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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在学习吗?
想到这个,我迅速回屋,冲了杯橙汁端了上去。
我敲了敲门。
“进来!”
他的书桌靠着窗子,背对门坐着,这时转过身来,手肘搭在椅背上,转着笔,一脸不悦。
“你是来监视我的吗?你给我妈说干脆装个摄像头得了,也不用掏钱雇你了。”
我将杯子放在他桌子上。
“谁监视你了,小子?我是好心怕你渴,给你送水来了。”
他露出“我才不信”的表情,努了努嘴。
我扫了眼桌子,上面果然是课本,希望一分钟前还是课本。
“我走了。”
“走吧走吧!”
他在赶我。
我无奈地笑笑,青春期的孩子啊!
我看到扔在沙发上的外套。
“这个要洗吗?”我提起外套说。
“恩。”
“以后哪件衣服要洗就放洗衣机里,别到处乱扔。”
我抱着衣服,正要转身,小山冲我做了个鬼脸儿。
我认床,睡不踏实。半夜醒来,神使鬼差的,我披着衣服走到了小山的卧室门口,见门开着,就走进去了。
他侧身睡着,美妙的身体线条如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一样优美,在月光下剪影般不真实,让我入迷的右手搭在枕头上,露出穿着浅蓝色丝绸睡衣的肩膀和大半个背。我将薄被子往上拉了拉,虽然天气挺热,但立了秋,后半夜还是有些凉。他还带着耳机,我拔了下来,哦,还没有关,谁的歌呀?我放在耳侧——许嵩的《南山忆》,呵,我也喜欢。
孩子就是睡得踏实,我这么一折腾也没醒过来。
看着一个孩子睡觉感觉如此神奇啊!他闭着眼睛,双目的距离有些宽,我这才发现他眼角微扬,是双丹凤眼,微凸的眼皮上细小的皮肤纹理清晰可见,不算太长的睫毛像所有东方人那样——不迷人但是猴精——现在是两条浅棕色的线。我忍不住抚摸着他美得很自然的秀发,触手清凉,好像捋过垂柳枝叶。
熟睡的男人我见过一些,眼前这个还不能称之为男人的男性,他没有费心应付我的疲倦,没有精打细算的疲倦,更没有勾心斗角的疲倦,他有的只是自然这个神明赋予我们每个人的神圣的疲倦,那就是:我累了,该睡觉了,仅此而已。
第二天,还在睡梦中的我就被一阵刺耳的声音吵醒,我按了闹铃。天哪!这才六点半呀,不过我得给孩子做早饭了。
我匆匆洗漱过,头发胡乱一绑,就进厨房忙活了。我将火腿切好,又煎了个鸡蛋,在小锅里煮了点儿麦片,看下表,正好六点四十分,上楼叫那小祖宗起床了。
这天是礼拜六,孩子可以睡个自然醒了。我将屋子整个扫了一遍,看时间都快十一点了,就上楼叫小山起床。
门虚掩着,我敲了敲门。
“小山,起床!再不起魔鬼就来抓你了!”
“你进来吧!”
他的声音很清醒,我走了进去。
小山躺在床上,床头柜上有堆松子壳。
“我早醒了,躺在床上吃了会儿松子,吃着吃着就睡着了。不过你刚来叫我时我准备起床呢!”他快活地说,并翻身趴在枕头上,笑嘻嘻地瞅着我,一脸娇憨,浅蓝色的丝绸睡衣流水般从胳膊上滑下,露出半截玉也似的手臂,丝绸泛着光泽,衬得皮肤更是鲜嫩,磁铁一样将我的眼球吸了过去。
“那你起来,我出去了。”
“姐姐,你喜欢打羽毛球吗?”
正要转身离开的我听到这话,忙回答“喜欢,当然喜欢了。”
“太好了!一会儿咱们去体育馆打羽毛球吧!”
“没问题!”只要能和你在一起,下地狱我都会答应,知道吗,宝贝?
