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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顾小丫
顾刘氏愤愤不平地说着,眼泪又忍不住开始往下掉,“偏妳爹又是个孝顺的,这些年,我是半句妳奶奶的不是都没说过,可是妳爹听风就是雨,妳奶奶但凡跟他挑拨点什么,回来就动手打我。妳等着瞧吧,今儿这事还没完呢,妳奶奶肯定会跟妳爹挑拨,让妳爹跟我闹的。”
顾清梅平静地出去拿了毛巾递给顾刘氏,“娘,您别哭了,您容我点时间,最多一年,我一定让您扬眉吐气地过日子。”
顾刘氏接过毛巾,擦了擦眼泪,“我也不求别的,妳将来能找个好婆家,找个疼你的相公就行了。以前总想着,将心比心,这男人孝顺爹娘,是一件顶好的事情。可现在瞧着,这孝顺也得有个度,愚孝是最要不得的。”
顾清梅又劝慰了母亲一阵,顾刘氏的情绪缓和了一下,便出去做饭了。
傍晚的时候,顾清阳回来了,进门以后,同顾刘氏打了个照顾,连衣裳都顾不得换,便进了顾清梅的房间。
“梅子,妳的花样子我给妳卖了!”顾清阳笑得嘴都合不拢地从怀里摸出一个钱袋,从钱袋里拿出三个十两重的银元宝,和两个一两重的小银锭子,给顾清梅放到桌子上。
顾清梅拿起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好奇地问道:“这是多少钱?”
顾清阳笑道:“傻瓜,也难怪妳不认识这是多少钱,以前挣的都是一两一个的小银锭子,这是十两一个银元宝,这次一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给妳买了两本图谱,花了二两银子,我估摸着妳的宣纸应该不够用了,又给妳买了五张冰雪宣,一共还剩下三十二两。”
顾清阳说着,将一个蓝布的包袱皮轻轻地放到桌子上。
顾清梅打开包袱皮,看到里边有两本封着蓝色封皮的图谱,和一卷冰雪宣,笑着说:“太好了,我还在发愁,上次你回书院的时候,忘了告诉你,宣纸不够用了,还是你心细,竟然能想着我这边宣纸不够用。”
顾清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说起来就属我最没用,光会花钱,不会赚钱。反倒是妳,咱们全家忙活半年,也不过才能挣出二十几两,没想到妳一幅画就能卖这么多钱。对了,那绣庄的掌柜的说了,若是还有那样的花样子,有多少要多少。”
顾清梅笑道:“那样的花样子挣钱虽多,却不能一下子全都拿出来,好东西太多了,就不值钱了。”
她说着,拿起一个十两重的银元宝,递给三哥,“四哥,这十两银子你拿去!”
顾清阳的脸上一红,开口道:“我还有钱,妳自己收着吧。”
顾清梅道:“这钱是给你买书的,你马上就要参加秋闱考试了,多读些书总是好事,咱家条件不好,没有钱给你买那么多书,若是总同别人借,难免叫人瞧不起,若是不借,书看得比旁人少,便会比旁人少几分见识。”
顾清阳点点头,也不再推辞,将银子收了起来。
顾清梅把剩下的两个十两重的银元宝收进衣箱里,然后把那两个一两重的银锭子收进钱袋里,戴了顶毡帽,叫过顾少瞳,“少瞳,走,跟小姑去给妳爷打酒去。”
“哎!”顾少瞳知道今天肯定又有口福了,兴高采烈地答应了一声,跟在顾清梅屁股后边走了出去。
顾清梅在灶台上拿了个陶制的酒瓶子,姑姪二人去了杂货铺,杂货铺在村西头,老板是个瘸子,大概四十几岁了,又矮又胖,拄着个拐杖,看到顾清梅,顿时乐得跟尊弥勒佛似的,“梅子,好些日子没看见妳了,听说妳伤了头,好些了吗?”
