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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这奇异的大蝶。
那紫色蝴蝶在众人面前翩然飞舞,阿泽惊呆之余,有些反应过来,忙捂着嘴道:“会不会有毒?四爷,巽风哥哥留神!”
原来这蝴蝶飞舞之中,翅膀上似乎有些淡紫色的粉末随之而落,看着有些怕人。
巽风本欲徒手捉住,白樘忙道:“谨慎些。”举目四顾,便看见书桌上的一个蚕丝鸟雀灯罩,当下飞身过去取下。
正那蝴蝶翩然正飞到阿泽跟前儿,阿泽因惧怕这种小物,又想着蝴蝶才从死尸嘴里飞了出来,一时避之唯恐不及,便忙跳到旁边儿去了。
可那大紫蝴蝶却仿佛喜欢上他似的,竟紧追不放,于他头顶不停盘绕。
阿泽回头,看着那紫色翅膀上的白点儿,就如鬼怪的眼睛般凝视着他,越发惊惧:“离我远点儿!”
巽风哭笑不得,幸而他离的近,眼见那蝴蝶只在阿泽头上盘旋,便纵身跃到跟前儿,把阿泽往下一按,又对白樘道:“四爷!”
电光火石间,几乎不等他开口,那边白樘早一扬手,蚕丝灯罩腾空而起,堪堪落在巽风手边儿。
巽风把手一抄,向着阿泽的头顶一旋,那紫蝶逃之不及,便被罩在其中,又忙扯落一块儿帘子,将上下都封住了。
隔着灯罩,仍听见那蝴蝶在内“扑棱棱”乱撞的声响,甚是有力气,就如一只鸟雀在内似的。
阿泽见消停了,才忙在身上到处乱拍,生恐那蝴蝶的粉末落了下来有碍。
白樘走到跟前儿,同巽风对视一眼,此刻再看手中的那一句诗……心底的滋味已经大不一样了。
——庄生晓梦迷蝴蝶,果然,一点儿也不错。
白樘其实是从三个月前接手了这案子的。
起初案子在京兆府,京兆尹跟盖捕头、季陶然等商议后,立刻转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先前也还不以为意,然而在第二次案发之后,大理寺就立刻把此案递给了刑部。
因为这案子,着实出乎任何人的意料。
第一次案发,死者是英国公府的二公子,案发之地是国公府的内宅,二公子的妾室房中。
当时第一个看见现场的自是府内的侍妾,只看了一眼,便惊吓过度,晕死过去,以至于醒来后,还有些语无伦次。
二公子死状甚是惨烈,竟是被琴弦生生勒死,颈子血淋林地,被勒至半断,血把满床都染透了。
起初京兆府的人只当时普通情杀或者仇杀,便严加审问那妾室跟府中众人,因为当时二公子跟长房有些嫌隙,国公府内的情形又复杂,还颇在这上头耽搁了许多日。
还是季陶然重查现场,无意中发现了在床底下有一张字纸,拿出来看时,正是写得这一首《锦瑟》,且第一句已经被抹去,那血色已经干涸。
季陶然询问跟随二公子的众小厮婢女等,问这纸张哪里来的,如何在床下。
众人都说不知,这房的侍妾丫头竭力回想,便道:“从来不曾见过,不过那日因开着窗户,又有风,大概是风把这字纸吹到床底的。”
国公府众人又说上头的字迹并不是二公子的,阖府内的人都不认得。
季陶然谨慎起见,也对过了二公子以及众人的笔迹,果然一无所获。
季陶然忙将这一张纸拿回了京兆府,私下里,便对府尹道:“大人,我觉着这案子不是看来的这样简单。”
京兆尹问道:“你有何发现?”
