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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得礼部人员,日无暇晷。礼部尚书怀塔布,系太后表亲,又有许应骙,亦是太后平日信任,两人素来守旧,见了这番手续,愤闷已极,恨不得将维新党人,立刻撵逐。因此一切新政,关系礼部衙门,免不得暗中搁置。御史宋伯鲁、杨深秀,与康有为等气味相投,上书参劾许应骙,说他阻挠新政。光绪帝览奏震怒,本拟即行革职,因碍着太后面子,令他明白复奏。许即按照原奏,逐条辩驳,并劾康有为妄逞横议,勾结朋党,摇惑人心,混淆国事,请即斥逐回籍。光绪帝见许复奏,揭康短处,心滋不悦。过了数日,御史文悌,又参奏:“宋伯鲁、杨深秀二人,欺君罔上,若非立加罢斥,必启两宫嫌隙。”顿时触怒天颜,斥他莠言乱政,挑动党争,命即夺职。
文悌忙求怀塔布往颐和园乞救。太后不答,但迫令光绪帝速斥翁同龢。一经下手,便劅本根,太后手腕,毕竟不同。光绪帝没法,只得令开缺回籍。次日,又由太后特降懿旨,令简荣禄为直隶总督,裕禄在军机处行走。光绪帝又不能不允。两禄揽权,明夺光绪帝天禄。暗中探听消息,乃是从怀塔布谗构所致,遂也赫然下谕,把礼部尚书怀塔布、许应骙,及侍郎坤岫、徐会澧、溥颋、曾广汉等六人,一律免职。守旧党见了这旨,吓得神志颓丧,陆续至颐和园,钻营运动,求太后重执朝政。太后恰从容不迫,谈笑自若,城府深沈。暗地里恰着着安排。
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王照,次第上书,先请翦发易服,继请皇帝奉太后游历日本。这等奏牍,守旧党闻所未闻。又有最关重要的一着,触犯李总管莲英。维新党人,以欲行新政,必斥太监,光绪帝深恨李莲英,正想乘此开刀,急得李莲英走头无路,率着娇娇滴滴的妹子,泣诉太后,磕头无数,不由太后不从,当下与莲英密议,定了一个秘计,密寄荣禄。荣禄随即上折,请帝奉太后往天津阅兵。光绪帝览到此奏,满腹踌躇,即到颐和园禀闻太后。太后很是喜欢,命光绪帝即行下谕,定期九月初五日,奉太后赴津阅操。光绪帝回宫,虽遵照慈命,准即阅操,心中总怀疑不定,遂传召一班维新人物,到勤政殿面议。康主事造膝密陈:“此去阅操,前途很险,预乞圣裁!”光绪帝连忙摇手,令他出外商妥,入宫详奏。康主事退出,与同志暗地商量,议定一釜底抽薪的计策,先杀荣禄于天津督署内,既杀荣禄,即调陆军万人,星夜入都,围住颐和园,劫太后入城,圈禁西苑,俾终余年。无权无勇,奈何得行此策。商定后,即由康主事入宫密奏,光绪帝沉吟不答。经康力劝,方说待天津事定后再办。康乃退。
这时候,朝旨已命全国立官报局,任康为上海总局总办。又设译书局,命康徒梁启超总办。康梁因密图大事,尚留住京师。光绪帝听了康主事秘计,筹划了好几日,暗想畿内兵权,握在荣禄手中,不便轻举,除非得一胆大心细的人物,先夺荣禄兵权,万难成事。日思夜想,觅不出这样人材。适值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入觐,光绪帝闻他胆大敢为,当即召见,先问他新政是否合宜,袁极力赞扬。光绪帝不得不信,随又问道:“倘令汝统带军队,汝肯忠心事朕否?”袁即磕头道:“臣当竭力报答皇上厚恩。一息尚存,必思图效。”未必未必。次日即降谕道:
