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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房间里除她之外的那个人,一直心无旁骛地盯着电脑,手指间或如翻飞蝴蝶般敲击键盘,间或端起咖啡轻抿一口,仿佛她不存在,一时不便开口相询,脑子里一片晕乎乎的,便下意识往厨房间走。
进了厨房门,她接着发愣。她那个不算大但平素非常整洁的流理台上,满满当当地堆满了一碟接一碟的精致菜色,旁边是一大包调味料,还有几盒卡布其诺咖啡。
简庭涛的最爱。
她揉揉眉心,决定去洗个冷水脸,清醒一下。
两分钟之后,简庭涛终于如愿以偿地听到了一声低低的惊叫。他微笑了一下,慢慢踱过去。
心素盯着梳洗架,眼中满是困惑。原先错落有致摆放着护理品的梳洗架上,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塞了满满当当一层的男士护理用品:电动牙刷,剃须刀,须后水,男士沐浴露,男士洗发露,男士古龙水,运动香水……
应有尽有。
好几条新毛巾,大大咧咧地占据着她原本十分宽裕的毛巾架,仿佛向她宣告着什么不同寻常的信息。
她转身,看着靠在门框上朝她微笑的简庭涛。简庭涛慢条斯理地先递给她洗脸巾,示意她洗完脸,然后,将她带到厨房间,好心解释给她听:“妈说你好久没吃过家里的菜了,让人特意送过来的。”
心素点点头,贾女士的好意她十分心领,然后,她看了看那台电脑。
简庭涛继续慢悠悠解释:“我有一阵子不在公司里,诚岳送来的几份急件,要赶着处理。”
心素微微蹙眉。
嗯,两个。
她的目光,又转向沙发上的那些服装袋。
简庭涛心有灵犀不点通地道:“昨天的衣服……”他含蓄地道,“不能穿了,所以,我让柳秘书新买了几套,连同洗漱用品一起送过来。”
心素脸微微一红,兼暗暗呻吟。
还有什么人,是不知道的?
简庭涛看着她,唇边继续噙着笑。
的的确确没有什么人,到现在竟然还不知道。
老妈、大厨、司机、封特助、柳秘书、小邝秘书,还有她背后形形色色的若干人等……
他一早下楼去闲逛了一圈,那个看上去憨憨厚厚的大厦管理员山东老伯,看到穿着休闲服的他,也心照不宣地直冲着他笑。就连他打电话给叶青承询问情况时,也“无意中”让对方知道,他昨天晚上,很是成功地留了下来。
嗯,他的确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小心。
心素从来不知道,简庭涛居然还很有愚公移山的精神气质。因为她那个小公寓的东西,逐渐开始多了起来。
客厅里,多了几盆名贵花卉。书房多了一堆一堆的文件,后来,简庭涛索性又搬了一张书桌过来,成日累月的上面堆满了书籍哪文件哪什么的,还霸道地连动也不准心素动。
家里开始零星出现他的衣物,起先是一双鞋,一件衬衣,或是一套西装。后来,有一天,心素趁着天好,到客房去翻晒衣物,打开壁橱一看,大吃一惊之余恍然大悟,原来,满满当当地已有大半壁江山被鹊巢鸠占。
她无奈,认命,一件一件搬出去。
就这样,她的生活连同她的空间,逐渐逐渐被蚕食。除非有实在推不掉的应酬,每逢下班,突然就恋起家来的简先生必来她公寓报到。大咧咧地毫不羞愧地大肆占领她的地盘,如同到了自己家般自在。
