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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护卫她们,娘亲全身上下瘀青泛紫,伤痕累累得像个破布偶。
不忍心两个小女仔悲伤,净菟把笑容扬开得好不灿烂,“以往我也时常被人踢踹呀,哪一个孤零零的乞女不是这么过来的呢?况且这一回有你们陪伴我,还为了我掉眼泪,其实我好安慰也好开心。”
水月哇地一声大哭特哭。镜花连忙捏住她的鼻子,不允她哭得又是眼泪又是鼻涕的,好丑。
净菟说:“我饿了,那些馒头呢?”事实上她今天没有吃过任何一口食物。
镜花拿出怀中的那袋馒头,她分给爱哭的小水月后,塞给净菟两个馒头。
“娘,你多吃一点儿。”
“嗯。”软绵绵的白面馒头即使冷了,都是可口的美好食物。
这六年的浪迹天涯,她所吃下的都是人们咬啃过,要不就是发霉的硬馒头。
那位妇人好慈悲,如果能够,她一定要报答这一袋馒头的恩惠。
三个人好珍惜的细细咀嚼,连一小片皮渣渣也吃得津津有味。
小水月突地说话,“娘!我爱你。”
镜花也赶紧表明心意,“我更爱娘!”
净菟沉默了,她的眼睫一颤,豆大的泪珠子掉落在她手中的馒头上。
她不哭的呀,她是坚强、乐观的微笑净菟。可是这泪水根本不受她控制。
“镜花、水月,我也爱你们,好爱好爱。”没有血缘关系的三个母女,却是彼此最亲、最重要的亲人。
镜花“抢”过她手中的馒头,“这馒头上有娘的眼泪,我要把它吃到肚子里,藏好。”
“笨。”抹抹泪,她哽咽着,“馒头会消化,哪能搁上永远?”
小水月伸出如柴的细膀子,她怀呼,“我也要把娘的眼泪吃下去。”
寒风侵骨,可是破屋子里却是温温热热的洋溢着最动人的世间情。她们是卑微的流浪孤女,她们不晓得未来和希望在哪里,然而她们一定会勇敢的生活,会笑着和太阳公公打招呼,向月亮婆婆道晚安。
这几天,带伤在身的净菟只能歇躺在草堆上,吃食都由两个小女仔去乞讨。
她好自责,觉得惭愧,不但没能好好照顾她们,还拖累了她们。
所以她尽量忍着饥饿,当真挨受不住的时候就拼命的喝饮溪水。喝得腹胀不就不饿了吗?
倘使饿到眼冒金星,她会闭上跟睛,拼命的告诉自己,睡着了就不觉得饥饿了。
她总是对着两个小女仔说:“在外头挖到芋头和菜根,所以吃饱了。”
一日过着一日,这一天冬阳露出笑脸,镜花和水月高兴的欢呼。至少这个时刻不用再被寒风吹得牙齿打颤。
过了会,水月突然大叫大哭,“姐姐,娘她、她一动也不动。”哇、哇哇!
镜花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她立刻蹲曲双膝,用力摇晃洚菟。
她吓坏了,因为无论她如何的使劲,娘亲仍是昏迷未醒。
就连水月那可怕的大哭声也吵不醒她,怎么办?
“娘!你醒醒!醒醒啊!不要丢下我们,我们当了好几年的弃儿,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娘!”
水月趴在净菟身上,一边哭泣一边含糊不清的说:“娘!别、离……你是水月认来的娘……”
片刻后,镜花跳了起来,“娘一定是生了重病!”
仰抬起小巴掌般的脸儿,水月嘴唇发抖,“娘会不会死掉掉?好多大人生了病就死掉掉了。”
握紧拳头,她发誓,“我们一定要救娘!”
