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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眼光一直是好的。”景暄笑了笑,随手放下夹在他车厢匣子里的一封信,“俞家老宅传信,说是俞家老太爷就这几天。岳父大人和舅兄都告假回乡了。”
“没有告诉你媳妇?”
“是的。岳父大人早在几日前就收到信,只是默不作声,催着清瑶,说‘宜早不宜迟,托长了有变化,想走也走不了’,清瑶才下定决心,当晚就收拾整理。”
“我们前脚离开京城,岳父才告假……对了,他与跟舅兄一前一后出的城门。”景暄皱眉疑惑。长公主则淡淡的笑着,“这有什么奇怪的。他们又不是亲父子你当那你岳父希望跟妻子红杏出墙生下的儿子一起返乡奔丧,做孝子贤孙吗?”
“啊?”
三2二章 薨(上)
三2二章 薨(上)
“俞子皓不是清瑶的亲弟弟?怎么会,难道他是……”景暄迟疑着,若非面对的是至亲祖母,他简直觉得被戏弄了。长公主脸上挂着一丝奇特的笑容,“不错。他可是我那好弟弟的亲生儿子,流着皇家血脉的皇家子嗣呢,人又生得聪慧,可惜,一辈子见不得光”
提到那对无视礼法的奸、夫、yin、妇,长公主满脸都是不屑。人谁没年轻过,谁没轻狂过,可再疯狂的心,到了一定年龄就该收敛了。天下间就你们独一无二,爱得真心缠绵,爱得海誓山盟、海枯石烂?真有本事,抛却一切身份地位,远走天涯啊一把年纪了还不懂事,卿卿我我,以爱情名义,随意伤害他人丢不丢脸毫无疑问,长公主对最年幼的弟弟端王,很不以为然,觉得他是受宠太过,没经过过皇帝登基时的云波诡谲,否则才不会痴痴念念一个女人,为此不惜伤害皇家的名声。
但景暄思考的方向就完全不在端王身上,因为皇家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太多了,屡见不新。他想的是,岳父大人为什么要忍气吞声,甘心做个活王八,这完全不像是倨傲清高的诗仙为人作风。难道他对清瑶生母还抱着一丝情谊?可将心比心,喜欢的女人跟别人的男子……他是万万受不了这种羞辱,宁可拼了一死,也绝不接受到底为什么,岳父大人肯默认俞子皓的身世呢?
不仅是景暄猜测不出,很多人都猜测不出真正原因。
比如惠妃、端王等人,以为当初沐天华怀孕产子后,是帝师出面认下,所以俞锦熙不便反驳,长此已久,便无法再就此事说什么了——扯开来,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反而惹人耻笑。
再比如沐天恩、杜氏,则认为俞锦熙是看在老安庆侯再世的时候,对他太好了,几乎当亲生儿子看待,因此,不好让老侯爷蒙羞。
其实他们都想错了。俞锦熙再知恩图报也有自己的底线。老岳父蒙羞不蒙羞,跟他关系不大,是看沐天华的所作所为难道沐天华是稚龄幼童,是对自己行为无法负责的残障弱智人士?她不把亲生父亲的清誉,不把百年侯府的名声当一回事,凭什么指望一个外姓人束手束脚的忍耐?
