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简庭涛微愣地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嘟嘟嘟的挂断音。
这个不可理喻的女人,今天已经是二度干脆利落地挂断他电话了。
也是这四个月来第六十七次干脆利落地挂断他的电话。
若不是生怕回去之后实在无法向盛威犹存的老母交代,若不是……他堂堂简氏集团的总裁,何至于沦落至斯,去看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公司里的一个同样微不足道的小职员的脸色?
更何况,这个关心素还……
他微微不耐地蹙起眉。
从他念大三,她念大一那年,顺理成章地和无数对校园情侣一样,就算谈婚论嫁时,除了关心素小姐那位鳏居多年的老爸,T大中文系资深老教授,学界泰斗关定秋先生螳臂挡车般,象征性阻拦了一下,而以男方这边的财势其实更有理由应该讲究门当户对的简氏大家族,倒是自始至终,从无异议。
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当时尚显稚嫩,性格孤僻,对人际关系也素无研究的关心素小姐,不通任何人情世故,却不经意中,居然将彼时还牢牢掌控简氏公司大权的简夫人贾月铭那颗阅人无数,挑剔异常的心一举收服,短短时间内,两人关系竟然就一日千里地相处得不是母女,胜似母女,于是,自打关心素大学毕业以来,贾老夫人就一迭声地催着儿子赶快娶关心素过门,好在卸下公司重担的同时,更多得一个女儿陪伴,以慰老怀寂寞。
终于在三年前,简庭涛,如母所愿,娶得关心素小姐作简家妇。
他直到现在都有些纳闷,真不知道这个叫作关心素的比九头牛加在一起还要固执得多的小女人,给他老妈吃了什么迷魂药。一贯见多识广的简氏家族的贾母贾老夫人,还就死死地认准她这个业已下堂一鞠躬的前任儿媳了。
因此,这四个月来,从没给过他任何好脸色,无数次地,威逼他去向关心素解释并赔罪。赔罪?他心中冷哼数声,在他简庭涛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这两个字!
他打小固执己见,刚愎自用,从他记事时候开始,听到最多的话就是祖母头疼万分的轻呼声:“庭涛——”
因为,他总是在闯祸淘气,总是在挑战一些生命无法承受之重,总是在挑战老祖母的心脏强度,譬如三岁那年将祖父心爱的猫丢进游泳池,五岁那年独自出门遛上天镇山玩了一整天,十岁那年偷开家里的汽车差点出意外,十五岁那年抱不平打群架被关到拘留所,等等等等。
他永远是贾月铭又爱又痛,矛盾重重的不孝子。
经过半年来的母子冷战,直至昨天,贾老夫人的脸色才稍有缓和,仿佛让他将功赎罪般,吩咐他明天一定要带关心素回家给她祝寿。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于是,他这个火山不孝子就要受到这个自离婚那刻起就打算从此相逢只作不相识的女人的一再羞辱。
半晌之后,简庭涛仍然瞪着话筒,有些火大地将听筒重重地放归原处。
他心底这四个月来或明或暗摇曳的那簇火焰,仿佛一瞬间被挑起,燃成熊熊烈焰,夹杂着往日的种种不平,猜忌,愤恨,伤痛,烧得他几乎失去理智。
好吧,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
倒要看看你这个关心素要摆谱到何时!