“好多了。”顾清梅当然不知道他叫什么,也没跟他打招呼,径自道。“给我打一斤酒,切二斤熟牛肉,再称半斤花生米,一斤卤味。”
“好咧!”杂货铺的老板虽然是个瘸子,但是动作却很麻利,很快便把她要的东西都给称好了,拿算盘算了算,说。“一共三百二十个铜板,还有,妳大哥有在我这赊了八钱银子的酒帐,妳看是不是一起给付了?”
“他欠的酒帐你去找他要,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替他付账了。”顾清梅给他拿了一个一两的银锭子,放到柜台上,冰着脸道。“找钱!”
“得得得,我算是怕了妳了,我回头找妳娘要也是一样的。”老板赶紧找了她两个三分的银锭子,又找了她八十个铜板,笑嘻嘻地给她放到手里,“梅子今年十五了吧?”
顾清梅听到他问自己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反感,天知道在这个时代,男女可是授受不亲的,但她还是“嗯”了一声,把找来的钱装进钱袋里,又让顾少瞳拎了那些用油纸包着的吃食,自己拿了酒瓶子,牵了顾少瞳的手转身离开杂货铺。
经过一条巷子口的时候,忽然从巷子里跑出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的模样,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而且脏兮兮的,头发一团糟,全都赶了毡了,扎了两个小麻花辫,上边还沾着好些稻草。
一个尖锐泼辣的嗓音从巷子里传来,“妳跑,妳有本事离了这个家,以后就别回来!”
小女孩跑出巷子的时候没有看路,竟然一头撞到顾清梅的身上,顾清梅“哎呦”一声,手上的酒瓶子掉到地上,摔了个粉碎,里边的酒自然就便宜了土地公公。
“哎呀,小丫姐,妳走路怎么也不看着点?”顾少瞳不高兴地说。“妳瞧,把我爷的酒都给撞没了。”
小女孩撞到顾清梅身上之后,摔了个屁股墩,闻言,也顾不得说话,只是露出痛苦的神情,慌忙把撑在身后的左手拿到身前,用右手用力地握住。
“咦?”因为天还没有黑,顾清梅眼尖地看到她的左手手指似乎不太对劲,于是蹲下身子,拉过她脏兮兮的小手,看了一眼,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却见这小女孩的左手食指竟然溃烂得不成样子,上边全是红白相间的脓血,忍不住道:“妳的手伤成这样,怎么也不去郎中那里看看?”
小女孩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清梅,瘪着嘴巴,也不说话,只是一副泫然若泣的模样。
倒是旁边的顾少瞳,机灵鬼似的说道:“小姑,小丫姐的亲娘死了,后娘对她不好。”
顾清梅不禁冷下脸孔,她生平最讨厌的便是继母虐待前妻的孩子,闻言,从钱袋里拿出三十个铜板,交给顾少瞳,“少瞳,妳把吃食先拿回家,然后再去杂货铺给妳爷打一斤酒,我带妳小丫姐去邻村瞧瞧郎中。”
顾少瞳点点头,飞奔着回了家。
顾清梅把小女孩从地上拉了起来,“走吧,我带妳去找郎中看看。”
但是小女孩却神情惊惧地不肯挪步,支吾道:“要是我娘知道了,肯定会打我的。”
“别怕,有我呢。”顾清梅说着,牵起她脏兮兮的小手,这还是她第一次走出家门,哪里都不认得,于是问道。“妳知道王家庄往哪边走吗?”
小女孩伸手指了指东边,顾清梅带着她去了王家庄,顾家庄和王家庄离得很近,没一会儿就到了,她打听着找到王平贤家。
王平贤正好在家,当郎中的,也没什么时间概念,什么时候有病人,什么时候招呼,见她来了,王平贤赶忙招呼她进了西厢房,西厢房里摆了一溜药柜,也没设柜台,就是在药柜前边摆了张桌子,平常给人看病、抓药的伙计全是他自己一个人做,有时候他媳妇会给他打打下手。
听顾清梅说明来意,王平贤看了一眼小女孩的伤口,顿时皱起了眉头,“丫头,妳这伤是怎么弄的?”
小女孩低声说:“砍柴的时候,被木头扎了一下。”
王平贤叹了一口气,起身走到门口,喊道:“孩儿他娘,出来一下。”
不一会儿,一个打扮得齐整利落的妇人从正房里走了出来,“什么事?”