所以,俞锦熙愿意隐藏下俞子皓的身份,有着任何人也想不到的目的。
俞家老宅。
一路疾奔,到了驿站便换马,风尘仆仆的俞家父子,带着二十多名护卫,只用了五天,终于到了俞家老宅。刚下马,就有家里老仆人上来,一把抱住俞锦熙,哭着叫“三少爷回来了,老太爷一直念叨你呢”,领着他进了大门。
此时的俞家,家里四房的人口差不多都到齐了,连出嫁的女儿婷瑶、雪瑶,都带着各自的孩子过来,足足八十多口人,把院子挤得水泄不通。大人们静默着,面色悲伤,孩子的无聊的探头探脑的,偶尔有一两句哭喊声,都被奶娘捂住嘴巴,大声凶恶的威吓着,唬得所有小孩都安安静静的。
俞清瑶的前世中,俞家老宅早在广平三十三年就被查抄了——皇帝还是念及师徒情分,所以在老爷子过世后才对俞家抄家,因此,老爷子本应该在三年前就撒手人寰,却不知因为什么事情,熬到油尽灯枯,迟迟不肯咽下最最后一口气。
钱氏的次子,雪瑶的父亲,含着眼泪对着俞锦熙,“三弟,你可算来了祖父等你等得心焦啊,你快过去看看吧”说罢,扯着俞锦熙,用力往台阶上推。
俞锦熙多年没有回家,可对俞家人什么禀性太了解了,知道这个二哥或许对垂危的老太爷有几分真感情,但这会子,说的这些话,多半是动了疑心——以为老爷子要把多少私产留给他呢若现在他立刻进了老爷子的屋子,怕是怎么也洗不清了。
天地良心,他真没打算接受俞青松的半分财产所以,他压根不打算单独见老太爷,下摆一撩,直挺挺跪下了,砰砰磕了三个响头,“祖父,锦熙回来了您老人家放心,您一生的基业和理想,孙儿一定会帮您实现。您老人家放心吧”
所有俞家的人都惊讶了起来,一双双夹杂着疑惑、猜忌、无知的眼睛关注着,俞锦熙并不在乎多少人的目光,仍是大声叫喊着,把帝师的生平一一到来——
少时家贫,为读书费尽心思,及至中了秀才,才勉强温饱,得以成家。熬到四十,方一举成名,进了翰林院。翰林院清苦,仍旧坚持不懈的读书,充实自身……
这个过程可以一笔概括,也可以大书特书。求学期间的小故事,中举后瞧不起的人都过来认错道歉……在俞锦熙的口中,变成了比传奇话本还要传奇的过程。他的口才极好,在场的俞家人因是关系自家长辈,都认真倾听着。某些很少亲眼见到帝师的俞家后辈,还觉得很新鲜,暗暗的想,原来曾祖父年轻时候读书那么辛苦。
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成为宰相,成为帝师。如果按部就班,年过四十方才进入翰林院的俞青松,大概一辈子也就留在这个清水衙门,管理着前朝、今朝的书籍,本本分分的到老、致仕。可天才分两种,一是少年成才,其次便是大器晚成。俞青松明显属于后者,他是天才中的天才,后劲勃发,一无背景,二无靠山提携,竟然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堂堂帝师这期间,单凭学问能行吗?
还需要惊人的胆识,敏锐的目光,强大的手腕,以及某种……超出常人的东西。不然,隆正后期的官宦子弟、世家大族,多的是年少俊杰,接受的是最好的教育,拥有最丰厚的背景,可他们怎么一一落马了。
俞轻松最强大的,除了他慧眼如炬,选定了还是郡王的广平,不离不弃,更因为,他是个有理想、有坚持的读书人。他做宰相做帝师的时候,不似隆正前朝的宰相碌碌无为,尸位素餐,把宰相当成皇帝的应声虫,而是有自己的执政理念。他觉得,大周地广物博,民心可用,为什么总是受北狄、东夷等外患打击?武,有兵马大元帅齐国公,文,他打算进行影响深远的改革——盐业“祖父,您曾经说过,盐业不改,苦的是天下老百姓,发的是那些脑满肠肥的盐商,喂饱了贪赃枉法的禄蠹,吸的是大周的血您一生的目标,就是改革盐业,让天下老百姓都吃得起盐,再不受缺盐的苦。”
“锦熙发誓,一定帮您实现。陛下当年是出于各方面考量的缘故,并非觉得您的想法错误,迫您离开京城也是为了保护。这些年,世家的势力被削弱了很多,来之前,陛下还让锦熙转达一句话,当年他应允您的,一个字都没忘记过。”
“盐业之后,便是马匹,均田法、青苗法……”
俞锦熙一一背诵着,当年帝师老人家书写的万言书——且 不论其他,帝师为了大周的确呕心沥血,他的上书不似寻常书生士子,带着明显的呆气,每一条都是经过深思熟虑,可以真正执行的。
这份万言书,最后成为帝师不得不离开京城的原因。因为世家容不下,当时力量不够强大的皇帝,也无从实施。
看着俞锦熙一句一哭,一字一啼血,俞子皓什么也不说,直接跪在后面,而其他在场的俞家人,也受到感召,都跪下了。
长房长孙的俞子轩,本该是跪在最先、最正中的位置,奈何被俞锦熙、俞子皓给占了,只能跪得稍微偏远一些——他的心中没有多少欢喜,而是充满了恐惧。改革,古往今来,有多少改革者是有好下场的?怎么他是长房长孙,未来要继承家业的,一点也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要怎么避免被抄家流放的命运啊?
