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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仙道:“那业魔龙木不过一时威能剧增,以至于酿成大灾,可在外游荡一天之后,他变得痴呆蠢笨,鲁莽狂躁,功力不复,好像初生幼儿一般。那木龙没了领头的,各自没头没脑,一哄而散,可心底仍对故乡有依恋之情,便留在寒火城外,不愿离去。
我在众人之中内力最高、心智最坚,生平又患诸般疾病,体有抗拒之能,一下子清醒过来。我知道我那哥哥性子,不久之后,必有凌厉手段对付这众多木龙,遂远远逃开,来到这巴郎林中,在此住下。
这林子里灵气深重,暗藏玄机,我变作木龙之后,痛苦不堪,便借助木灵缓解病状,久而久之,我与此林连为一体。我又钻研一门天香经的功夫,过了一百年,已摆脱了木龙形貌,可只能在有草木之处游动,再也出不去这巴郎林。”
盘蜒问道:“天香经?你这天香经又是从何处学来?”
巫仙笑道:“我百神教藏书何止千万?我又无书不读,只是读过就忘,不懂珍惜。可到了紧要关头,还是此书救我一命。从此以后,我便在这林中赖了下来,称王称霸,林中野兽、妖物,皆不是我的对手。可我又知自己喧宾夺主,此举不容于自然,就好似这林中长了个寄生的大肉瘤般,于是便围成这么个木墙庭院,以防林子的怪物前来捣乱。”
盘蜒道:“你这才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深陷绝境之中,竟然摸索出这么一条世上罕有的奇功妙法。那这林子里四通八达、方位错乱的玄学阵法,也是你布下的?”
巫仙道:“我哪有这等能耐?巴郎林存世万年,其中自有数万条木脉、龙脉、气脉,星罗棋布,连接八方。我不过在各处搭些开关通行的大门罢了。”
她话音刚落,便听一女子高声道:“原来如此,我还道你如何了不起,却只不过是个看门的。”
盘蜒深感惊讶,回头一瞧,只见东采奇等人缓缓走来,身上沾满泥土。那喊话之人则是那秋风公主。
东采奇看此情形,知道盘蜒已制住敌手,放心下来,又见盘蜒正在问话,只静静往旁一站,并不打扰。索酒儿见巫仙这般模样,有几分欢喜,却又有些同情。
盘蜒朝众人点一点头,指着索酒儿道:“你哥哥之后当上寒火国国主,这位索酒儿既然是寒火城当今国主的私生子,那他也是你的后裔了。你又为何要加害于他?莫非想要报复你那哥哥?”
索酒儿吃了一惊:“后裔?我是巫仙的后裔?”
巫仙看着索酒儿,忽然间情绪失控,老泪纵横,她道:“我。。。。我实则也万分不忍。。。。”
索酒儿怒道:“你哪有半分不忍?你是世上最残忍狠心的恶人!你吞食小鹿魂魄,杀生无数。大豪爷爷被你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随时随地皆会死去,若非这几位仙家到来,我焉能逃脱这下场?”
巫仙哭道:“我非得。。。。不停吞魂不可,否则便会发疯发狂,我与这林子连在一块儿,求死不能,唯有吞服病苦生灵魂魄,才能好过一些。那大豪。。。。大豪他曾是一江洋大盗,坏事做绝,我如此待他,实则似替天行道,彰显正义了。”
索酒儿戟指喝道:“那我呢?你用冰水浸泡我,用毒水喂我,用毒虫咬我,让我吃毒蘑菇,与患肺痨、麻疹的人同住。。。。我皮肤生斑,体内囊肿,人不人,鬼不鬼,你还不如一剑杀了我痛快,可你偏偏又不让我寻死!你这等残忍狠心的魔鬼,还谈什么‘替天行道’?”
秋风公主听得反胃胆寒,从索酒儿身边远远逃开,眼神厌恶,只觉此人恶心至极,乃天下最可怕、讨厌的下等人。
巫仙大声道:“不,不,孩子,你听我说,我。。。待你不好,确实不假。可在我心底,你是我最最珍贵,无以伦比的宝贝。我不能善待你,唯有装作嫌弃、凶恶的模样。你实则。。。是我唯一的希望,只要熬过此难,你。。。前景光辉灿烂,再无人能为难你。”
索酒儿与这巫仙相处多年,虽彼此间有深仇大恨,屡次下手刺杀,可却知她为人从不打诳语,此刻听她语气真诚,不由得身躯巨震,流泪道:“这又是。。。。。甚么道理?”