季陶然将那张纸递上,说道:“其一,已经将国公府内的情形通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人能下如此狠手,而且据众人口供,能进入内宅的,只有丫头跟内宅夫人,期间也不曾见过可疑人等出入;其二,这张纸来路不明,大人且看上头的诗,第一句已经被血划去,正是‘锦瑟无端五十弦’,偏偏二公子是被琴弦所勒死,手段又如此残忍。”
京兆尹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说……”
季陶然道:“凶手留下这张纸,又明目张胆地划去首句,难道这般做只是无意之举而已?必然有个缘故。我怀疑,凶手蓄谋已久,才能这样不露痕迹而又残忍地杀了英二公子,这张纸应该是他留下来昭告我等的,接下来,只怕还会再有凶案发生。”
京兆尹虽有些半信半疑,但毕竟是个极机变的人,当下便说道:“若是普通凶案,我们负责料理倒也无碍,如果真的更牵扯出别的来?比如这首诗有八句,难道就注定要死八个人?罢了罢了,我们缉拿些毛贼,管理些百家之事还闹不清,哪里还有力气料理此等诡怪之事,还是规避规避罢了。”
当下,竟命人将此案转给了大理寺。
大理寺中,卫铁骑接了手,虽听季陶然说明了自己的推论,却不大肯相信。
还当季陶然毕竟年青,倒委实能异想天开,把一件普普通通的谋杀案想的如此可怕,便不以为然地接手了。
谁知卫铁骑正全力调查国公府内的情形,隔了一个月后,第二件案子便发生了。
这一次,却是林御史府的公子。
这林公子,却是死在自家府内的地窖里。
但凡京城大户人家,多数蓄有地窖,预备夏日藏冰之用,这林御史府却也正有此物。
因天气渐冷,用不着冰了,因此一连数日并没有人来到,这日掌管地窖的那人因想趁着冬月将临,再储备些冰块,便才开了地窖门进内查看,谁知道,却见其中一块大冰似乎有些异样。
此人起初还不以为意,待上前细看之时,隐约看清冰雪之中似有张脸,顿时吓得大叫一声,魂不附体。
原来这冰上雪下,竟冻着一个人。
当时林府因多日不见了林公子,又生恐公子在外流连,不敢贸然惊动官府,只让底下人私下寻找而已。
正没有着落,这边儿那司库之人连滚带爬出去,多多地叫了几个人,打着火把下来再看,许多双眼睛壮着胆子瞧的时候,才看出来,原来正是失踪多日的林公子林华。
于是忙报了官,先是京兆府的人来到,季陶然看着这般骇人的情形,心也是怦怦乱跳不已。
勉强围着走了一遭儿,却并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只除了那冰块之上,放着的一张纸。
这张纸上,竟也是写着李商隐的《锦瑟》,只不过跟上次不一样的是,这一回,除了“锦瑟无端五十弦”之外,连“一弦一柱思华年”也被鲜血抹去了。
而林公子躺在那冰柱之上被雪覆盖,须发凛冽泛白,倒果然似是个“一弦一柱,思华年”之态。
季陶然原本就猜此案另有蹊跷,见了这个,越发无误,忙叫去通知大理寺。
卫铁骑飞马赶来,下来地窖后见是这般情形,原先那等闲的心早就烟消云散。
季陶然暗问:“上次国公府的案子,可查出什么来了?”
卫铁骑面有惭色,他一直追查国公府内众人,倒也的确挖出些许不为人知的内情,比如这二公子似乎暗中跟长房的妾室偷情……卫铁骑起初还以为得计,正想着从此着手,查一查是不是长房的人报复暗害了呢。
如今见了这血诗,又看林公子死的这样……叹说:“的确是我疏忽了。不过,倘若真如你所说,凶手是要按着这首诗一行一行杀下来的话,那么岂不是还有六个人?”
卫铁骑自忖已经错了一次,不敢怠慢,当日便亲去刑部找寻白樘,把此案详细同白樘说过了,然后便将这案子移交刑部专理。
所以今日徐太尉家来报案,便是白樘亲自赶来。
又看有蝴蝶自徐公子口中钻了出来,真正是毛骨悚然。
徐家的人已经在外哭的死去活来,又有许多人如丧考妣,嚎做一团。
开了门,白樘等出来,又叫人进内将徐太尉搀扶住。徐家二爷忐忑问道:“白侍郎,可发现什么端倪了不曾?”
