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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天国-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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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韦昌辉也在,他们又喊了:“北王六千岁,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秀清说:“起来吧,赐坐。”

曾天养喊的时候就觉着别扭,进了城,规矩大了,觉得隔膜。他抬头看,杨秀清头戴单龙单凤的圆规纱帽,黄缎袍上比天王少了一条龙,是人条,黄缎鞋上绣了七条龙,也比天王的少两条,而北王的缎袍上只有四龙田凤了。杨秀清身后也是一片炫目的金黄色,内宫装饰穷极工巧,望板绘着龙凤,桌椅涂着黄漆,室内窗棂也都涂着黄漆,铺垫也是黄缎子的。

杨秀清说话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发出嗡嗡的残响,令曾天养感到杨秀清离他十分遥远。

杨秀清先嘘寒问暖:“你们几个老兄弟,身体怎么样啊?”

胡以晃说:“还能上阵杀敌。”

赖汉英说:“托东王福,顽健。”

只有曾天养说得特别:“我吃得多,拉得少,看样子还行。”

杨秀清不明白,问掩口而笑的赖汉英:“这曾老爷子怎么扯到拉屎上去了?”

韦昌辉说:“他说的是古代老将廉颇的故事。”

赖汉英补充说:“有人诬指廉颇老了,不能上战场了,吃一顿饭出去拉三回屎。

曾老爷子的意思说,他还没到这地步。”

杨秀清哼了一声,显然没兴趣。

书归正传,杨秀清咳嗽了几声,清了清嗓子,说:“太平天国现在定都天京,算有了眉目了。可清妖未灭,我们不能高枕无忧。我已派两路军北伐中原,去捣毁清妖的老巢。林凤祥、李开芳他们干得不错。”

他从桌上拿起一封信,说:“北伐军捷报频传。他们在浦口北上的第三天,就用大炮轰开了滁州南门,杀了姓潘的知州,四月二十一日又破凤阳。”

曾天养说:“听说左三检点朱锡锟的左路军不顺利?”

杨秀清问:“你听谁说的?”

曾天养说:“传闻。”

“有些小损失。”杨秀清道,“他们本来在六合县打了胜仗,可当夜营中失火,引爆了火药,殿右十六指挥黄益芸在火中阵亡,大部分返回天京,朱锡锟率一部北上,已在滁州与林、李合兵。”

胡以晃说:“有林凤祥、李开芳这两员虎将在,北伐之功指日可待。”

“我们也要西征。”杨秀清说,“我们天国虽有了都城,不能没有国土,从前我们打下城市都未分兵把守,今后要有粮草基地,非占领长江中上游两岸不可。”

韦昌辉说:“况且,现在清妖把兵力全用在江南、江北大营和堵截我北伐之师,天京上游清妖空虚,我们宜趁此时去占领。”

曾天养问:“是打两湖呢,还是安徽、江西?”

杨秀清说:“先攻安庆占皖南,同时分兵打南昌,卡住重镇九江,之后占领武昌。这些目标达成后,扩充兵力,进入湖北、湖南,再平定两广,江南一旦平定,我们的后方就稳固了。那时如林凤祥他们已打下北京最好,即使打不下来,我也可倾天朝大兵,全力北伐,天下可定。”

胡以晃说:“宏图大略,很是妥当。”

杨秀清说:“少不得又要你们鞍马劳顿,挂帅远征了。”

三将均说:“理应为天朝尽忠。”

杨秀清说:“如果打下安庆,胡以晃分兵驻守,向北发展,赖汉英、曾天养去打九江南昌。我已为你们备好一千二百艘战船。你们择吉日出征吧。”

曾天养爽朗地说:“择什么吉日,太平天国兴师,天天是吉日。”

杨秀清欣慰地说:“曾老爷子不服老啊。”

12。 陈承瑢的丞相府陈承瑢派人把侄子陈玉成叫到了旱西门大街的宅第,这里原是清江宁藩署,房子很有气魄。

陈玉成很少到叔叔这来,今天陈承熔这样急如星火地叫他来,他已猜到是招驸马的事。果然,一进丞相府的客厅,陈承瑢就沉下脸来训斥侄子:“怎么,你不想当驸马?你这孩子不是傻到家也蠢到家了吗?”