盘蜒突然明白过来,冷冷说道:“那大豪不过是她用来练手之人,她想锻造你的筋骨气血,让你成为斗神阎王。”
索酒儿吓了一跳,喊道:“我不要做甚么阎王!我是人,我只想好好活着!”
巫仙此时神色爱怜,甚是慈祥,目不转睛的看着索酒儿,语气狂热崇拜,发自肺腑,她道:“不要紧的,不要紧的,你决计达不到斗神阎王的境界,可不断进展,终有一日能冠于凡间,超凡脱俗。我在你身上试了三百种致命恶疾,你都熬了过来,领悟斗神那‘反观自照,以毒攻毒’的法门。咱们昔日百神教中最杰出的才智之士,也决计及不上你。”
索酒儿垂下脑袋,说道:“可你。。。。害我受苦,这辈子恶疾缠身,难以愈合,我。。。”
巫仙道:“傻孩子,你怕什么?你眼下情形虽惨,疾病难愈,那是我不断催促发功之故,只要我就此放手,以你抵御毒症病魔的本事,不久之后,定能自愈,连一条疤痕都留不下来。你长相甜美可爱,与我昔日相像,今后定是个风流倜傥的俊小伙儿。”她纵想索酒儿今后前景,由衷替他高兴,仿佛谈论自己大有出息的爱子一般。
秋风公主冷哼道:“你这老婆子这般难看,这索酒儿就算好了疮疤,也必是个丑八怪。”
索酒儿抬起头,问道:“那。。。。那你能放我出去么?”
巫仙抿紧嘴唇,苦思许久,叹道:“你当真。。。。当真要走?”
索酒儿道:“我想回家乡瞧瞧,看看。。。。看看。。。。爹爹与我死去的娘亲。”
巫仙叹道:“好,不过你身上病症皆会传人,出去之后,只怕惹来天大麻烦。”
秋风公主惨叫一声,神色愤怒,喝道:“你怎地不早说?我在这儿住了这许多天,岂不。。。被你们害惨了?”
索酒儿道:“不,不,巫仙,我想明白了,我以往患病之时,渐渐摸索出一条压抑体内病魔的法子,只要我不停运功,便不会害了他人。”
巫仙喜道:“正是这样!这便是当年斗神阎王功德圆满、圆寂飞升时的本领。好,你要出去,我也由得你了。”想起自己多年心血,果然没有白费,当真欢喜不尽。
索酒儿欢呼一声,跑上前去,抱住巫仙。这两人相依为命多年,索酒儿一直仇视巫仙,恨她入骨,可此刻心结已消,真相大白,又想起她待自己的好处来,心底甚是惭愧感激。
巫仙道:“我以往不曾好好教你医术,是怕你将自个儿医好了,累得我白费心血。可你如今要离此而去,我总不能让你如此难看?你索性再住上一段时日,我将你烂皮、肿块全数除去,要你漂漂亮亮的衣锦还乡。”
索酒儿泣道:“巫仙婆婆,我以前对你狠心,你不怪我么?”
巫仙道:“咱俩都有错,谁也别怨谁。。。”
盘蜒与东采奇互望一眼,皆眼中含笑,东采奇传音说道:“这事儿能如此了结,谁又能想得到?”
盘蜒答道:“由此可见恶中有善,善中有恶。莫看我盘蜒行事不正,可错有错招,却能劝人改邪归正,岂不善哉?”
