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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猛,皆可以一敌百。如今得知冷州国进犯消息,已招集十万人大军,守在城中,更有许多投冰大车,当真是固若金汤,牢不可破。
众将领会于大帐,再议军情,小遥说道:“照此情形,如若强攻,损失惨重,咱们已得白马国三城,这剩余一城,可做长久打算,不必急于一时了。”
盘蜒道:“只需白马国主仍在,这其余三城便算不得安稳,更何况其余诸国绝不会袖手旁观,放任我等对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明早我军出征,强攻这白马城。”
曹素那心上人唐子野乃是军中先锋,见敌军布防严密,深怕情郎此战遭难,急道:“大伙儿累了这好几天,正该好好歇歇,如勉力催促,只怕得不偿失,纵然能登上城池,咱们没准也已死伤过半了。”
东采奇低头想了想,问道:“师兄尊长,若果真如此,此战倒也无需大伙儿冒险。”
盘蜒轻叹一声,说道:“那我也随你同去吧。”
东采奇神色顿时放松不少,苦涩一笑,道:“偶尔为之,亦无不可。”
众人听得甚是不解,小遥问道:“莫非你是要盘蜒仙长出手相助么?”
东采奇点了点头,传下号令,其中唯有行军之命,却并无攻城之策。全军上下得令之后,皆感奇怪,但她治军严明,无人质疑。
次日一早,大军出城,不久来到那白马城下,此城亦是历经数百年风霜的大城,幅员辽阔,城高墙厚,雄踞群山之中,前方地势开阔,可攻可守。
东采奇命大军前行,抵达城前三里开外,就此停下。
此时风雪大急,天地间雾气纷飞,看不真切。小遥心想:“听说白马城中有不少妖族高手,各个儿极为了得。纵然敌军弓矢失准,但城墙湿滑,咱们也万万架不起云梯,况且寒风之中,大伙儿也支持不了多久。”
东采奇翻身下马,侧身一瞧,见盘蜒已在她身边不远处。两人互相点头,从大军中走出,从白马城中看去,白雪笼罩的大地上,隐约两个小黑点向城墙走来。
那风雪之声好似鬼哭神嚎,不绝于耳,城墙城前的将士皆眯起双眼,盯着那缓步前行的两人,城墙数千人架起弓弩,凝力不放,猜测他们或是来劝降的使臣。
陆振英则愈发紧张,寒意从体外渗入体内,饶是她内力深厚,也不禁发起抖来。
她心中只想:“巨兽,巨兽。”
盘蜒说战争会缔造巨兽,那巨兽自然是凶杀噬人的恶兆,不祥厄运的象征。但他也说这巨兽会换来和平臣服。
但那巨兽本身不正是恶么?既然为恶,又如何能让勇士屈服?即使。。。。即使凡人畏惧那巨兽,暂且归降,但心中岂能无恨?自然绝非真心如此。这绝非正道,终有一天,会惹出祸害来。
东采奇背后生出羽翼,逆狂风之势,飞上半空。盘蜒踏着飞剑,不久也跟了上来。
东采奇朗声说道:“白马国国主听着,如若不降,我等必不再手下留情。”她声音极为嘹亮,掩盖风声,响彻云霄,震动数十里,连那城墙也仿佛摇晃起来。
城墙上有人喝骂,但声音低微,被风吞没。无人放下兵刃,或有退让之色。
东采奇不再相劝,陡然间人影一闪,已在城墙上,她掌中血光浮动,逐渐壮大,竟从身边数十人体内吸取鲜血,众伤者大声惨叫,瞬间萎靡在地,身形宛如枯骨。
又有大群人围攻上来,厉声怒骂,长矛朝她刺出,东采奇一扬手,那大团血气如天罗地网,盖了过去,众敌人被她血气一触,立时也被吸取血液,无力再战。
那血球越滚越大,不久已直径二十丈,无人再胆敢上前,各个儿神色惊恐万状。
有两、三个高手身影急动,朝东采奇扑去,各人身法极快,陆振英暗忖皆只稍逊于自己。