于是,他阴沉着脸,拿起西装外套和车钥匙,打开办公室的门,径直走了出去。
第二章 似水的流年
偶有闲暇的时候,简庭涛难免会想起那场十几年前的初遇。
即便难堪,即便鄙夷,即便不愿回首。
当T大新闻学系高材生简庭涛初初在美丽的T大校园里那棵同样美丽的相思树旁那栋灰楼遇到那个女孩子的时候,他其实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未来,会跟她有什么牵扯。
那年的简庭涛,是大三的学生。一日,因为社团活动,到音乐系的那栋灰楼里边去找人。兜了一圈也没找着,他的耳朵一向尖得很,路过古筝教室,隐隐约约听到琮?的古筝,他侧耳听了片刻,微微一怔。
居然是《林冲夜奔》。
从小跟着母亲听过无数次演奏会的他听着听着,微笑,点头,好个酣畅淋漓!如此行云流水毫无凝滞,却一星半点匠气都无,他顿时起了浓浓的好奇心。
向来矜持的他留了个心眼往里看,一愣。里面背对着他坐着的,竟然是一个苗条纤弱的女孩子,穿着淡蓝色连衣裙,看上去绝不超过十八岁,乌黑的短发齐齐覆在线条优美的颈间,微微低着头。
她坐了片刻,似乎自己也在慢慢回味,而后她又信手拨弄起来,这次,是婉约优美的《高山流水》,渐次又转到《梅花三弄》,这样一首一首弹下来,节奏舒缓婉约,乐丝游弋迂回,转圜之间竟然轻而易举毫不费力。简庭涛心中微微一动,这样幽暗安静的环境,这样婉如郁夜幽兰的乐音,令他几乎有些恍惚起来。
夕阳朦胧的光晕中,那个纤弱的身影逐渐逐渐模糊,摇曳成浅浅的,带着莫名忧伤的幻影。
简庭涛一回到宿舍,正在洗脚的老徐看到他就大叫:“庭涛,一下午上哪儿去了,想打球都找不着你。”
他是科比的忠实粉丝,连签名球衣都托美国亲戚不远万里捎回来,珍而重之地挂在床头,寻常人等根本近身不得。简庭涛他们曾讥笑他:“放你家祠堂吧,更保险。”
憨厚而做人有点迷糊的老徐擦擦脚,又摸摸下巴,突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差点忘了,许婷婷来找过你。”
简庭涛放下手中的东西,皱了皱眉,有点心不在焉地道:“谁?”
老徐哗啦一下,把脚伸得老高晾干,瞪大眼睛半真半假地调侃他:“庭涛,这可是你不对了啊,你可以不知道校长书记是谁,可以不知道关定秋凌宗尧是谁,怎么能不清楚我们新闻系第一美女的名字呢?”
简庭涛任他胡说八道,和衣往床上一躺,更加心不在焉,“唔,找我有什么事?” 他已经想起来了,那个眼睛大大、皮肤雪白、头发微鬈、个子高挑、看上去有点混血的女孩子。上次系里开舞会,他记得跟那个女孩子聊了一会儿,似乎还跳了一支舞。
老徐的口气艳羡中有点酸溜溜的,“啧啧啧,不用明知故问吧老兄?”
一旁的小马从游戏机前抬起头来,嘿嘿一笑,也掺上一脚,“别大惊小怪了老徐,这不是常事儿吗?再说了,系花算什么,哪有中文系那朵校花儿招眼啊?”
此君更搞笑,从大一开始,每个周末轮番邀请班上女生上自修,次次落空,个个无望。于是乎,从大二开始,自我宣布以电脑为妻游戏为妾。
不可一日无妻,更不可一刻无妾。
简庭涛闭上眼,不再搭理这两个无聊之徒。
老徐起身,对着镜子装模作样琢磨了半天,回头朝他们嫣然一笑,“看我。”
简庭涛抬头一看,实在撑不住了,就连一直冷眼旁观不吭声的叶青承也不由笑出声来,“你脸上中风了吗?”
老徐扬扬得意满心雀跃地道:“有没几分这厮……”他用下巴点点简庭涛,“的神韵?”
简庭涛啐了他一口,一跃而起拉过叶青承,“走,不要听他发神经。”
两人站在屋顶的天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叶青承俯身做了几个俯卧撑之后,转身看他,“对了,庭涛,你妈怎么同意你来念这个专业?”他眼前浮现出简贾月铭那张不苟言笑端庄雍容的脸,永远梳理得一丝不乱的髻,还有那双不言自威的眼睛,“说实话,你念不念这个,还不一样要回去?”何必多此一举。
简庭涛耸耸肩,“谁叫她就我一个儿子?”他漫不经心地道,“我跟她说,我就喜欢这个,如果不让我念,大学毕业我就走,随便找个小国家待着不回来。”他转身看向叶青承,“你呢,原本不是一直对艺术设计更感兴趣?”