东采奇笑道:“这巫仙多年来治病无数,却不曾害人性命,本就是个善人,咱们都错怪她啦。她这也不算改邪归正。。。。”
两人正在说话,一时分神,秋风公主朝庆仲眨了眨眼睛,庆仲莫名其妙,可突然之间,他身上涌出大块黑斑,立时扩散至全身,庆仲脑袋一片空白,身躯不听使唤,倏然朝前一冲,拔剑刺向巫仙与索酒儿,来势迅速无比。
巫仙瞧得明白,用力将索酒儿往旁一推,嗤地一声,那长剑刺入巫仙喉咙,穿过她脑子,蓦然黑蛆如潮,钻入她体内,疯狂吞噬魂魄。巫仙今日本就气力衰弱,魂不守舍,呜呜惨呼几声,脑袋一歪,就此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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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旧人一走新人来
这秋风公主自诩高贵,管他万鬼万仙,皆低她数等,她在巫仙手中接连受苦受难,又被这痨病鬼“臭气”所熏,早就气炸了肺,此时见她俩衰弱可欺,如何能错失良机?她早知庆仲被那黑魂茶花附体,恰好利用。盘蜒、东采奇正在交谈,如何能料到庆仲突然发难?
索酒儿见巫仙脑袋上黑血狂涌,有蛆虫肆虐,登时想起医书上所言:“聚魂山有贪食黑蛆,吞魂吞物,无所不吃。”他知巫仙已死,刚刚收获一丝亲情,旋即又被夺去,蓦然间心如刀割,魂飞魄散,抱住巫仙尸体,放声大哭起来。
东采奇怒道:“师弟,你。。。。做得好事!”一出手,将庆仲双手反剪。盘蜒道:“不是他,他身上是阎王的黑蛆!你千万小心了!”
东采奇在庆仲背后一敲,将他打昏在地,怒视秋风公主,秋风手中握着两个洁白滚圆的珍珠,往地上一扔,嘭地两声,两只巨大甲虫陡然出现。那甲虫坚壳硬甲,昂起脑袋,噗噗声响中,吐出一股黑烟来。
盘蜒稍稍一晃,从甲虫身边穿过,但那甲虫是金银国多年驯养的守护家兽,反应迅捷异常,一转头,额头长出利戟,斩向盘蜒脚踝。盘蜒无奈之下,金刀一振,两道金光,将两只甲虫砍得裂成数块。
孰料甲虫一死,那黑烟更是浓郁,盘蜒无暇追击秋风,双掌连拍,掌力宛如气泡一般,将黑烟裹入其中,再左右晃动,真气来回鼓荡,将那黑烟消磨殆尽。
就在这时,头顶隆隆作响,宛如龙吟。东采奇心惊肉跳,顿时感到不详,说道:“似有许多林中狮虎朝此跑来。”
盘蜒道:“这巫仙宛如病根,树林宛如人体,病根一去,人体排毒驱邪,只怕要猛烈千百倍了。非但野兽,这树间生灵各个儿肆虐,连草丛枝叶也是敌人。”
东采奇脸上变色,问道:“那该如何是好?”
盘蜒道:“你先带索酒儿与庆仲出去!”索酒儿紧抱巫仙尸首,泣不成声,不肯挪动地方。东采奇甚是同情,可也无法可想,在他背心一按,索酒儿晕了过去,可仍紧紧拉着巫仙。东采奇将两人叠起,再扛起庆仲,盘蜒做个手势,让她先从此逃走。
东采奇问道:“师兄,你怎么办?”
盘蜒道:“这斗神雕像可与树林魂魄相连,我设法稳上一稳,挡上一挡。”东采奇深知盘蜒能耐,点一点头,双翼展开,朝上一跃,从那地洞中直飞上去。
盘蜒神色凝重,看了那雕像一眼。它虽是死物,但刻画精细,仍令人感到斗神那疯狂凶煞之气。盘蜒内力盘绕,手掌抵住斗神脑袋,心无杂念,渐渐沉入树林间那海洋般的灵魂之中。
起先,他手上麻痒,仿佛羽毛拂过肌肤。可那麻痒变了模样,一刻不停,蹦跳活跃,直钻人心,似蚊虫在狂饮作乱。盘蜒心生惊惧之情,麻痒变为剧痛,剧痛又成了恨意,火焰在他心肺肝脑中燃烧,让他身子抽搐,有如发癫一般。他一会儿痛苦,一会儿麻痒,恨不得将自己身子一锯为二,调换方位,这才舒坦。
但在狂乱之中,他闻到树木间散发的幽香,宁静悠扬,沁人心扉。于是那痛、那痒、那撕裂,那狂躁如流水般逝去,唯有香气留存。树林在他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