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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六个红袍人从里屋密室中走出,向盘蜒跪倒,其中一鹰头人道:“宗主,属下等回来了。”
盘蜒叹道:“诸位旅途劳顿,可是辛苦了,愁恰兄弟,你自行安排大伙儿休息。”
众人脸上露出笑容,似深感荣耀,那愁恰起身道:“宗主,十天之前,我等于陵山上追寻黑蛇灾祸,埋藏‘杯弓蛇影’时,遇上了苍狐少爷。”
盘蜒吃了一惊,道:“他怎会在那儿?他见到你们埋藏法器了?”
愁恰道:“此节属下不知,这十多天再未见到他人。但当时另有三人与他在一块儿。”
盘蜒急道:“是怎样的人?”
愁恰道:“是个模样朴素,眼睛明亮的少年,似是中原人。还有一美貌少女,似与夫人是同族。另一人受了伤,在那少年背上,看不清容貌。”
盘蜒道:“愁恰,得罪莫怪。”手指一点,探他心神,愁恰毫不抗拒,坦荡接纳,只想象那三人样貌。
片刻,盘蜒苦笑叹气,道:“是那陈灵虚,叛军的首领。”
愁恰等人脸上变色,道:“苍狐少爷怎会与这小子在一块儿?”
盘蜒道:“听传闻说,这陈灵虚确是个世间罕有的少年英侠,苍狐或许想收服此人,也未可知。”
有一彪悍汉子道:“宗主,也许并非那般简单。”
一狐脸老者道:“咱们自然信得过苍狐少爷,但提防着些,总是没错。”
盘蜒脑袋发胀,道:“我自有分寸,各位早些下去吧。”
众人垂头谢过,以阵法挪移而走,这阵法可通往八个方位,城内四处,城外四处。无论身在何方,皆可瞬间返回,实已用上伏羲太乙玄学的极诣。因朱玄堂需各处追赶黑蛇灾祸,及时埋下法器,盘蜒才耗费心血替他们布下阵势,赐予宝物。
他心头迷茫,竟觉得有些病了,那天罚剧痛又阴魂不散的扰他,他无心睡眠,来到庭院中安坐。
直至今夜,朱玄堂一共追赶蛇患六十四处,妥善于脉象中埋入法器。这大阵将与仙鬼神雾鼎相辅相成,缺一不可。蛇患发生的地方,往往有极罕有的“神龙脉”,借助这许多“神龙脉”之效,他才能构筑梦想中的境界,再不受天地所限。
苍狐已发觉此事了吗?这徒儿脑子灵活,正因此更易胡思乱想。他又怀疑我捉走了青斩,我纵然有时有些疯癫失常,又怎会有这等行径?我命人查探此案,至今毫无线索,可我、血寒、湮没皆分身乏术,难以顾及。
盘蜒又想起大眼枭曾警告说:“异兽阎王盯上你了。”
盘蜒一个激灵,昂首挺胸,停下脚步,说道:“哪位高人,深夜来访?”
来者毫不隐藏,径直现身,只见他身形高大,宽背阔肩,一张脸半人半狮,正是狮心王东采英。这些天来,涉末城荒弛松懈,以他的身手,在城中确可来去自如。
东采英说道:“城主,突然前来,实有要事告知,请恕无礼之罪。”
盘蜒道:“国主何必多礼?你千里迢迢而来,在下深感厚意。”说罢请东采英入内歇息。
东采英摇头道:“大祸临头,你还如此悠闲?你知不知涉末城立时就要遭难?”
盘蜒想了想,道:“国主请说。”
东采英见他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着实替他心急,道:“几天前,我接到军师密信,要我前往大观皇城,与廊邪等会面。我依言前往,被人接到一极隐秘的宅院内,你猜宅院里头都有谁在?”
盘蜒道:“我猜不出。”
东采英说道:“其中有一女子,是金银国的秋风公主,另有我军师泰远栖、帝国的廊邪、廊骏与四位龙将,宇国的大悲圣手陈结,剑圣郭玄奥。。。。”
盘蜒奇道:“这郭玄奥竟然还未死?”
