着他一贯的平静的有些漠然的语气道:“哦?母妃?长公主是在说笑吗?”
按礼,贺兰珏是该称之为母妃,但是面对这样一个曾经伤害过他娘亲的凶手,曾经试图想要杀死他、险些让他致残的女子。这个词语,在他的字典里从来都不会有,也不可能有。
“砰!”
李寒云重重的将手中的茶盏在面前的案几上一撂,也再顾不得维持自己尊贵雍容的仪态,直接凌厉质问道:“你有本事夺位有本事让你父王同意我也不说什么,可是你看看,你现在要做的是什么,是谋反,是谋逆!”
“你不要忘了,真正的世子还在京都。还做为人质留在京都!”
说到这里,李寒云的身子已经有些发抖,不知道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担忧情绪波动太大。
贺兰浩是她唯一的儿子,如今贺兰珏公认对抗朝廷,便是已经将贺兰浩的生死弃之不顾,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能袖手旁观,更何况,这人如今还夺了本该属于他儿子的王位。
想到此,李寒云看向贺兰珏的目光已经带了几分歹毒。
“长公主不说这一茬,本王倒是忘了,我似乎还有一个被人称作是兄弟的人在京都,经你这么一体点,本王自然会知会京都的属下们尽心照顾一些的。”
说着尽心照顾的话,但在李寒云听来,却犹如断魂曲一般搅动着她的心脉,“你敢!”
说完,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贺兰珏的面色,笑道:“不过,也无所谓了,因为你都已经没有那个命活到那时候了。”
“你现在有没有觉得五脏六腑似刀绞一般难受?有没有觉得生不如死?哈哈……”李寒云的笑容有些凄厉,更多的则是阴狠,“这些年本宫小看你了,却没想到你城府这般的深,也没有想到王爷居然待你连同你那贱人娘亲一样,无条件的维护……很痛是吗?别装了,事到如今,你觉得,本宫还会再相信你的演技吗?痛的话就说出来罢,不然的话,你可是连留下遗言都没机会了。”
贺兰珏淡淡的抬眸,以一种几乎悲悯的目光看向李寒云。
那一瞬,让后者本来还得意的如同登上了九重云霄的心瞬间跌落到了地狱。
他在悲悯她。
那一瞬间,她只有这一个感受。
接着,只见贺兰珏含着笑意,以他一贯的平静的有些漠然的语气道:“抱歉,你说的那些感受,本王当真没有。”
言罢,自屏风后转出一人,看到那人的瞬间,李寒云的面色苍白成了一张纸,再没有半分血色。
那是她的贴身大丫鬟,也是她指使她在后厨要趁着下人不注意的时候,在贺兰珏的茶里下毒。
而此时,那大丫鬟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站在她面前,以臣服的姿态出现在贺兰珏身侧,瞬间,她也明白了所有。
原来,连她从皇宫里陪嫁过来的大丫鬟,她最最信赖的人,却早已经是他贺兰珏的人。
李寒云当即有些颓败的跌坐在雕花椅上,苦笑道:“还是你厉害,本宫到底是低估了你,”接着,她又似想起什么,对着贺兰珏挑衅似的一笑,道:“可是,即便你恨本宫入骨,你却也没有办法杀了本宫,不是吗?”
如今放眼天下,李寒云还是贺兰珏的母妃,是他的长辈,才登上广平王座,就要做弑母之事,是要给天下人留下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骂名的。
所以,李寒云料定,贺兰珏不能动她。
但是,她再一次低估了贺兰珏。
她话音刚落,就见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粗使婆子从外间进来,丝毫不客气的一把抓起她,不由分说的就往外拖。
“你们干什么!”慌乱挣扎中,李寒云看到院外停好的车辇以及铁血的护卫队时候,心底蓦地生出几分惶恐与不安,“贺兰珏!你敢对本宫做什么?我是当朝长公主,皇帝的亲姑姑,也是广平王妃!”
贺兰珏目光淡淡的扫过她,语气悠悠道:“靖王身死,作为素来与靖王母妃交好的广平王妃,长公主殿下,不是理应去悼唁一下的吗?”
因为十年前唐阀的惨败拜她所赐,靖王府的人早已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她哪里还能去的了靖地。
“什么!你说要送我去靖地!你跟那贱人一样,该死……你敢……唔……唔……”
李寒云的挣扎终究是徒劳,几个婆子手脚迅速的将她绑了个严实,连口都封的很好。
贺兰压目光漠然的看着她被送上车荤,脑海里浮现出多年前,在万芙园里,受到的被她指使过来的下人们的百般刁难与羞辱。如今,他有能力还击了,有能力为她撑一片天了,而娘亲,却不在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道别
大汉昭承十三年,元月。
新年的到来似乎并没有消除丝毫笼罩在大汉百姓头顶的乌云,伴随着江陵王李泽宸在秦川战败,被大将军刘武于乱军中射杀的消息传来的同时,靖军一路呈破竹之势南下,直杀向京都,不过半月就已兵临离京都只有一江之隔的漓江城的消息亦是震惊整个大汉。
只要渡过漓江,拿下漓江城,以何梦锦如今所率领的八万大军去对抗京都不到一万的御林军,以及京城外驻守的五万虎威大营胜算很大,因为按推算,刘武正在从秦川赶回来的路上,何梦锦让二哥和小五领了五万人在半路阻截,只要能拖住刘武,给她这边争取三五天时间,等她拿下了京都,刘武就算是神仙也再无力回天。
前提是,要抓紧时间拿下京都,时间至关重要。
何梦锦站在江畔,看着悠悠的漓江江面上渐渐升起的雾霭,心头高悬的石头也才稍稍放下了些。
虽然这几日风和日丽,但今天下午温度却骤然下降,何梦锦等的就是这个契机。
温度骤降,江面必然要起雾霭,再没有什么能比这更便利他们渡江了。
何梦锦吩咐了众将领等到夜间雾浓时候的渡江事宜,便又径直走到江边,看着翻着粼粼波涛的江水,出神。
这不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上一次,是从京都出来,身负皇命前往昌邑的路上,身边有那个扮成萧冷的男子。
想起他,何梦锦的心头上就涌起一股尖锐的痛楚。
广平王,贺兰珏。
她一路从北奔赴至此,贺兰珏也并没有闲着,他重整三番。将永林,郡和,常平三番的兵力悉数收归己有,如今也正从同她相对的南边直逼京都。
再次遇到,又该是怎样一番情景?