从这一日起,两姐妹分工合作,一个去乞讨,一个照料净菟。镜花甚至因为偷药而遭受大夫的杖责。
净菟依旧昏迷,她的面色苍白得叫人怜惜。逐渐衰弱的生命气息使得两个姐妹以泪度日,惶恐到了极点。
一阵淅沥哗啦的大雨花打湿了三人,镜花和水月把自个儿的破布衣裳脱下,遮盖在净菟的身上。
雨停了,净菟似乎仍然陷入无知无感的另一个世界。
水月冲跑出去,年幼的她一下跑、一下跌倒。
“救救我娘!救救我最爱的……”这附近都没有住户人家。一片荒草和一条小溪,像是被遗忘的人间角落。
镜花一脸的泪雨交错,她和水月一同疯狂的哭喊,即使喊破喉咙她们也要求救。
杂杳的马蹄交错声呼啸而过,未及半刻又重了回来。
黑亮高大的骏马上,一名皱着眉头的男人淡漠的开口,“你们的娘快死了?”
“侠士。”镜花学习说书老者所曾提及的称谓,急急的恳求着,“我娘生了重病,我们没有银子买药,求你慈悲为……”为什么呢?
男人的五官如刀似剑般的凿出不近人情的线条,微湿的发丝狂狷的随着寒风飞扬。
他的声音毫无温度,“我不是侠土。”至于慈悲为怀,应该和他搭不上吧,他自谑的勾了一笑。
水月跑在地上,她一下接着一下的磕头,声音破碎, “大侠救救我们的娘!她是世上最温柔的娘!大侠,我们可以做牛做马报答你的大恩德。”
男人眯了眯眼,他一向深沉的眸光起了些微变化。
“这两侧小女娃儿岁?似乎像个小大人般的早熟,居然还懂得做牛做马这一套?
眼见男人不点头也不下马,镜花索性用双手抱住马腿,她不能让这惟一经过这的男人离开,否则娘亲一定会病死的呀。
“走开。”男人挥动长衣袖,“小心成为马蹄下的亡魂。”
她不放手,并大声哭嚎,“如果娘死了,我宁被马大哥踏死、踩死好去陪娘。”
男人抿紧唇线,依然是冷淡的孤傲神采。须臾,他一把捞起镜花和猛磕头的水月。
“这也算是房子?不过是三丽墙和一堆枯草。”男人把镜花和水月抱下马,当瞧见奄奄一息的净菟,他的眉心不禁微蹙。
“这小姑娘是你们的娘亲?”他的口气近乎暴躁不悦。
“嗯……”
他大步跨向前,居高临下的凝视净菟,她太小、太小了吧,左瞧右看,她自己都还需要别人的照料才是,居然已经是两个娃仔的娘?
大小孩生下小小孩?荒谬。
他屈蹲下身,为她诊脉。虽然他不是大夫,但是最简单的看诊他尚且能够胜任。
下一瞬,他的眉心陡拢,“你们的娘没有生病。”
“嗄?”镜花和水月相互对视,她们茫茫然。因为在她们的认知中只有病人才会一直闭上眼睛,而且一动也不动。
男人解释,“你们的娘……是饿过头!她饿晕过去,由于体力不济所以无法苏醒。”
一听见“饿”这个字眼,两娃仔立即鼻子泛红,她们低下头来,非常的内疚。
“是我们害了娘……”
男人从随身包袱里拿出干粮和一些银子,“她只要吃些食物就不要紧了,你们不必再哭泣了。”
伸手接过干粮和银子,镜花的感激梗在喉间,她望着男人正要离去的背影,不一会儿她冲跑过去。
这一回,她抱住的是他的小腿!
“侠士!请你留下来。”
男人讽刺的勾出笑痕,“我和你们无亲无故,留下来做什么?”
然而他留了下来,莫名所以到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他想,自己是为了马匹必须休憩,所以才留在这一间根本称不上是房子的房子里,而不是为了这三个奇怪的母女。
可笑的是当他看见两个小娃仔一边流泪,一边喂食她们的小娘亲,他竟然无法转开视线。
真正令他情绪波动的是,当他瞅见净菟臂膀上的旧伤痕……
这小女人是个乞婆吧,难怪瘦弱得像是十几岁的孩子。
天色暗了,他点燃火引子。
镜花和水月就着木柴架子的火光取暖,她们异口同声的笑嚷,“有火呢!真好!不用再发抖了。”
男人轻瞥一眼,对于富贵出身的他而言,挨饿受冻是什么滋味他丝毫无法领受一二。
第二日,他走了。
睡了一个好眠的镜花和水月—一发现男人和马匹不见了,一股惆怅感使她们足足发了许久的愣。
然后,外头传来由远而近的马蹄声令她们惊喜得跳了起来。
“恩人回来了?”