陈玉成说:“叔叔,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想成亲。”

“什么理由也不用跟我讲。一句话,去向天王认罪,求得他原谅,痛痛快快去当他的驸马。这事,是千人盼、万人求而不可得的事,你还不愿意!不要说天王的公主长得挺好看,我见过,又识文断字。就她是个瘸子、瞎子,天王旨意一下,你也得要!君命岂可违?”

陈玉成分辩说:“天王让我征伐出战,我陈玉成二话不说,沙场捐躯也在所不辞,可这婚姻之事,就不同了。”

“胡说,”陈承瑢越听越火,“不用说天王赐婚你不能违抗,就是我这个叔叔为你指婚,你都不能说半个不字。”

陈玉成索性低头不做声。

陈承瑢问:“你倒是怎么的呀?”

陈玉成说:“我的事让我自己管吧。”

“什么?”陈承瑢冲过来扬手打了陈玉成一个重重的耳光,“反了!你翅膀硬了是不是?我把你从小拉扯大,现在你当了殿前指挥了,你不服管了?”

陈玉成仍不说软话。

陈承瑢说:“你这不是不识抬举吗?天王会怪罪下来的,我们陈家一家人都要受你连累。”

陈玉成说:“说来说去,你是为你想的。好,我去跟天王说,要杀要剧是我一个人的事,跟你没关系,行了吧?”说完气冲冲地推门出去,气得陈承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连叫三声:“件逆呀件逆!”

13。 天王府东朝房陈玉成坐立不安地在东朝房中等待,值班的黄门女官刘央给他倒了杯茶,笑着说:“请驸马用茶,掌朝仪马上就到。”

陈玉成推开茶杯,说:“我不是驸马。”

弄得黄门女官刘央一愣,不知该怎么招呼他好。

少顷,苏三娘从里面走出来,见了陈玉成,她抿嘴笑笑,故意叫了一声“陈驸马”。陈玉成立刻恼了,说:“我再说一遍,我不是驸马!”

黄门官们全都摸不着头脑,偷着抿嘴乐。

“那就请指挥大人随我来吧。”苏三娘反倒和和气气地在前头走了。

14。 掌朝仪衙门掌朝仪衙门在圣天门内禁区,在音乐亭旁,门口也有女官、女侍站班。

苏三娘一直把陈玉成领进她办事的房间,陈玉成看了看富丽堂皇的装饰,说:

“姐姐这里可比女馆好多了。”

“先别说我。”苏三娘让宫女上过茶,把人都打发出去,对陈玉成说,“你找我什么事?”

陈玉成说:“只有姐姐能帮上我的忙了,你去跟天王说说,我不当这个驸马。”

苏三娘试探地说:“你别犯傻!那天长金公主你可能没见过,文文静静,人也标致,你若当上了天王的驸马爷,那可是天大的喜事呀。”

“我不稀罕。”陈玉成说,“她就是天仙,我也不要。”

苏三娘说:“我可难办了。大清早上,你叔叔也来找我,让我劝劝你认了这门亲事,我倒是为哪一头办事呀?”

陈玉成说:“当然是为我呀。”

苏三娘笑了:“不过,你得说实话,你是不是私订终身了?”

陈玉成说:“我和曾晚妹的事,只有你和宣娇姐姐知道。这几年,我是在二位姐姐膝前长大的,我的心思只有你们知道。”

苏三娘说:“若是换个地方,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皇上嫁公主,也得问问人家有没有定亲,皇上也不能随便拆人家一桩婚。可咱太平天国就不同了,丞相以下,都不准带妻室,何况你?”

陈玉成说:“是呀!所以前天在天王面前,我没敢说我已有人啊,我若说了,立刻可以推出去斩首。”

苏三娘沉吟半晌说:“这事很棘手。我也帮不上你忙,你和曾晚妹是偷来的锣鼓,敲不得,你没有办法拒绝王命。我看,你就得合一头了,让曾晚妹委屈一点吧。”

“不。”陈玉成一急,竟满眼是泪,他很动感情地说,“那我成什么人了?那我对不起曾晚妹了,我背个忘恩负义的臭名倒没有什么,我那可是把曾晚妹坑了,等于把她逼上死路,她是个烈性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深深受了感动的苏三娘问:“你说实话,你和晚妹睡过觉了吗?”