原来方才白樘巽风在里头捉拿蝴蝶,外头听了动静,都是莫名。
白樘自知说出此节,这案子自然传的越发离奇了,便道:“不相干,只是太尉一则悲恸,二则受了些惊吓,还请好生照料。”
徐二爷低低道:“白侍郎,如何我听说,这案子乃是连环杀人?”
发现徐公子尸首的是一名送茶的丫头,起初还以为徐公子睡着了,谁知推了推,浑身僵硬,才知不妥,忙尖叫着跑了出去。
这徐二爷是最先来到之人,见徐公子这般情形,也曾经见了桌上就放着那张诗笺。
起先国公府跟林家出事后,徐二爷也是隐约听闻的,只是其中的种种细节,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大理寺,因受了白樘的叮嘱不叫透露内情,所以众人不知详细罢了。
白樘道:“二爷稍安,此事还要再行调查才知结果。至于徐公子的尸首,倒要先带回刑部,等仵作查验之后,再行还回。”
徐二爷迟疑了片刻,终究也答应了。
当下白樘又问了一番那送茶水的丫头,那丫头吓得紧了,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不成声气,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来,又追问徐府内可有可疑人等出没,也是一无所获。
当下只得又带人重回了刑部,巽风把尸首跟那灯罩困住的大蝶一径送到行验所去。
白樘因思此事怪异棘手,便欲去请严大淼出山查验,只因严大淼年纪越发大了,近来轻易不敢惊动,上两次案发也都未曾去请,然而这徐公子的尸首的确太过诡异,严大淼一则经验丰富,二则见多识广,只怕会知道些内详。
白樘心中打算妥当,正要出门,就见前方,有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手中捧着很厚的一叠文书,似乎在出神。
第264章
原来先前云鬟无意听见刑部门上众人议论,因想起这联尸悬案来。
其实相比较饕餮案的轰动跟满城风雨,这联诗命案,却着实有些扑朔迷离。
那会儿云鬟因遭了事儿,加上江夏王府提亲,所以竟对这些外头的新闻并不上心,而且崔侯府众人,自然也正为了她的亲事议论纷纷,哪里有空闲说别的事,是以耳闻的也甚少。
是后来她进了江夏王府后,于那密册之上一一查看,这联诗命案,却也正在本朝十大悬案之中。
因为本案用一首诗做序,每一个人的死,都是根据一句诗的含义,所以又叫“联诗案”,或“联尸案”。
那时候多半是刑部接手,白樘命封锁消息,但不知为何,坊间仍有歌谣唱起,乃是说:“一首诗,八条命,怨怒死,血案止。”
那册子上也曾记录:一子弦断颈,一子雪埋身,冬月蝴蝶舞,腊月春心无。
云鬟看此案的时候,正是腊月大雪纷飞之时,望见此句,不由打了个寒噤。
这藏书阁之中因平日无人来,自然并没有炉火,她站了半晌,浑身都有些麻了,看了这般可怖的案子,越发冷上心头,竟不寒而栗。
当下便合了册子,迈步出门。
因老皇帝冬日犯了旧疾,赵黼人在宫中陪护,云鬟迤逦回宅的时候,无意抬头,却看见雪地里有一串足印。
凌乱之中,却有一枚看着有些宽大,不似是女人的。
然而这是往内宅的路,又怎会有男子的脚印?起初她还以为是赵黼回来了,正踌躇欲躲开,便见前方,从沈王妃的偏院,几个人,其中一个披着大氅,兜着雪帽。
云鬟不欲多看别人私事,便转身自另选了一条路回房,将近傍晚时候,才听人说,原来是静王妃派了来了几个婆子探望。
此刻车内,云鬟因想起这一宗悬案,不觉神思绵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