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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家门口近在眼前,她终于不得不收起眼泪,用力地用袖子抹抹脸。
当她再度抬起头,只见一个颀长俊逸的男子站在自己面前。
她不自觉地投去目光,瞬间,便被男子不俗的俊颜吸去了心思——
她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
他脸型俊秀,却是秀而不妖,鼻骨英挺,带了一丝阳刚之气,可下颚微尖,又让他的五官显得温雅精致。最吸引人的是他双瞳深邃似云雾,只要任何人将视线对上他的,肯定都会被他那双充满灵气的眼勾去三分魂魄。
男子深深注视她,接着含笑启唇。“单喜姑娘……对吧?”
“对,”单喜喃喃应了声,目光仍移不开他的俊颜。“你是谁?认识我吗?”
“我是来给你爹治病的。”
“治病?你是大夫吗?”
“我不是,”他道,好看的唇角弯得更深。“不过我受人之托,听说你的爹生了重病,非得我给他治病。”
受人之托?是谁呢?会是乔掌柜吗?
“是乔掌柜告诉你我阿爹的事吗?”单喜差点忘了呼息。面对他,她居然有些紧张,也有些不知所措。
“是乔洪告诉我的,他说你为了你爹,一大早就来府里求我。”
乔洪?
她向他求的人……不是行云公子吗?
莫非他就是行云公子?
“你……你你……”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俊美男子竟是行云公子?
可是怎么会?她不是才刚从乔府回来吗?就算乔洪马上通报,他也不可能比她先到家门口呀!
“我骑马,因此动作快些。”像是瞧出她内心的疑问,他主动示意她看向一旁被拴住的马儿。
“可是行云公子……你、你不是受伤了吗?”
“是受了点小伤,不过事有缓急,给你爹治病更重要。”他温和解释,脸上仍带着闲适自在的笑容。“谁让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她吗?怎么可能——
“你一定是误会了,行云公子……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救命恩人?”单喜直摇头。“不不……我只是拜托乔总管让我见你,如今你愿意来救我阿爹,你才是我的救命恩人。”
白狐——不,乔行云从容地笑开,像是知道她天生没多余的心眼,跟她多说也是白搭。
其实昨日在竹林,她的出手真是多此一举,他本就是因为发现有人靠近,所以才急智化狐想恫吓对方,也不想被人发现身分,却不小心误踩猎人设下的陷阱。
凭他的道行与功力,那小小陷阱他自然逃得出来,可是她这个不怕妖、不怕狐的小丫头竟然多事靠近,又费劲救了他,倒给他留下不得不报的恩情。
也罢,管谁是谁的恩人,总之他乔行云既然有机缘受了她的恩,无论这恩情他希不希罕、需不需要,作为一只知天理的狐妖,他都一定会回报给她——
第2章(1)
乔行云仔细地为单老爹把了一刻的脉。
俊颜自始至终纹风不动,最后,他放下单老爹的手,微笑问道:“老爹吐血的症候还严重吗?”
“早上吐过一回,每次都很难受,像要了老命似的……”说不了几个字,单老爹又开始咳起来。
“阿爹!”单喜赶紧为他拍背,着急地看向乔行云。“行云公子,我阿爹的病能好吧?该吃什么药?”
“你爹的病很严重,事到如今,恐怕吃什么药都没有用。”他实话实说。
“什么?!”单喜闻言,虚软了下身子,也察觉阿爹的表情不对。“不,不会这样的……行云公子,请你再把把看……”
不是说行云公子的医术高明吗?她不相信竟连他都对阿爹的病束手无策,如果他没办法,那不代表阿爹真的无救了吗?
“没必要了,如今重要的是老爹剩下的时间,以及减轻他的痛苦。”乔行云虽然行医救人,但世上也有两种人他无法救,一是行恶多端的人,一是阳寿已尽之人,单老爹就是后者。
单老爹终于说话了。“好了,喜儿,不要为难行云公子,阿爹的病自己知道,这是神仙难救的病,也不干行云公子的事。”
“阿爹……”单喜眼眶红红地望着爹,觉得心痛又失望。
可是阿爹教过她,自己受的苦不可怨别人,若别人相助,自然要感激,而如果别人没帮忙,也绝对不能因此埋怨生气。
她记得阿爹的每一句教导,因此就算难过失望,她仍是抽噎了声,对乔行云致谢。“知道了,谢谢行云公子特地跑这么一趟,谢谢你……”
当乔行云看见她含泪的眼,心中忽然有股后悔。
但……后悔什么?
他乔行云给人看病,向来直话直说,有什么病该怎么治,能不能治好……所谓人各有命,他能救,代表对方确实有命;不能救,代表福分已尽。比起对病入膏肓的病人蓄意隐瞒,他更希望病人能彻底了解,把握时间。
“单老爹,您的时日恐怕不长了,这十天里……请您好好交代未了的心愿吧。”
“我的心愿……”单老爹脸色苍白地看着单喜,对她伸出依恋的手。“只有喜儿一个人,我只怕我走了,她会没人照顾啊……”
“阿爹!”
“对不起,都怪阿爹,没早些帮你许个好人家。”单老爹感伤地握住她的小手,不舍她就要变成孤女了。“你以后没了阿爹,谁为你担心亲事、盼你吃饱穿暖呢……”
“我不怕,阿爹。”单喜抹抹泪水,坚强地承诺。“我会捡柴,也会些手工活,一个人过得下去的。”
“那婚事呢?”