陈玉成的脸腾地红了,说:“姐姐说哪去了,我连碰都没碰过她,再说,她也不是轻薄之人。”

苏三娘说:“你们没有大煤,没有父母之命,没有一纸婚约,又没有床第之情,那就分开也没什么,大不了各人痛苦几天就过去了。”

“不行。我得为晚妹着想。”陈玉成说,“不怕姐姐笑话,晚妹把贞节看成和命一样值钱。在攻桂林时,她中炮受伤,我那时根本不知道她是女孩子,强拉开她的衣服给她包伤,才看到她是女的。她后来说,我看了她见不得人的地方,她就死心塌地是我的人了。”

苏三娘说:“你们这么小,就这么有情有义,不容易。”停了一下,她又想到自身感慨地说:“天国男儿尽是高义之士,林凤祥是如此,罗大纲是如此,如今又添了个小将军陈玉成。”

陈玉成说:“我决心已下,宁可被天王杀头,也绝不答应这门婚事,我能负天王、负公主,不能负曾晚妹!”

苏三娘被他感动得热泪盈眶,她说:“不要说了,我帮你想办法。硬碰硬不是明智之举,我在天王面前没这么大面子。”她说的当然是实话,她自己的命运都不操在自己之手,她如何帮得了陈玉成?

“我去找洪宣娇,她若不能帮你,可就天下无人了,看你的命了。”苏三娘站了起来,说,“你先回去等信吧。”

陈玉成临走又说了一句:“谢谢姐姐。”

苏三娘说:“你自己也去求求宣娇,她对你也够好的了。”

陈玉成说:“你先替我去说,然后我再去找她。”

15。 浦口太平军水师大营这是江北浦口的太平军水师,旗帜如林、樯橹蔽日,太平军水师整装待发,曾天养正在督促士兵往船上装火药。

远远的两骑马从南面来,是曾晚妹和谭绍光。

曾天养看出是孙女,就跳下船迎了上去。他说:“我算计你该给我送行来了嘛!”

曾晚妹说:“爷爷都六十岁了,还让你出征,天京留守那么多人,怎么不留你?”

曾天养把她扶下马,说:“爷爷六十岁哪能服老?三国时的老将黄忠八十岁还领兵打仗呢。”曾天养问:“这位小将是谁?”他指的是谭绍光。

曾晚妹说:“也是我们童子军的,官比我大,是监军,他叫谭绍光。他和我一起出城,是来送他舅舅的。”

“谁是你舅舅?”曾天养问。

谭绍光说:“是林启蓉。”

曾天养说:“啊,他与我们一同西征,你快去看看他吧。”

谭绍光骑马走去。

16。 曾天养的指挥座船上曾天养招待他孙女吃鱼宴,他拉着孙女坐到桌旁,指着一桌子各种做法的鱼说:“你从小不是爱吃鱼吗?今天吃个够。你看,有炸的,有煮的,有鱼丸,也有鱼豆腐,都是刚从长江里打出来的,新鲜极了。”

曾晚妹说:“我不吃饭,光吃鱼。”

“小馋猫!”曾天养看着孙女香甜地吃着鱼,问,“你叔叔没来看你?”

“前天他从扬州回来去看我,我正好不在。”曾晚妹说。

曾天养叹息地说:“咱曾家祖孙三代四十多口人,尤素岭一仗,全家死难,就剩下咱祖孙三代三口人,又各在一方,你今年十六了吧?你得学会自己照顾自己了。”

曾晚妹说:“自从当了太平军,我也没让你们管过呀。”

曾天养说:“十六岁,是大姑娘了,如果在民间,该出阁了。你该脱下男装了。

我昨天给宣娇写了一张便条,请她把你编到女营里去,或到王府里去当个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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