时间久了,心素只好习惯,习惯到某一日开了门,看见两名不速之客懒洋洋躺在地板上,似睡非睡略带不屑地斜睨着她时,她也能安之若素。那是简庭涛从孩提时代就豢养的两个宝贝,硕大无比的两只巴西绿毛龟。吃饭睡觉玩耍,从来只认简庭涛,也从来不把她放在眼里。即便来到她的地盘,靠她定期喂食,对她依旧爱理不理。
让心素是又好气又好笑。
不过,她心里对简庭涛还是有几分感激。感激他的体贴。感激他不急着逼她回去住,而是不动声色地给她时间,给她空间,或者说,给他们两人一个机会,去过平凡的,如世间绝大多数夫妻般平淡而温馨的生活,以致她逐渐习惯并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每日下班,买几样菜,回家琢磨菜谱,烧好后等简庭涛回来,围在小餐桌前,谈谈一天的琐事,品评一番,再一起出去游历,散步,聊天。
这样的生活,她似乎从未经历过。自结婚那天起,她基本上很少亲自下厨。家里有现成的厨师,简庭涛忙碌不堪,阴差阳错地似乎直到现在,他一直知道心素厨艺颇佳,但是,原来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她的手艺竟好到出乎他的意外。他终于明白叶青承在他家吃过饭后,出门的一瞬,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那一句话:“庭涛,你无意中捡到块宝。”
心素的巧手完全不逊于家里的专业厨师,即便是水煮虾、酿豆腐皮之类的家常菜,在他吃来,都别有一番滋味。而且,心素心思细腻,知道他有轻微哮症,不但烧菜少油腻,少麻辣,还经常变换着给他煮各种润肺的汤煲。银雪耳蜜柑汤、白莲百合糖水、木瓜花生排骨汤……
纵使简庭涛不爱甜食,对心素的一番心意,也无从拒绝。渐渐地,谈不上喜欢,倒也习惯上了每天夜里的这一餐。
他的衣物,干洗熨烫,也全部由心素打点。每日清晨,在他出门前,总是帮他搭配得妥妥当当,不用他费半点心。让素有洁癖的他每天在穿上干净衣服的时候,总感觉有点不一样的淡淡妥帖。
每当简庭涛晚上看公文出来小憩,总是看到心素安安静静地,要么在厨房忙碌,要么在客房熨衣服,要么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书,看着她苗条纤细的身影来来去去,看着她温婉恬静浅浅笑意的面庞,他的心底总是不由自主涌上一种满足感。
有家的感觉。
原来,彼此在身边,无论身处何地,都是满满的盛不下的幸福。
纵使无言,亦可意会。
一个周末,简庭涛抽空带心素去郊外兜风。算起来,从他们结婚那年起,很少一起出游。回程的时候已是下午,心素有些倦了,靠在座椅上微微闭眼。简庭涛找出车上备用的毛毯,“你先睡一会儿。”他替心素盖上毯子,顺便为她顺了顺长发,却看到那个滑出衣襟的小坠子,在心素纤细的脖颈上微微一荡。
那一荡,不经意地漾进他已渐渐平静的心湖。
他看了好久,半晌之后,“心素……”
心素仍闭着眼,却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想睡得舒服点,“嗯?”
简庭涛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你先睡。”
静谧的湖边,夕阳西下,点点篝火已经燃起,三五成群的人们。
不知道过了多久,心素睁开眼,她先是眨了眨,接着,她看到一个人影背对着她靠在车窗前,手中还夹着一支烟,她轻轻地道:“庭涛——”
简庭涛回身,脸上的若有所思几乎是瞬间隐去,换上了浅浅的笑,“醒了?肚子饿吗?”