“喜儿会遇到很好很好的人,他会照顾我的,我保证。”
乔行云无言听着她说的话。她要保证什么?对自己生命一无所知的凡人,却口口声声说着美丽的将来,却不知在他几百年的修行岁月里,遇过最无能渺小的生物,就是凡人——“阿爹好想看到你遇到那个人……可惜啊……”
结论,还是想要延命增寿吗?
乔行云并非想不出办法,只是此举毕竟有违天命,与咒人索命一样,都会有无法预料的天理报应。
然而他欠单喜一个恩情,如果束手无策,他哪能还报此恩?如果不还清,这笔恩情将会记在他们的缘分簿里,拖累他的修仙之路。
“行云公子,老爹我可以拜托一件事吗?”单老爹忽然看向乔行云。
“您请说。”
“乔家家大业大,一定不缺仆人,不过……能不能请您收留喜儿?给她一个吃饱穿暖的地方就好,这样我也可以瞑目了。”
乔行云问单喜。“你觉得呢?”
单喜不想违逆阿爹的最后心愿。“阿爹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如果行云公子愿意,就让喜儿去乔府做丫头吧!”如果阿爹可以安心,她也愿意去乔府讨生活。
乔行云懂了,单喜的心愿,就是单老爹的心愿能成真。
他若答应单老爹的请求,那么她给他的恩,应该也能了了。“没问题,乔某保证,一定给喜儿姑娘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
之后,告别了单老爹,乔行云在单喜的送别下走出屋外。
“行云公子,谢谢你……刚刚帮我安慰阿爹。”单喜的颊边还带着泪痕,但她努力使自己看起来勇敢,勇敢得能坚强面对阿爹的死,不让人为她操心。“我……就算日后不去乔府也没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乔行云听了,皱眉。“你以为我只是在帮你欺骗单老爹?”
“不不,不是欺骗,你做了一件好事呢,行云公子。”她对他摇了摇手,怕他误会自己的意思。“你让我阿爹可以无后顾之忧,我很感激你,真的,所以你不用可怜我,我一个人日子也过得去……”如果因为她而给乔行云带来困扰,那就不好了,她不想成为别人的麻烦。
为何感激他?
他什么事都没做,应下的承诺还被她推了,不是吗?
这个单喜……怎么会这么单纯又耿直?
他修炼近千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尤其是当今这世道,他见过的人多半贪婪自私,为求富贵无所不用其极,就说进他乔家当差,是城里百姓求也求不来的好事,怎么可能会有人像她这样一口推却,一点也不心疼?
他不但惊讶,还很受挫……他不过想快快了结他们的恩缘,可是一个简单的报恩,因为她竟弄得他欲报无门,心里还沉甸甸的?
仿佛他冷血,仿佛他无能,真是闷……
想罢,乔行云敛住眼,从襟里掏出一颗药丸送给她。
“这是什么?”
“把这个给你爹服了,跟你爹好好过一段快乐的日子吧。”把药交给她,他转身牵马,说出他的决心。“然后来找我, 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在那之后,单老爹果然如他所说,过了一段只有快乐的日子。
比起他所说的十天还多上一个月,单老爹的病仿佛好转了,他能下床,能跟单喜上山,父女俩天天笑着过日子,珍惜分秒的相处。
而后有一晚,单老爹一睡不醒,于是单喜知道,他去了早该去的地方,很安详、很满足……
乔行云似乎早已预料了一切,派来乔洪帮她处理后事,她什么都无须担心,好好地送走了阿爹。
殡期后,乔洪也带着单喜回到乔府。
“你来了。”乔行云就在门口候她,好看的黑眸对她微笑,他的温柔让单喜想起他那句——“我会一辈子照顾你——”
她的心倏地怦怦跳,好不正常。
然后她低下眼不看他,可是心还是怦怦跳,当他走来牵住她的手,她也被他手里的温暖给暖烫了心,暖红了小脸。
他亲自牵着她走进乔府,到一座开满梨花的院落,告诉她。“这就是你的住处,我的房间在后进,以后你就做专门伺候我的丫头,只要做我交代的事就好,我没说的事,你不必动手。”
“不必……动手?”
“意思是你可以过自己的日子,找自己的乐子。”乔行云更明白的解释。“不用觉得不安,府里奴仆太多了,本来就不缺你。”
“可是,我是公子你的丫头……”单喜低下头。他的那句‘不缺’让她突然有些难受,好像她在他的心里其实是多余的,让她刚刚喜悦的心像落了地,还压上了重石一般,闷闷的,失望又受伤。
见着她的表情,乔行云便发觉自己说话太直,改口解释。“我的意思是府里奴仆各安其分,你若多事会乱了他们的工作。你放心,我有很多事能分派给你,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在府里白吃白喝的。”
“原来如此。”单喜释怀了,也露出笑靥。“那公子想先派给喜儿什么事?你尽管交代喜儿,喜儿就算不会也会努力学,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乔行云把她的一尤一乐看进眼底,没想到她虽然单纯,还是个很积极的丫头,瞧她对自己毫不怀疑地信任,竟让他心底舒畅,好像自己既是她的主人,便也是这世上她唯一会讨好的对象,她只为他开心,为他发愁……
有个人的心里只住着自己,这滋味自然美妙,就是乔行云知道他对单喜的好不过是怜惜她的境遇,是他还恩的计划,他也不在乎她究竟知不知情。
相反地,他很乐于享受她对他的好感与信任,不管是她的听话,还是她的讨好……只有她能让他开心就好。
“事儿肯定是有,让我想想……”什么事够她消磨时间,又不需要劳力使粗?他想了想,目光忽然定住。“有了,喜儿,你懂香吗?”
“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