、第五节
沅有茝兮醴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楚辞?九歌?湘夫人》
——题记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
柳絮如雪花般纷飞,为了生生不息进行着几乎奢侈的奉献。
艳丽的仲春风光已渐渐退去了青涩,而我却在如此风和日丽的日子,接到了一个黑色的电话。
我一进书房,就看见小山盘腿坐在地上,嘴里含着珍宝珠,专心致志地玩着PSP。
“小山。”我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山抬起头,将那个碧绿的棒棒糖从嘴里取出来,眼睛圆溜溜地看着我。
“大姐,怎么了?”他说着,忍不住抿嘴笑了笑,继续将棒棒糖含嘴里。
“昨天下午去哪了?”我的声音平静而威严。
小山秀眉一蹙,立刻沉了脸,微嗔着,将棒棒糖准确无误地投入垃圾桶中,将PSP丢在沙发上。
“为什么不回答我?”我冷面依旧。
他抬头看着我,痞气地歪着脑袋,扬了扬眉毛,嚣张地说:“你管得也太多了。”
“你昨天下午干什么去了?”我丝毫没有改变表情。
小山盯着我渐渐冷峻的脸看了几秒,玩世不恭地吐出一口气,不过眼中的嚣张气焰弱了不少。
“好,我可以告诉你我昨天下午去了哪儿,不过你得答应我别告诉我妈我翘课的事。”他将果盘里的一个苹果拿过来上下抛着玩,满脸伪装的不在乎,却偷偷斜眼看我。
“只要你说实话,这次就算了,不过,下不为例!”
“好吧!”他那表情像个不得不接受派对邀请的王子,“昨天——”
小山眼睛一转,突然住了口,微微一笑:“我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么细,我就没有一点儿隐私权吗?”
我二话不说,拿出手机:“我想你妈现在应该挺不乐意我给她打电话说你旷课的。”
“别别别!姐姐,咱们再商量商量!”
我一手举着手机,眼睛盯着他,他往沙发靠背一倒,郁闷地揉了揉头发,老大不情愿地开口了。
“你知道吗?我同学他院子有个孤寡老人,带着个在垃圾堆拣的小孙女,我同学他妈有时会帮帮老太太。昨天我们去看她了。我们凑钱给她换了个电褥子,以前那个太老了,怕跑电。我们还包了饺子,我也包了,莲菜牛肉陷的,我吃了二十七个,二十个干饺子,七个汤饺子,回来的路上买了盒口香糖和一本漫画,口香糖是柠檬草薄荷味儿的,漫画是《海贼王》第一百二十三话,一共花了三十八块三毛钱,回来路过了四个十字路口,第一个是红灯,等好久,第二个还是红灯,不过灯坏了,大家都乱走,我也就随大流了,第三个还是红灯,没有交警,所以……”他越说越琐碎,脸上带着作弄人的笑意。
“好,我知道了,不用说了。”如果我不喊停他会说到过年。
小山闭了嘴,看着我,那眼神表明:我已经说了,是你喊停的,看你能把我怎么办?
我以手扶额:“你去帮别人挺好的,但不能旷课知道吗?”
“因为昨天下午是我讨厌的语文课,那个矮冬瓜要检查背诵,背不过的站后面,我不想丢人,还不如翘掉省心。”他不屑又轻松地耸了耸肩。
我皱眉,无奈地说:“小祖宗呀!你不能这么下去了,要是期末考试成绩不好怎么办?”
小山凑到我跟前,古灵精怪地说:“呵呵,我妈会解雇你,然后我会非常高兴,我巴不得永远看不见你!”
我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讨厌我?我还陪你打羽毛球呢!”