“快去,打盆温水来,给这丫头洗洗手。”
王平贤的媳妇闻言,手脚麻利地从屋子里端了盆温水过来,当她看到小女孩手上的伤时,不禁眉头发紧,“我的天哪,这是怎么弄的?怎么伤成这样才来看来?”
小女孩低着头,也不说话。
顾清梅轻声道:“听说她是后娘。”
只这一句话,便给了人无限的遐想空间。
王平贤的媳妇没好气的说:“后娘也不能这么虐待前妻的孩子呀,也不怕死了以后下地狱。”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地用毛巾给小女孩擦着手上的脏污,不过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伤口的溃烂处。
直到洗出了白净的皮肤,她才换了烧酒,将棉花在烧酒里浸过,然后小心地帮她蘸掉手指上的脓血。
小女孩疼得呲牙咧嘴,却没有哼出一声。
忽然,一块东西从她的手指上掉了下来,然后落到水盆里。
“呀——”王平贤的媳妇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叫。“当家的,你快看啊,她的手指骨掉了一块。”
王平贤却神情平静地说:“都烂成这样了,那块手指骨肯定保不住了。”
、第十六章 泼妇上门
顾少雅一直忍着疼来着,可是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滚了下来,流过她脏兮兮的小脸,在上边留下两条黑色的污痕。
王平贤拿了酒瓶子,给她冲了冲伤口,又拿出一把给人处理外伤时用的小刀子,用烛火消过毒后,小心翼翼地把顾少雅手指上腐烂掉的肉给剔掉,然后拿了药粉,给她包扎好,叮嘱道:“每隔三天来换一次药。”
顾清梅从钱袋里拿出一两银子,放到桌子上。
王平贤道:“算了,乡里乡亲的,这孩子也不容易。”
顾清梅道:“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您做的是生意,总不能让您赔钱,”
“那也太多了,根本就用不了这么多钱,给二十个铜板就算了。”
“剩下的就当是我的药费吧,您记好帐,慢慢扣!”顾清梅牵了小女孩的手。“走吧,我送妳回家!”
小女孩默默地跟着她向顾家庄走去。
她问道:“妳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低声道:“顾小丫!”
“几岁了?”
“十二!”
“妳娘经常虐待妳吗?”
顾小丫紧紧地抿起嘴唇,没说话。
顾清梅道:“以后若是她还虐待妳,妳就上我家去找我。”
“嗯!”顾小丫轻轻地答应了一声,然后好小声好小声地说。“谢谢梅姑姑!”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夜路有些难行,但是前方突然有人打着灯笼迎面走来,走得近了些,顾清梅听到对方在喊她的名字,她听出来那是她的四哥,于是加快了脚步,“四哥,你怎么出来了?”
顾清阳神情平静地说:“这半天妳都不回家,爹娘怪担心的,便叫我出来迎迎妳。”
顾小丫乖巧地说:“阳四叔。”
“嗯!”顾清阳淡淡地答应了一声,随后道。“咱们回去吧!”
他打着灯笼帮二人引路,回到顾家庄,顾清梅站在巷子口,目送着顾小丫进了家门,须臾,便听到巷子里响起妇人的怒骂声:“妳死到哪里去了?现在才回来?饭也不知道帮着做,天天就想着吃白食,妳那死鬼老娘怎么没带着妳一起死去?妳的手是谁给妳包扎的?妳哪里来的钱去看郎中?说,是不是偷家里钱了?”
她微微皱起眉头,虽然已经知道顾小丫的后娘不会善待她,却没想到说话这般难听,忍不住就想去替顾小丫出头,但是顾清阳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轻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件事,咱们插不了手,妳越是帮小丫,她后娘越是会虐待她,而且还会因为在妳面前失了颜面而变本加厉。”
顾清梅只得强忍着心头的不满,以及对小丫那丫头的怜惜,跟四哥一同回家。
走在村子里寂静的街道上,顾清阳突然轻声开口。
“妳到底是谁?”
顾清梅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猛地扭脸看向四哥,但是黯淡的夜幕下,她根本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