盘蜒脚下不动,人在空中,蓦然发掌击出,霎时黑蛇狂涌,宛如黑风暗雷,横空而过,那数人急忙抵挡,但盘蜒掌力沉重,砰砰几声,那数人口吐鲜血,远远飞出,一时难以为继。他掌力顺势扫下,将那钢铁般的城墙打落大块。
东采奇手一举,血球飞上了天,刹那间,血雨骤然降下,打在人身上,那人顿时痛呼哀嚎,滚做一团,身上创口无数,鲜血如潮。这鲜血再度汇聚起来,化作巨浪,将敌人重创、吞没,吸血,复又壮大自身。白茫茫的雪雾被染成了红色,城墙守军乱作一团,想要逃窜,但已被那血浪团团围住,接连倒下,却无法靠近敌人数丈之外。半炷香功夫,已有数千人受此所害,生死不明,倒地不起。
陆振英瞪大双眼,死死看着这惨剧,止不住身上颤抖,到此地步,双方胜负已分,白马国再无战意,唯有投降。
东采奇到底是怎样的人?她怎会练成这般功夫?她这般痛下杀手,难道竟不觉内疚,不觉悲伤么?
陆振英纵然与白马城为敌,如今也能感受到这些敌人的心思。
眼前女子法术远超想象,无法理解,于是恐惧过度,便成了绝望,绝望之人反会生出无止境的敬畏来,难以企及的强压倒了卑微渺小的弱,强者施以慈悲,弱者走投无路,唯有顺其自然,被吞并,被蚕食。
那巨兽可以是人,也可以是国。
是以天地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白马城上,众将士大声求饶,纷纷抛下兵器,向天地间的两头巨兽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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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言不由衷心难猜
大军入城后,依旧军纪森严,不犯百姓,不一会儿功夫便平定反抗。东采奇来至宫中,擒住白马国国君,说道:“天子有令,白马国全执大逆不道,勾结妖人,祸害百姓,其罪当诛。只天子仁爱,暂饶性命,收入大牢。”
那国主“全执”早得知东采奇神法,吓得魂不守舍,不敢稍有违背。东采奇又找来白马国群臣,指着小遥说道:“这位正是当今冷州国国主,从今往后,白马国属冷州国所有,由小遥国主管辖。”
小遥受宠若惊,急道:“这城是彩旗侯所克,我寸功未有,何以敢当?”
东采奇摇头道:“我封地在西南,岂能跑来这雪地中当政?所谓名不正,言不顺,咱们不过是前来相助的援军,今后统治,尚需小遥国主操劳。”
她此时言语,实有无上权威,白马群臣视她有如神祗一般,闻言莫敢不从,朝小遥跪拜道:“我等鬼迷心窍,受人蛊惑,见事不明,还望小遥国主饶恕。”
小遥无奈,这才答应。她已对东采奇佩服得无以复加,得此天大恩惠,更是感恩不已。
她心想:“有她与盘蜒仙使坐镇,今后大战,咱们实不必再费一兵一卒。”但转念又想:“我可真糊涂了。若将来真一统雪岭各国,由我为君,我定要建功立业,竖立威信才是。否则她与盘蜒一走,百姓不服,定生变乱。嗯,这之后战事,我非但不能倚仗她二人,更当奋勇争先,立下大功不可。”
所谓兵行千里只求功,联军众将士见东采奇大显神威,非但未生出依赖之情,反而各个士气大振,勇气倍增,只盼其后作战能多杀敌寇,多得功勋,受这位天神般的统率赏识。不久之后,东采奇一人灭城之事传开,白马国本就迷信神力,得闻此事,更是敬服顺从,变乱不生,太平有序,更以她为荣,竭力维护。周围诸国得讯,也陆续送信,不少明言归顺之意。
这一夜,盘蜒从大营出来,返回自个儿营帐,走到半路,突然遇上陆振英。两人各自一愣,盘蜒道:“师妹,夜色已深,还是早些歇息去吧。”
陆振英轻声答道:“师兄,咱们万仙身躯健康,便是数日不眠,也无损害,你都忘了么?”
