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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勉强不打架。
见这个小矮子隔三下就望一下自己的叔叔,虞公涅心中升起一股暗火,阴恻恻又懒洋洋地问:“公子才到天邑便东奔西走,所为何事?”
女须久闻虞公涅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的没礼貌,上前一步代答道:“奉王命而来。”
这下虞公涅也不得不略收一收他的懒散了,祁叔玉含笑问女须:“不知王有何命?”
女须的声音还是那么客气,中间却好像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回太叔,王闻说公子一路与一女郎相携而来,女郎恰是昨日在宫中见过的,便使公子来探望,”前因后果都交代得清清楚楚了,末了还赠送了一个消息,“王不日设宴,女郎亦在列。王的意思,有饮宴,有歌舞,还请太叔也早作准备为好。”
夏夫人心中又是欢喜又是骄傲,凡是她丈夫问话,人们总是会不自觉地多说一些,有的没有、重要的不重要的,总能多得到很多信息。
祁叔玉礼貌地道:“稍候。”
夏夫人便说:“我即遣人去请,然而女郎年幼,是否要请她的母亲一同过来呢?”她下意识地认为女杼不是一般人,不免多加重视,并不似对寻常人那般不经父母同意,便唤子女前来。
女须与夏夫人说话便冷静了许多:“那是再好不过啦。”
姜先也冷静了下来,从进门到现在,大部分的对话是由女须来完成的,他自己果然就是个借口而已。既然如此,那就先装作懵懂好了,让女须与夏夫人客套去。而祁叔玉这里,则是容濯与他打暗语,这里面的门道,姜先还没有全部掌握,只作观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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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中执事到女杼处传话之后,女杼也是一怔:“公子先?”旋即明白了其中的含义,点点头,“知道了,我们收拾一下就过去。”
执事多一言不催,转身在门边檐下垂手等候。
女杼叫过儿女来叮嘱:“不要多说什么话,希夷与公子先打个招呼,说些游戏一类就可以了,姬戏的事情,略提两句,不要多抱怨,要称赞申王。记住,不要说‘你们的王’,在这里,申王就是王。阿应……嗐,我以后得教你每天多说点话才行。”
卫希夷好奇地问:“称赞王?”
“对,公子先住在宫里,不经王的允许,他怎么能出得来呢?他的随从都丢光了,现在身边一定都是王的人。你同他抱怨,也是给他惹麻烦。现在不是我们以前,讨厌谁,直说出来也没关系。好话对什么人都能讲,坏话只能对信得过的人说。”
“啊?以前不是这么说的。”
“对呀,以前我们能随便说,因为谁也不能将我们怎么样。现在不同啦,你要想能够时时刻刻说心里话,不需要避人,就要有力。明白吗?杀人立功是有力,祖先荣耀是有力,自己的名声也是有力。可你还小,想自己有力,还需要时日。”
卫希夷反应了一会儿,郑重地道:“我明白了。”
来不及说更多,女杼将二人的衣裳头发拢一拢,一手一个,牵着请执事引路前行了。
到得正堂,堂上言谈正欢,虞公涅还是靠着叔父,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姜先。姜先却无法在众目睽睽之下向祁叔玉请教更私密的事情,夏夫人询问姜先之衣食,又问他路上的经历,不住称赞姜先虽然年幼,却是十分懂事。
姜先涩然:“父母不在身边,不得不如此耳。承欢膝下,我也是什么都不想去理会的。”
夏夫人忽然道:“呀,来了!”
姜先一阵紧张,下意识地摸摸领子、摸摸头上的小冠。他还没正经认识长辫子的母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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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希夷虽得了母亲的叮嘱,依旧还是那个活泼的长辫子也没有错。
姜先之前还担心,她才死了哥哥,会不会受到很大的打击,然后茶饭不思、日渐消瘦之类的。近前一看,发现她依旧精神得要命,气色比自己好上许多,完全不像是受到打击的样子。
人有事忙的事情,什么担心啊、忧伤啊,都会被冲淡许多。这一昼夜,卫希夷先与姬戏干了一仗,再到宫里告了黑状,和祁叔玉等人一起坑了姬戏父子一把,继而与母亲合作,又坑了姬戏父子第二回。实是没有闲暇去被打击。
倒是姜先,日夜愁思,气色不是很好。
在女杼的带领下见过礼,卫希夷老老实实在呆在母亲身后,悄悄打量室内众人。女杼先谢过姜先:“多亏公子携小女北上,我们母女才得团聚。”
姜先紧张得要命,光洁的额头上也沁出点汗来,结结巴巴地说:“不不不亏,是亏得她带我来的。”
“都已经到啦,大家都好好的,就不说这个了嘛。”卫希夷倒是看得开的。
继而惊讶地对姜先道,“你是不是瘦了一点?”
恰逢姜先因她第一句话看了过来,没话找话说了一句:“你辫子呢?”
两人同时一顿。
姜先摸了一下脸,嘟囔道:“才一天,瘦也看不出来。我正要长壮呢。”
夏夫人掩口闷笑,祁叔玉也笑着摇头,容濯、任续二人两眼望着房梁,颇有些惨不忍睹的意思。
女杼道:“大约是择席,所以看起来有些憔悴。习惯就好,习惯了,也就长壮了。”
在有女须等人的情况下,想说些别的,也都按下了。姜先看出来了,在眼前的情况下,女杼是不会让女儿跟他单独去谈一谈的。饮了半盏蜜水压惊,姜先开始与女杼套近乎,询问她是怎么到北面来的,询问她现在的生活,真是体贴又懂事。
卫希夷眼珠子在二人身上转来转去,皱皱眉头,与弟弟互相摆了一个“无聊”的表情,又坐好。鸡崽与她在一起,然而不与她讲话,这让她有些不适应。又望望女须,女须回她一个客气的笑,卫希夷也冲她傻笑了一阵儿。
姜先那里问无可问,说无可说,传达完了申王的善意。最后提及了宫宴。
女杼情知此事避无可避,没有犹豫便同意了。
至此,姜先的任务算是完成了,却还舍不得走。搜肠刮肚,想出一个问题来问卫希夷:“宫宴时,除了歌舞伎,乐工,与宴者难免也要下场助兴的,你准备好了吗?”