现在练兵紧要,直隶按察使袁世凯,办事勤奋,校练认真,着开缺以侍郎候补,责成专办练兵事务。所有应办之事宜,着随时具奏!当此时局艰难,修明武备,实为第一要务。袁世凯当勉益加勉,切实讲求训练,用副朝廷整饬戎行之至意!钦此。
守旧党见了此谕,彼此猜疑,急去禀报太后。其实宫廷内外,太后已密布心腹,时令传达,就是康有为入宫,亦经内监密报。只谋围颐和园的事情,尚未闻知。太后曾令光绪帝下谕,凡二品以上官授任,当亲往太后处谢恩,此番袁世凯擢任侍郎,官居从二品,理应照敕奉行。到颐和园谢恩时,太后立即召见,细问召对时语。袁一一照奏,太后道:“整顿陆军,原是要紧,但皇帝也太觉匆忙,我疑他别有深意,你须小心谨慎方好!”袁自然答应。到八月初五日,袁请训往天津,光绪帝出乾清宫召见,用尽方法,不使言语漏泄。殿已古旧黑暗,晨光透入颇微,光绪帝坐在龙座,已是末次了。告袁密谋,命袁往津,即向督署内捉杀荣禄,随即带兵入都,围执太后;俟办事已竣,当续任直隶总督,千万勿误!袁唯唯趋出。临行时付他小箭一支,作为执行证据。袁即坐第一次火车出京。光绪帝总道是委任得人,十有九稳,不意下午五句钟,荣禄竟乘专车入京。人耶鬼耶?俗语有道: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人言无二三。
毕竟荣禄何故入京,容待下回说明。
…………………………
清室不竞,外患迭乘,此时不革故鼎新,万不能挟强返弱。顽固诸徒,迂腐荒谬,固不足责,无论刚毅之显分畛域,自速其亡,即如徐桐、李鸿藻、怀塔布、许应骙辈,但务株守,各争党见,亦何在不足误国。但维新党人,锐意更张,亦未免欲速不达。善医者诊治弱症,必先培其元,然后可以祛邪,元气未培,猛加以克伐之剂,恐转有立蹶之弊。为政之道,何以异是?且围园劫后之谋,名不正,言不顺,慈禧究非武瞾,维新党人之力,宁及五王?乃欲冒天下之不韪,以皇帝作孤注,甚为计不亦太疏乎?经著书人按事铺叙,随手抑扬,益知守旧派固无所逃罪,维新派亦不能免讥。一击不中,十日大索,可恫亦可惜也。
第八十七回 慈禧后三次临朝 维新党六人毕命
却说袁世凯上午赴津,荣禄下午抵京,此中隐情,不烦小子说明,看官当一目了然。含糊得妙。荣禄抵京这一日,正值慈禧后还宫,亲祭蚕神。祭毕,退入西苑。照清朝故例,外省官员入京,非奉有召见特旨,不得入宫。荣禄不管禁令,他不用人引导,径至西苑叩谒。当由守门人阻住,荣禄忙道:“咱们有机密要事,入禀太后,恳迅速引见。”守门人本是太后心腹,与荣禄联同一气,且荣禄系太后亲戚,仓猝入宫,必有特别大事,便引了荣禄直至太后前。荣禄急忙下跪,磕头如捣蒜,太后忙问何故?荣禄泣道:“求老佛爷救命!”老佛爷三字,乃是满人尊称帝后的徽号。荣禄因乞命要紧,所以不称太后,直呼老佛爷。太后道:“禁城里面,你有什么事要我救命?这里没有甚么危险?宫里也不是你避难的地方,你如何冒昧前来?”荣禄请屏去左右,太后即令内监退出,只留李莲英一人。荣禄即将皇帝密谋,一一陈奏。太后问:“此事可真么?”荣禄从靴中取出小箭一支,作为确证。这支小箭,系光绪帝亲授袁侍郎,如何落在荣禄手中?太后大怒,立命荣禄传集满亲贵数人,并守旧党首领世铎、刚毅等俱到,又有怀塔布、许应骙二人,亦蒙特召,皆会集太后前,黑压压的跪满一地,叩请太后速出训政,挽救危机。太后准议,饬荣禄带兵入卫。荣禄答称亲兵已有数千人来京,大约此时可到。荣禄确有智识,无怪太后宠任。太后道:“甚好,甚好!”随令荣禄召兵进来,将禁城内的侍卫,一律调出。再命荣禄仍回天津,截住康党,毋任狡脱。荣禄奉命而去。