心素摇了摇头,她指向不远处的半地下冰场,“我想去。”
溜冰场内寥寥数人,现在并不是滑冰的好时节。不谙此道的简庭涛坐在场边注视着冰面上的那个人,淡施脂粉马尾辫高高扎起的她,简简单单穿了一件白色衬衣及黑色七分裤,如风般滑过,衣袂飘飘。她不看他,而是在场内做着各种不同的旋转花式动作,忽而前倾,忽而左右转圈,忽而不断快速滑动,姿势优美,翩若惊鸿。一两对手牵手的小情侣在她身边闲闲溜冰,间或回过头来窃窃私语一番。
简庭涛看着心素显然是刻意的表演,微笑。他的心素,在他面前,也有如此争强好胜不甘人后的一面。
突然间,心素如翩飞蝴蝶般快速滑到他面前,俯下身攀住他的肩头,附着他的耳朵轻轻地道:“生日快乐。”她脚下轻轻一点,旋即滑开,在前方不远处朝他微笑。
他一愕,随即心底一阵浅浅的暖意。
他装作忘了,可她还记得。
晚上,简庭涛跟心素出了电梯,赫然发现门口站着两个人。是洵洵儒雅的关教授和大腹便便的萧珊。关教授的手上,还拎着一个精致的蒲篮。
四个人乍一见面,都是一愣,关教授的眼睛,更是胶在了简庭涛身上,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厚厚镜片背后的眼神里,掩饰不住的诧异。
萧珊看看情形尴尬,怕出什么意外,连忙开口圆场:“都别站着了,先进去再说吧。”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心素一眼。
小客厅里,关教授跟萧珊坐在沙发上,心素坐在餐桌旁,简庭涛一直安坐在她身旁。
一时寂静,就连见惯大场面的简庭涛也没有开口。显然,大家都不知该怎么启齿。
又静了半晌,还是萧珊说话了:“呃……心素,你爸爸说你爱吃新鲜草莓,特地给你送过来的。”
心素低低应了一声,悄悄睨向自己的老爸。一向在自己老爸面前十分娇纵的她,还从来没这么忐忑心虚过。
是的,她跟简庭涛复合的事情,包括近来发生的所有一切,她还一个字都没跟老爸说。萧珊就要生了,状况百出却逞强站讲台站到肚子阵痛的那一刻,素来不管事的关教授忙得焦头烂额,除了打电话询问爱女情况和偶尔见见面之外,也还真的没太留意女儿最近的变化。七窍玲珑的萧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
所以,当关教授猛地看到自己的“前”女婿居然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而且状似亲密的时候,深受震撼之余,现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他开始细细打量这两个人。
心素一直低着头,简庭涛的唇边却一直带着浅浅的刺眼的笑。他一直看着关教授,没有丝毫的局促。
片刻之后,在简庭涛的目光暗示下,聪明无比的萧珊找了个理由催着心素跟她一起进了房间,留下简庭涛单枪匹马对阵关教授。
在宝贝女儿面前无论如何严肃不起来的关教授终于沉下脸,“这到底怎么回事?”他看简庭涛始终不顺眼,三年多前,不顾一切拐走了他心爱的女儿,害他伤心了好久。后来,最可恨的是,害心素伤心,害她生病却不闻不问!好不容易女儿跟他和好了,这个人又来纠缠不清蓄意破坏!
有钱又怎样?了不起吗?他祖上还当过宰相呢!车马仆御,照耀京邑,递相夸尚,荣耀无比,还不是如云烟流水消散殆尽。
简庭涛微笑,十分尊敬地道:“爸——”
关教授摆手,“不要这么叫我,我当不起,”他刻意跟他划清界限,“现在,你跟心素已经……”
臭小子!
想当初,跟心素有合法婚姻的时候,贾月铭那么软语温言,那么殷勤上门寒暄,都没让他有机会到跟前叫一声爸,现在还来套磁,休想!他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不被珍惜弃如敝屣,想来他就心痛!
简庭涛丝毫不在意他不善的神色,继续微笑,“爸,我跟心素……”他赶在关教授皱眉发火之前,极为迅速地道,“已经复婚了——”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对面的那个人迅速石化,心里隐隐有丝顽童般的得意,仿佛偷到了花农视为珍宝的花朵。
关教授重重喘息了一声,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震得几乎失神。
心素……
跟眼前的这个人……
他眉头皱得几乎可以打结,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一边竖起耳朵,一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说……”
简庭涛大方点头,“一个多月前,我们已经办妥了复婚,”他打量了一下关教授,刻意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