何梦锦嘴角不由得勾勒出一抹苦笑,曾经她还满怀忧心若有一日贺兰珏同唐铮相逢时候,自己该如何自处。却没想到。命运将这个难题这样留给了自己。
“孟公子。”
一声轻唤,使得何梦锦回身,见到是十二影卫中排行第一的苏旭,何梦锦有些疑惑道:“何事?”
印象中。这位总是冷着脸的将军很少有事情找她,也很少主动同她说话。
能在唐铮手下赫赫有名的十二影卫中居首位,这人的实力便可见一斑,经过这段日子行军作战,何梦锦也有所领教。
唐铮的十二影卫,在笼月谷已经折损了两人,其中一个就是初见唐铮时候见过的,天然楞,何梦锦如今才知道他本名赵康。排行第二。
除开小五和苏旭。剩下的八人,何梦锦留下了四人留守桂城,另外四人带着五万人马镇守在同南晋交壤之地,留意南晋的一举一动。
仇要报,但靖地也少不得要守的稳当。有他们在,何梦锦很放心。
苏旭走近了几步,神色有些忧心忡忡的看着何梦锦道:“孟公子,可有何打算?”
闻言,何梦锦忍不住蹙眉。
苏旭要问的,也是方才她正纠结的。
“王爷的仇是一定要报的,”苏旭微微垂首,语气坚定,“但是报仇之后我们所面对的一切,公子可有想过该作何部署?”
面对的一切,倒还不如说是面对不得不碰头的广平军。
“我们自当要秉承靖王的心思,守护好靖地,以及这些陪他出生入死的靖军兄弟们,广平王的目标是皇位,而我们的目标则是复仇,两者之间暂且并无冲突,若广平王不放过靖地,我们却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似是对何梦锦这个答案很满意,苏旭嘴角轻扬,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何梦锦转身继续将目光投向江面,呢喃道:“广平王不是蠢笨之人,自然知道我们的心思不在王座上,他如今的盘算都在天下布局上,对于暂时不需要他花费心思和精力的,他应该不会浪费兵力,”
末了,何梦锦补充一句道:“至少,暂时不会。”
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一声通报声:“报孟公子,有人求见,说是受广平王有所托,一定要亲眼见到孟公子。”
闻言,何梦锦的心咯噔一下,险些漏掉了半拍。
面色上,她却从容的转身,淡淡道:“带上来。”
不多时,看到那张清冷且俊秀的面容时候,何梦锦怔了怔,她淡淡的道:“萧冷。”
依然是那一身亘古不变的将整个人都深藏起来的黑衣,仍旧是那半张银色质地的面具。
即便那人是货真价实的萧冷,不是他,但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何梦锦的心跳漏掉了好几拍,同时也忍不住在心头暗骂自己,到底还是没能放下。
萧冷微微倾身,算是行礼,随即从宽大的黑色袖摆中掏出一个锦盒,万分郑重的呈给何梦锦,一旁的苏旭想要代为收下都被他拒绝。
何梦锦有些狐疑的走近前,接过锦盒,道:“不知广平王派你前来,所为何事?”
萧冷沉声道:“主子说,只要孟公子打开这个盒子便会知晓他的心意。”
小小的锦盒,里面能装什么?
何梦锦好奇,不解,却又没有打开的心思,她将锦盒紧紧攥在手中,盒子上雕刻的精致的纹络烙的她的手指生疼,才让她回过神来,而这时候才发觉,不知道何时萧冷和苏旭已经走了。
虽然没有刻意的去追查那一日广平援军迟迟未到,最后郑奇却反过来追杀她的真相,但这些日子,关于新任广平王的点点滴滴的只言片语还是如同这无处不在的风一般,灌入了她的耳里,心里。
他撤了暗军的十个将领让她费解,以违抗军令斩杀了郑奇让她费解。
而广平王贺兰瑞隐居不出,广平王妃李寒云在前往靖地探望靖王妃的路上身患寒疾不治身亡的消息也让她或多或少从中看到了贺兰珏的影子。
虽然此时再提那一日的真相已经不再那么重要,但面对眼前手中的锦盒,何梦锦依然觉得犹如千钧重。
良久,她才抬手,缓缓的打开,待锦盒内的两样东西映入眼帘的时候,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有所猜测有所防备的何梦锦,仍旧在这一刻,犹如被尖锐的刀锋再一次,狠狠的刺中。
再一次,痛的彻骨。
一张面具。
她再熟悉不过,那是在京都随着世子贺兰浩如今为质,他以萧冷身份伴随左右时候带的面具,那张面具伴着她夜探沈府竹林密室,伴着她前往昌邑王府,伴着她救下二哥杀出地牢,那面具也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