东采英瞪他一眼,道:“他自然没死,只不过脑子有些不对头,需廊骏哄他,才能安定下来。我还瞧见那天下第一刺客烟影,他身边跟着一人,神色凶狠,秋风公主见到此人,仿佛见了鬼,说此人叫庆仲,也是个棘手角色。。。”
盘蜒忍不住又说道:“这庆仲怎地也没死?”
东采英叹道:“你且先别管别人死活,总而言之,那天屋中有许多人物,皆是当世豪雄,一国之主,其中更不乏你涉末城城邦的盟友。廊邪寒暄几句,才说:‘各位,我今请大伙儿到来,是为了商议一件大事。’”
他说出此言,看盘蜒脸色,却见他依旧麻木,又道:“廊骏道:‘廊邪,你当年逼走我弟廊宝,不顾亲情,我恨你入骨,若非听闻那吴奇杀了廊宝,又劫走咱们师弟,我绝不会来此见你。既然来了,你可是想向那吴奇讨个公道?’“
盘蜒辩解道:“我并未杀廊宝,如今正追查是何人杀他。”
东采英继续说道:“之后廊邪说:‘我正是为吴奇而来,但绝非仅为个人恩怨。此人恶行之大,罪孽之重,直是匪夷所思,远远胜过古往今来的阎王与魔头。’说完,他示意秋风公主讲话。”
盘蜒叹了口气,抬头看天。
东采英皱眉道:“秋风公主说,她冒死潜入涉末城皇宫禁地,盗出一卷书册来,书册中记载,你搜集数万斤’漂泊不定‘,铸造一仙鬼神雾鼎,将保护涉末城不受黑蛇之灾,却会引发天地剧变,对么?”
盘蜒纵然曾料到此节,但也深感愤怒,他造那大鼎,是为了造福饱受苦难的北妖百姓,绝非为一举之私。他喝道:“这可恶的婆娘,我容她住在城中,她竟玩弄这等手段?”
东采英冷冷道:“大伙儿见她呈现证据,确凿无误,当场便有人破口大骂,喊打喊杀,吴城主,这数月来寒冬与黑蛇灾害连续不断,各国百姓死伤以十万计,涉末城却全然不受苦,他们将这事记在你头上,如今真相大白,都恨你入骨,非杀你不可了。”
盘蜒听他语气严厉,也极为不满,好像恨不得掐住盘蜒脖子一般,他大声道:“这仙鬼神雾鼎若能成功,可非单单我涉末城受惠。”
东采英摇头道:“你这话说出,又有何人能信?你国中这无数绿驱蛇香,各国皆望眼欲穿,你却囤积在城里,造什么稀奇古怪的鼎,单此一罪,世人皆认你是十恶不赦的大罪人,谁又会信你造此鼎并无私心,更不会祸害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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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母凭子贵好福气
盘蜒静默半晌,道:“泰远栖、廊邪恨我入骨,如今得了这消息,定会大做文章,哪怕无半分证据,也绝不会善罢甘休。狮王,我只问你信不信得过我?”
东采英神色艰难,道:“你对我有无可回报的恩情,若只有我一人,我自然相信。可军师他们。。。就在昨天,各国已调度兵马,歃血为盟,定下计策,诸国主响应,兴兵讨伐涉末城。我趁夜赶来知会你,已大大违逆我那些盟友。”
盘蜒道:“那涉末城邦中那些盟国,哪些将会倒戈反我?”
东采英迟疑片刻,叹道:“若当真开战,自观国边境起,一路诸国皆不会阻拦,最多七天之内,他们必能兵临城下。”
盘蜒笑了一声,笑声中满是无奈、失望。
东采英说道:“吴奇兄,投降吧,如若投降,交出驱蛇香来,毁去那大鼎,你城中的百姓就不会有伤亡,涉末城这城中精心建造的房屋也不会损毁。我会尽力劝阻,要他们赦你的罪。你。。。权位不复,但却能保有自由,家眷也能平安。”
盘蜒想了想,道:“我答应让苍狐继位,他们能撤兵么?”