叶青承想了想,“我无所谓,你知道的,我们家一直做的就是出版业,再说,”他也耸耸肩,“前阵子我跟家里闹得极不愉快,你又不是不知道,总得各自妥协下是不是?”
简庭涛点头,复又摇头,有点幸灾乐祸地道:“你父母的安排说不定有道理。”虽然说刚进大学就订婚早了点儿,但看上去那个女孩子似乎也还将就,至少门当户对。他撇嘴,有些不屑,他们还不就是讲究这些?
叶青承皱眉,“听说她就喜欢上网晒自己的宝贝,香水啊,化妆品啊,首饰啊,什么贵什么稀罕晒什么,”他几乎是有些刻薄,“我怕她有一天连我一块儿晒上去。”
简庭涛笑,“那,你现在……”
叶青承摊了摊手,“骑驴看唱本呗。”他一副不想多谈的厌倦模样,极快地转移了话题,“昨天青岚还说起你来着。”
“说我什么?”
“‘哥,我好像好久都没看到庭涛哥了。’”叶青承模仿起自己妹妹略带娇嗲的嗓音来还真有点惟妙惟肖,“听听,你这个大哥是怎么当的。”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就知道自个儿潇洒快活。”
简庭涛切了一声,完全不当回事,“你当是愚人节哪,”他想了想,关心地道,“喂,她快念高三了吧?”
叶青承“嗯”了一声,微微苦笑,“成绩不太好,偏偏志向又高,再看吧。”他睨了简庭涛一眼,“庭涛,你跟我们一块儿长大的,有空帮我开导开导她。”
一晃几个月过去了。
眼看着新年快到了,各系都在如火如荼举办各种各样的迎新晚会。
简庭涛跟叶青承外出闲逛,走到知行堂门前,看到里面济济一堂,坐着不少人。
叶青承眼尖,一看是中文系的晚会,忙拉住简庭涛,“庭涛,听说大门口对面那家牛排做得地道,走,我请你。”
简庭涛也看到了,偏偏停下脚步,他淡淡地道:“音乐会?”他睇了叶青承一眼,从从容容地径自往里走,“愣着做什么,进去啊。”
叶青承无奈,只好跟在后面。
安静的音乐会,突兀地进来两个高大的男生,众人眼光不由得聚了过来。叶青承清晰地听到几声倒抽冷气的声音,他更加无奈,斜眼看向简庭涛,后者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什么都没看到,径自找到空位坐下。
他就那么大大方方地坐着,微带不屑,气定神闲。叶青承倒是有点儿如坐针毡,但他睇一眼简庭涛,再看一眼不远处那张略带幽怨的脸,随即宽慰自己,人家正主儿都不当回事,你算是狗拿耗子瞎操哪门子心?!于是,他也抬头,看向舞台,定下心来看演出。
简庭涛的唇边一直微含冷笑,静静看着台上的钢琴独奏,舒伯特李斯特的《听!听!云雀》,中规中矩,无功亦无过。
一曲终了,大幕拉上,他有点倦怠了,微微闭眼。
而当灯光渐渐隐去大幕重新徐徐拉开的时候,他下意识睁眼,陡然间心底一窒,仿佛天地间一切全都渐渐隐去,在明亮干净的舞台上,只剩下那个缓缓而至的,从来没有这么清晰过的身影。
是她。
他瞬间弹直身体,八个字蓦然盈上心间:心素如简,人淡如菊。
二十年来,就算身边女生来来去去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女子,可以如此飘逸出尘。如玉般的肌肤,恬淡清秀的脸庞,一弯眉毛下纯净的双眸盈盈然无喜无嗔,一袭素雅的米色长裙,胸前佩着玉炔,不算是绝色,但是,那种眉宇间透出的绝代光华,居然让他一时间,看得呆住了。
他第一次深刻体会到徐志摩剑桥初见林徽因时那一刻心底的深深悸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