不防会议的时候,有个孙姓太监,素为光绪帝所亲信,得了这个消息,忙去报知光绪帝。光绪帝知事已泄漏,恐康有为必遭逮捕,忙自草一谕,令孙太监密递康主事。其谕道:
谕工部主事康有为:前命其督办官报局,此时闻尚未出京,实堪诧异!朕深念时艰,思得通达时务之人,与商治法。康有为素日讲求,是以召见一次,令其督办官报,诚以报馆为开民智之本,职任不为不重,现筹有的款,着康有为迅速前往上海,毋再迁延观望!钦此。
康主事瞧罢,见确是皇帝手笔,且谕中有召见一次的话儿,亦系掩饰耳目,暗伏机关,明人不用细说,便谢了孙太监,送别出门,自己匆匆随出,不暇通报同志,连阿弟广仁,也不及详告。行至车站,天已微明,当即乘火车出京,一抵塘沽,忙搭轮直往上海。及荣禄到京,康有为已乘轮南下。荣禄忙电饬上海道速即查拏。
这时候,光绪帝已被撤政柄,幽禁瀛台。原来八月初六日清晨,光绪帝登太和殿,方阅礼部奏折,预备秋祭典礼,忽由宫监传出懿旨,宣召帝至西苑。帝出殿,宫监已在殿门外竚候,引帝入西苑内,即由李莲英带领阉党,簇拥光绪帝登舟,直达瀛台。瀛台系西苑湖中一个小岛,环岛皆水,光绪帝到了此间,料知没有好结果,不禁泪下。李莲英厉色道:“太后即来,皇后亦至,难道万岁爷还怕寂静么?”言毕自去,留内监守卫。约一时许,太后已到,皇后珍妃等亦在后相随。光绪帝忙即跪接,太后怒目视帝,戟指叱道:“你入宫时,年只五岁,立你为帝,抚养成人,今已将二十年,不是我一力保护,你哪得有今日?你要变法维新,我也不来阻你,你为什么听人唆弄,忘我大德,还要设计害我?你试细想一想,应该不应该的?”光绪帝跪伏地上,战栗不能出声。我为光绪帝道,此后愿生生世世,勿生帝王家。太后又叹道:“我想你的薄命,有何福气做皇帝,现在亲贵重臣,统请我训政,没有一人向你。就使汉大臣中,有几个助你为恶,你还道是好人,其实统是奸臣,我自然有法处治。”说至此,恨恨不已,似乎有即行废立的形状。恼了一个珍妃,突出皇后前面,向太后跪下,吁请太后宽恕帝罪,勿加斥责。太后怒道:“象你这种狐媚子,也配着与我讲话么?”珍妃愤极,不觉大胆道:“皇帝系一国共主,圣母亦不能任意废黜。”这句话尚未说完,面上已扑的一声,受着一个嘴巴,粉靥陡起桃花,不禁垂首。但听太后厉声道:“快与我将这狐媚子,牵了出去,圈禁宫内。”当由内监请珍妃起来,带领回宫,引到一个密室,把她幽闭。长门寂寂,谁慰寂寥,免不得珠泪莹莹,长此愁苦,这且慢表。
单说慈禧后尚在瀛台,痛责光绪帝,经李莲英从旁解劝,只有他还配讲话。方命还跸,令皇后留住帝处,监视皇帝言动,此外不准擅召一人。太后回宫,飞饬步军统领,逮捕维新党人,当时拿住杨深秀、谭嗣同、杨锐、林旭、刘光第、康广仁等六人,下刑部狱中,一面密议废立事件。王大臣等都不敢决议,慈禧后究属聪明,暗想骤然废立,恐惹起中外干涉,乃即以帝名降谕道:
现在国事艰难,庶务待理,朕勤劳宵旰,日综万几,兢业之余,时虞丛脞。恭溯同治年间以来,慈禧端佑康颐昭穆庄诚寿恭钦献崇熙皇太后,两次垂帘听政,办理朝政,弘济时艰,无不尽美尽善。因念宗社为重,再三吁恳慈恩训政,仰蒙俯如所请,此乃天下臣民之福。由今日始在便殿办事,本月初八日,朕率诸王大臣,在勤政殿行礼,一切应行礼仪,著各该衙门敬谨预备!钦此。
这谕下后,眼见得光绪皇上,与废立无异了。只是维新党首康有为未曾拿获,太后哪里肯饶恕他?再饬步军统领,挨户搜查,务期拿获严办。十日大索,仍无影响。时康已乘轮赴沪,全然不知京内消息,轮船上又毫无风声,自己更不便探听,只好闷坐房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