“切!就你那技术——还不如和墙打!”小山挑了挑眉毛,嘴角的弧度让我心醉。
“要不这样!”小山又有什么鬼点子了,冷不防,他趴在了我的腿上,柔软的身子让我全身立时僵硬了,他双目微眯着,闪烁的光彩像春日的点点野花,“我付给你两倍的工资,你只用陪我玩,给我做饭就行了。其实有时候你还不怎么讨厌,而且做的饭还能吃。”
我望着那双晓星般闪亮的眼睛,想脱口而出:“Yes,your highness!”但说出口的却是:“做梦,下辈子吧!”站起来走了。
我穿着极软的拖鞋从旋转楼梯上下来,几乎没有声音,但能感觉到它一下下重重敲击着木质楼梯,扶手华丽而漠然,我吸了口气,几乎啜泣。
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我停下脚步,呆呆地站着。
“嗨,怎么,看见鬼了?”有人在我肩头敲了一下,我回头,撞上一张愉快的脸——小山手里拿了两副几天前买的新羽毛球拍。
他站在上两级台阶上,比我高了好些,我的目光可以平平地看着他的胸膛。他穿了件天蓝色T恤,还没发育成熟的身子已透出了男性的英挺,方方的双肩,坦荡荡的青涩的胸部,挽起的袖口露出肌肉线条柔美的手臂。他这一个多月长高了,结实了不少。
“怎么,哭丧个脸,生我的气了?”他冷不防伸出手托起我的下巴。
我一惊,“啪”一下打掉了他的手,他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依旧笑吟吟看着我,我的脸则微微发烫,忙转身走下台阶。
“真生气了?小气鬼!哈,我给你讲个笑话。”小山豪爽地揽着我的肩膀,好像我是他的哥们。我在沙发上坐下,他紧挨我也坐下了。
他笑了起来,开始讲笑话——他呀,每次讲笑话自己先笑个不停。
“从前,很久以前,大概我还没有出生呢,有一个人——有一个人,他超级喜欢吃糖,每天几乎不吃饭,光吃糖,后来,有一天,他去洗澡,然后失踪了,你猜怎么了?”
“他被绑架了?”
“不对,浴室很严密,而且他的保姆一直在外面守着。再猜。”他的眼睛睁得圆圆的,紧紧盯着我。
“这是个密室谋杀案呢!得让柯南来破案子。”我详装苦苦思索着,“该不会是他爱吃糖,就变成糖人儿了,水一冲就化,流下水道去了。”
“你答对了。”小山难掩失望,不过随即笑道,“有没有开心点儿?”
我笑了:“嗯,我好多了,不过,先生,您的笑话一点儿都不好笑,挺吓人的。”
“呵呵,所以不要吃太多的糖。”
“那你也小心点儿,吃太多冰淇淋只得一辈子住冰箱里了。”
我俩哈哈大笑,我心里轻快了好多,原来,人世间最宝贵的真不是“我爱你”,而是“在一起”。
“小山,干嘛拿拍子,想打球吗?”
“你说呢?”
“走吧!”
小山家后院很宽敞,一片奶油般的绿草,我给中间拉了个网子,就不用整天往体育馆跑了。
他打起羽毛球!——那真是回报给自然这个母亲的一曲妙舞,自然之光是他的伴舞者,无数精灵簇拥着他。
只见他把羽毛球往天上一抛,胳膊用力一扬,全身的力量绷成一条具有无限爆发力的弓弦,清脆的撞击声中,羽毛球朝我猛飚过来,我扬拍领受了,它又飞了回去。
小山纵身一跃,脚尖在地上弹了一下,年轻坚韧的肌肉收缩又放松,撞击声分外悦耳,羽毛球像顽童的弹弓一样猝不及防地、带着哨声冲了过来。我敏捷地还击,这次使足了劲,是个小山酷爱的高球。
我的小山,我的小山,这个太阳之子,金灿灿的全身披满了父亲的慈爱和荣耀——一跃而起,金辉闪耀了一下,他似乎向太阳跃去,整个身子绷成一个美妙的弧形,羽毛球袭击过来,飞速从我耳边掠过,我手疾眼快,用力打了回去。
我今天的超常发挥激发了小山的斗志,他开始使出十分力了,灵巧的力量喷涌而出。那一声声撞击,是开春第一块寒冰断裂的宣言,第一滴春雨落地的祝福,第一声娇嫩而富有生命力的鸟叫。
冷不防,小山打过来一个擦着网子刁钻的低球,这样线路诡异的球我自是接不住,球碰了碰拍子边缘,落在我的脚下。
小山笑得很得意,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拿到了奥运会金牌!他洁白整齐的牙齿玉石树珍珠花一样,耀得我睁不开眼。
“喂,不用每次我失手都笑得这么没心没肺好不好?”
“那我哭算了。”他将拍子夹在胁下,捂着脸,肩头轻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