而其他的俞家人则充满了自豪。老爷子不愧是老爷子,为民请命,难怪是帝师俞锦熙终于背完了“万言书”,含着眼泪,“祖父,您老人家放心。孙儿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这时,包括雪瑶那小心眼并贪财的母亲,二夫人,都不再眼巴巴盯着老爷子的私财了。大家心理都跟明镜似地,老爷子一走,将来撑梁柱的只有俞锦熙了,既然如此,不如让他多拿一点,将来有什么求到他头上不好拒绝。
不久后,里屋的侍人出来传话,让俞锦熙进去。俞锦熙不肯,说自己风尘仆仆,衣衫不洁,不便进去,须得先更衣。太医也出来,说老太爷的房间,须得保持绝对干净,所有人进入都得沐浴更衣,免得一不小心,带了病邪进去。
俞锦熙沐浴的时候,大约是太疲倦了,连续日夜奔驰,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在浴桶里就睡着了。等他清醒,已经是深夜了。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星辰的晚上。
曾经的帝师,老得只剩下皮包骨头的俞青松笨重的呼吸着,每一次肺部的起伏,都带着浓浓的杂音。
“你、来了?”
三0三章 薨(中)
三0三章 薨(中)
清冷的月儿挂在天边,夜里,十分安静,除了丝丝入骨的夜风吹拂着,刮着乌黑的树枝发出哗哗的响声,便只有几盏灯火摇摇曳曳,多了几分人气。
此时俞家老宅,注定是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长房子嗣稀少,便只得俞子轩一个——他前几年娶了亲,生了三女一子,算是为人父母了,自然要为儿女考量。便不为儿女,他也要为自己前程着想啊改革一定会触动世家大族的利益,而世家是那么好撼动的吗?若早知道曾祖父是因改革而被驱赶出京城权力中枢,他恐怕早就明里暗里表示出政治上的不赞成,以免无端被牵连。所以这会子长房只有一个声音,尽早为老爷子办了丧事,而后分家,彻彻底底的分原先是老爷子关上家门,大致把家财分给子孙,外人未必知晓,一日不公开,就还是一家人;等老爷子一过世,分家没什么能阻拦的,势在必行从此后,就是四家各自独立了,他也不必带着母亲、妻儿担惊受怕至于二房,谁也没想到活了半辈子二夫人心胸‘’眼光、见识都寻常,今天有如神助似地,竟割舍一半的家财来,决定把宝都压在三叔身上她的丈夫,雪瑶的父亲,俞锦浩表示不大赞同。
“……你瞎捣鼓什么呢?把家底都翻出来了?啥,送给三弟?你疯了不是”
“我怎么瞎捣鼓了,还不是为你两个儿子他们哪里是读书的材料?我寻思着,以前是太蠢了,光是往家里搂钱,搂的再多又怎样?还不是乡下土财主一个不如儿子出息,比什么都强你可别给我扯后腿啊,今儿三叔回来,可是千载难逢的大喜事眼瞅着老爷子撑不了几天了,趁这几天赶紧的”
俞锦浩皱眉,烦闷的摆摆手,“要说情去你去我跟他不熟。”
“你傻了,他是你亲弟弟你吩咐他都是应该的,虽然他现在是朝廷的大官了,可改不了血缘是不是?你就为两个儿子说几句软话又怎地?”
父母的话,被躲在窗户后面的雪瑶听见,她鬓角带着白花,穿着素色的雪锻衣裳,完全不符合当年青春靓丽、飞扬跋扈的特征。她,是丈夫过世后,被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