东采英苦笑道:“这远远不够,他们不会答应。”
盘蜒大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岂是为了公道正义起兵,还不是贪图‘漂泊不定’?他们嫉恨我涉末城强盛,嫉恨我吴奇治国有方,将罪名加在我头上,非要置我于死地,将涉末毁了不可。”
东采英愤然道:“城主,你所作所为,并非无可指摘。”
盘蜒道:“好,那我告诉你,这大鼎将有何效用!一旦铸成之后,我身在鼎内,可提前数日,预测蛇患何时到来,无论所在多远,皆瞒不过我,若能如此,这蛇灾一时便再难以害人。而这大鼎法力广罩出去,三百里之内,黑蛇会避而远之,难以入内。将来,我会造更多的小鼎,与此大鼎照应,终有一天,能够惠及整个北妖的百姓。我囤积绿驱蛇香不假,但长远而言,岂不比广而分发强上百倍?”
东采英深为震惊,哑然良久,道:“那你为何不早些说出来?”
盘蜒斥道:“此事本不该为外人所知,也无需外人多管闲事。若早真传了出去,泰远栖、廊邪他们,定会歪曲实情,说我别有用心,谎话连篇,事到临头,这兵祸来的反而更快。”
东采英说道:“我会将你的话传回去,告诉各国首领,若他们信得过你。。。。”
盘蜒闭上眼,神色忧郁,道:“你尽管去说,可又有多少人能够相信?泰远栖是想除掉我,真相如何,已无关紧要了。”
东采英诚恳道:“你可有令人信服的实证?”
盘蜒摇了摇头,他这大鼎效用是他推算而得,前所未有,实难断后果如何。
东采英长叹一声,道:“那我唯有尽力而为了。”
盘蜒睁开眼,道:“狮王,多谢,若此战无可避免,我请你替我转告泰远栖与廊邪一句话。”
东采英以为他要服软,答道:“你说罢。”
盘蜒道:“他们此来必败无疑,如若收手还来得及。”
他声音平淡冷漠,并无愤怒,更非威胁,像是在向东采英阐述最简单的道理,或是过去曾发生过的故事。
东采英凝视盘蜒,以为他疯了,但两人僵持许久,东采英朝他拱手,穿过院落,随风远去。
盘蜒低头轻叹,再度观望星象。夜色已变作紫红色,星星散发出不详的光芒,黑幕宛如幽暗的丛林、死寂的海洋。
群星像是一双双野兽的眼睛,俯视涉末,俯视盘蜒。
星象有如魔猎前兆,怪异的难以言喻,凶残的无法形容。
这天空本并非如此,但东采英来了之后,悄然已变了模样。
盘蜒瞬间有些怕了,想要退缩,终止这一切,但很快又充满狂热与热情,他回忆起当初从雪地醒来不久,也是欣喜的望着魔猎时的星月,发自心底的快乐起来。
他心想:“不必顾及那许多了,从今天起,我不能懈怠,一切俗务皆不必管,唯有乌云神塔,唯有仙鬼大鼎,唯有血寒与湮没,才需我为之倾力。”
他穿过花园,出了殿门,谁也不惊动,谁也不知道,不一会儿功夫,他又回到乌云神塔顶上了。
血寒奇道:“你怎地回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乱子?”
盘蜒笑道:“不,无需担心,一切皆如所料。”
。。。。
两天后,苍狐抵达涉末城,他只穿平民服饰,见城门口戒备森严,士兵手持刀剑,脸色严肃至极。他心中一凛:“莫非师父生出疑心,想要捉拿我?”遥遥望见门口贴一画像,正是他自己容貌。
苍狐顿时急了,施展神功,从城墙飞跃。他熟知城墙漏洞所在,加上轻功卓绝,谁能发觉的了他?
他先来到武府,见那大宅已被烧成废墟,胸口如遭重击,惊怒交加,手足都有些发颤,细看府前痕迹,显然曾兵戈交锋。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