“唉?”卫希夷惊讶道,“天邑是这样的吗?哦,我知道了……”
祁叔玉对姜先道:“公子放心,既然人在我这里,我自然会照顾到。宫宴从准备,到选人,到开始,总有大半个月,够学些东西了。”
“哦,那也行……”姜先心里飞快地盘算着,眼前是真没机会与长辫子单独说话了,他又被申王的人看着,万一举动不妥,怕给长辫子惹麻烦。不过,宫宴的时候人多,找个机会应该是不难的。
想到这里,便不去再做多余的动作惹人生疑,将申王所赐转交之后,便与女须回宫了。
他去后,祁叔府上不免又是一番猜测,却都不担心——申王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况且,今年大水歉收,寒冬将至,申王需要稳定。
唯卫希夷有些担心姜先的情况,她还记得申王想娶姜先的母亲,而姜先不愿意。今天姜先的样子看起来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出了问题。
回到居处,便小声问女杼。
女杼道:“你呀,就是爱操心。他娘这回,嫁定了。”
“啊?”
“丈夫死了,她还是要活下去的,”女杼道,“公子先的母亲只有他一个儿子,儿子又不在身边,她迟早是要改嫁的。她不能总依靠父亲和兄弟生活,一个儿子和没有儿子有什么区别?如果要嫁,还有谁比王更合适呢?”
“可是……”
“慢慢想。这世上没什么‘应该这样’与‘不应该这样’,只有‘是不是这样’。不要因为自己和公子先走了一路,就觉得要护他到底,就觉得他不喜欢的人都不好。护短之前,也得知道那是短。”
女杼由着她去想,自己却抱过卫应,教他识字。
卫希夷想了半天,终于在睡觉前想明白了“鸡崽娘和鸡崽各有各的打算,人与人是不一样的”。不料次日又被说话算数,要亲自教她的祁叔玉糊了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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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叔玉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次日早膳过后,就将卫希夷和虞公涅叫到一起来教授:“宫宴歌舞,阿涅已经很熟悉了,过一时咱们演练一下即可。希夷没见过也不打紧,学一点就行了。你们的字已经识得差不多,我们来讲些浅显的,先从昨日公子先讲起,你们有哪里要问,只管问我,如何?”
虞公涅没吭声,卫希夷有得听就开心,直点头。
祁叔玉道:“公子先还是没明白事理。”
卫希夷瞪大了眼睛,“他挺懂事的了啦。太叔路上与他讲的,他也听了,不是吗?”
“他对王还有敌意,因为他的父亲,这当然是应该的。可是他没想明白——出去问一下,除了公子先,还有谁觉得申王不如唐公的?没有。唐公是申王杀的吗?不是。何况,难道唐公得势,就不会这么对申王了吗?都一样的。”
“可是……”
“你觉得公子先人不错,那也是可以。好人,却不一定能做王。凭一句‘我是好人’,就要大家都服你,那是不行的。申王与唐公,没有对错,他们都在争夺天下。只不过申王赢了而已。对所有人来说,唐公做王,还是申王做王,有什么不同吗?有,申王做得更好。如果公子先还想着他的父亲是好人,他受了委屈,想凭此反对王,他只有失败一途。不是因为是不是好人,而是因为是不是一个好的王。”
卫希夷默默无言。
虞公涅见她不说话了,才拖长了调子问祁叔玉:“无父无母之人,该当如何?”
祁叔玉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虞公涅晃晃脑袋。祁叔玉道:“自然是要靠你自己。”
“又要我走!”虞公涅想起了上次的对话,怏怏不快。
祁叔玉道:“治国没有那么简单,你的先生告诉你的,不过是几行字,做起来却是要一辈子。譬如始祖于虞地驯牛马,百姓附焉。这件事,祖先们做了三代,才有了虞。不是喊一句,我会驯牛马,就会有人奉你为主的。王城,牧正手下牧奴那么多,都会驯牛马,可曾有一人做了国君?并没有。陶氏的祖先,因为制陶而得姓,如今也是一国。现在会做陶的人有多少?四荒之地,不识耕织、不懂作陶、不懂驯牛马的蛮夷多了,让工匠去四荒之地,能凭一技之长为王吗?不能!要使人信你,信任源自积累,要么是无数件小事,要么是一件大事……”
祁叔玉的课很长,卫希夷听得十分仔细,这是以前在南君那里从来没有听过的细致。南君所授,乃是基于“已封作国君”,祁叔玉所言,却是“如何白手起家”。
卫希夷有时也将南君说过的话拿来问祁叔玉,这个时候祁叔玉眼中便会透出别样的神彩来,抓着侄子道:“这个要认真听。浑镜虽是僭越,实实在在是统御蛮荒之众,他的经验都是难得的。我是在你父亲那里听到的一些,当时我年纪小,有些或许记漏了,如今正好补,这些对你有用的。”
虽然不喜欢虞公涅,不过本着交换的原则,卫希夷还是努力回忆南君曾说过什么,一一说与祁叔玉。祁叔玉再一一剖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