“没错。”男人含笑的声音响起,他持着两大包的食物,走进这间没有门窗的……房子。
镜花抹掉丧气的脸儿,她期待的看着他把食物一一放在他铺开在地的巾布之上。
“哇!”水月拍着手,“有鸡、鸡腿耶!”
“还有烧肉!热腾腾、香喷喷的一大盘烧肉!这些……呜,我们从来没有吃过。”
男人走到净菟身旁,他对着她微掀的眼皮轻笑。
净菟不知是因为昨夜的进食或是这会儿食物的香味扑鼻,她晕晕然的苏醒过来。
映入眼帘的陌生面孔令她的心紧窒了下,这男人似笑非笑的眼光仿佛带着研究的意味。
而她,感到无措。
“你……”
“玉惊破。”
“呃?”依然微晕的脑袋瓜过了半晌才转得消楚明白。她连忙坐起身,报上名字,“你好,我姓鹿,名唤净菟。”
“干净的兔子?”
“不是,是菟丝花的菟。”是爹娘特别喜欢菟丝花,所以才为她取了这名儿是不?
她眼里的惆怅和恍惚并没有逃过他的锐芒,然而他不会因此而对她多了些不必要的怜悯感情。
镜花拿着一只鸡腿过来, “娘!你赶紧吃,好香哦。”
偏头看了眼,净菟讶异的望着一地的丰富吃食,以及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水月。
“玉公子……”
“娘!他是我们的恩公!你饿晕了两、三天是他施舍他的干粮给你吃。”镜花笑着解释。
“我饿晕了两、三天?”她以为她只是睡了长长久久的一个足眠。不过她在梦里的确感觉到自己似乎啃啮着食物。
她双膝屈跪,对他重重的磕上三个响头,“恩公的恩情,净菟一定报……”
“自然会给你报答的机会,不过必须等到我想妥的时候。”施恩勿求图报,况且这对他不过是举手之劳。只是,他将这报恩的机会“送”予她,为的无非是使她安心罢了。
净菟柔柔的浅笑着,“好!等到恩公想到要我怎么报恩的时候再告诉我!”她一定信守承诺,即使要她日夜捣米。
水月双手抓着烤鱼和烧肉块,她口齿不清的说着
“娘、娘吃吃!”
镜花敲她一记头顶心,“小心噎着!不要含着食物说话!瞧你,吃得连下巴都油腻腻的哦。”
玉惊破坐在草堆上,他闭目养息,如僧入定。姓鹿的小妇人似乎碍于他的眼光,羞怯得不好意思进食他不如假寐一会,好让她自在的享受食物。
净菟小口小口的吃着烧肉块,她偷偷觑瞥双臂揽胸的他。
他十分、十分的高大,劲瘦结实的身子骨——看就知道是练拳耍剑的那种厉害的人。
瞅着镜花和水月塞满一嘴巴食物的满足样,她的心流淌过烫热的暖液。他真是个好人,萍水相逢的他其实可以置之不理,就算她饿死了也不干他的事。
他的眉毛好浓、好黑,峻锐的弧度使他的飒飒英气又增加了几分。他似乎喜欢皱眉,说话的时候皱眉,连闭着眼歇憩也像是有着舒展不开的忧郁。
骤然一个想法跳进脑海,她骇慌的丢下烧肉块,一手抓起一个女儿,并且用嘴唇警戒她们不可出声。
镜花和水月完全懵懂,但是娘亲的紧张神色使她们也小心翼翼的轻步走。可她们还想多吃一点儿呀。
三人蹑手蹑足的走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