盘蜒问道:“这黑灯瞎火的,你不睡觉,难不成还要观月赏雪么?”
陆振英抬头一瞧,天上层云漫漫,并无明月。她道:“瞧这天色,只怕又要下雪。”
盘蜒附和道:“多半不错。”顿了顿,又道:“你在雪国多年,对此地气候风貌,倒也熟悉了不少。这天寒地冻的,对内力修为,着实大有好处。”
陆振英脑袋轻点,若有所思,怔怔不语。
盘蜒道:“师妹,你功夫已有所成,为何不返回万仙,升登遁天一层?你乘坐猎林,来去也不过数十日。这飞升隔世功如提升境界,于身子益处不小。”
陆振英忽道:“那采奇师姐呢?她至今仍是渡舟一层,为何不谋求破云之位?”
盘蜒沉吟道:“她功力卓绝,这飞升隔世功练与不练,已无多大分别。况且破云层试炼讲究天命,如今已有六人,她贸然入池,只怕有性命之忧。”
陆振英忍不住问道:“她以往武功与我相若,怎会有此蜕变?听说她这些年。。。。与你呆在一块儿,可是你。。。。你助她有此大成?”
盘蜒不自觉的挺了挺腰杆,甚是自豪,说道:“我不过稍加指引,这是她自个儿吃苦悟出来的道理。况且她也不过初窥门径,算不得大成。”
陆振英暗暗捏了捏手掌,问道:“师兄,能对我说说。。。。其间之事么?”
盘蜒道:“采奇她这三年经历,委实一言难尽,我虽目睹全程,但毕竟不便向旁人透露,你为何不去问问她?”
陆振英心下酸楚,暗想:“旁人,旁人。如今我是旁人,而她却是自己人了?”她轻轻说道:“是了,待会儿我见她有空,自会去问。”
两人谈到此时,相对无言,陆振英纵然有千言万语,但顾虑重重,也难以启齿。盘蜒朝她稍一拱手,从她身旁走过。
陆振英见他如此“相敬如宾”,突然冲动问道:“师兄,我瞧你与采奇师姐间。。。。往往只谈公事,闭口不言私情。这三年间,你们到底。。。关系如何?难不成你对她如当年对我一般,也已心生厌倦了么?”
盘蜒“啊”地一声,心中一懵,过了片刻,这才道:“我并非喜新厌旧,只是觉得这凡俗之情,碍我修为,早将其从我心中铲除。”顿了顿,又道:“师妹,我对不住你。”
是啊,无论爱恨,非铲除干净不可,不然你怎能忘了对万仙的恨?又怎能再留在万仙之中?
寒风吹在脸上,令陆振英神色麻木,哭不出来,也无法强笑,她心道:“我是虎鹤神,他是续梦鬼,命中注定,本该是一对恋人。是我自个儿毁了那刻骨铭心的爱恋么?是我亲自推开他么?不,不,是天命,是劫难,是晦暗幽冥的厄运令我昏了头。他头也不回的走了,羽化成仙,渡劫飞升,更成了如今的巨兽。而我求道不成,原地绕圈,至今仍是孤零零、冷凄凄的痴傻丫头。”
她道:“你能让师姐悟道,可否也。。。。助我一臂之力,让我也明白过来?”
盘蜒回过头,仔细打量陆振英,她昂起脑袋,站在火把旁,让炫目的火光照亮自己,竭力显得更美貌些。
盘蜒神色失望,说道:“此事太过不易,不可强求。你既然存了这般心思,反而加倍艰难。须知淡泊无为,无心偶得,方暗合天意。”
陆振英心中只叫:“我不要你对我客客气气,像陌生人一般。你对我嬉皮笑脸也好,甜言蜜语也好,出言斥责也好,嘲弄讽刺也好,我不要你这般礼貌,这般。。。。疏远。”
盘蜒又道:“师妹,你莫胡想,也别瞎逛,早些回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