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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画坐在别墅顶层建的玻璃花房中看医书。书是从谢国安书房拿的。
谢国安也在花房,手里拿了花锄,正在给精心培育的药材除草。是的,这里虽然称为花房,但里边种满了草药。
十点来钟时,阿姨上来敲花房的门,说有谢老的电话。
谢老放下花锄,洗了手才下楼。
大概五六分钟后,阿姨上来叫苏画下去。
苏画放好书签,合上书,这才下楼。
谢老一个人坐在客厅,神情肃穆地盯着苏画,“师叔的针灸术你学会了几成?”
苏画疑惑地看着他,“不太清楚,应该不太高。”她确实不太清楚,师傅偶尔会骂她笨,说她的针灸水平勉强看得过去。
谢老沉默片刻,问道,“你会鬼医神针?”
苏画怔了怔,“鬼医神针?没听说过。”
谢老这下心里没底了。
鬼医神针是他们师门传承近七百年的独门针灸术。据师门秘录记载,每个入门弟子都有机会学鬼医神针,但因资质与天赋不同,学成者极少,几率低的近乎千里出一。每代人中没人学会的可能性很大,每代人能有一人学会是幸运,每代人有两人学会简直堪称奇迹。
在他六七岁时,他刚拜入师门。那时,突然发生战乱,外族入侵师门。师门成年人全员战死,然后是十五岁以上全员战死,再然后是十岁以上的与残余敌人同归于尽。鲜血染红了药田、药房、师门的每一寸土地。年幼的他们藏在密室之中,第三天被游历归来的小师叔救出来,送回各自的父母身边。
三年后,小师叔一一找上他们考核。其他人全被除名,只有他的名字依然写在师门的名谱上。小师叔是当时的三代人中唯一摸到鬼医神针边缘的人,不仅传授他医术,还传授他鬼医神针。只可惜,他天资有限,学了三年连鬼医神针的入门针法都学不会。师叔遗憾的放弃,然后再次启程四处游历。
一年又一年,多年过去,他老了,然后听说师叔收了个小弟子。收到消息时他就想,师叔终于找到了,师门传承不绝。一个月前接到师叔的电话,他心里想的是,鬼医神针的传人终于出师入世,没落的师门终于到了复兴的时候。
只是,情况似乎和他想的有出入。师叔收苏画为徒,难道不是因为苏画有学习鬼医神针的天赋吗?
他心下黯然。很快,他收拾好失落的情绪。苏画即使不是鬼医神针的传承者,但师叔亲自教授她十年,她的天资与医术没什么可质疑的。目前情况有变,苏画不是来元市闯荡的,先前的安排应该取消。只是,那边有突发情况,苏画必须走这一趟。
“拿上你的医箱,跟着我出诊。多听、少看,尽量不要说话。”
苏画的第六感告诉他,她有麻烦了。她对此行很抗拒,一脸郑重地问,“师兄,我可以不去吗?”
☆、第14章我没证
黑色轿车。根据乘坐的舒适度,苏画觉得应该很高级。
西装革履的男青年两名。根据他们严肃冷硬的表情、帅气的行走姿势与动作,苏画觉得他们应该是正规部队出来的。
西装革履的中年司机。根据他沉稳寡言的表现和高水准的驾车技术,苏画觉得他应该是训练有素的“老司机”。
一路上,谢老闭目养神,苏画则默默地看着车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物发呆。
车开了大概四十分钟左右,缓缓地停在了某封闭的小区门口的岗哨前。司机摇下车窗,递出证件给上前察看的两名士兵,并与士兵低声说了什么。很快,车子被放行。司机摇上车窗开车稳稳地驶入小区内,不到两分钟,就开进一处外观普通的三层别墅前院,停在停车位。
苏画跟着谢老下车。
一名长相周正的中年男人迎上来,视线在苏画身上停留不过一秒,十分客气地扶着谢老进了别墅。一进门就是装饰庄严大气的客厅。客厅内此时有十来人或坐或站地低声讨论着什么。一眼看过去,这些人之中看着最年轻的估计也不下四十岁,其中女性只有一位,年龄大概在五十六七左右。
谢老进门的那一刻,这些人集体收声。
其中,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一位老者率先迎上来,笑呵呵地说道,“哟,这不是大谢嘛!气色不错,一看就是天天猫在家里,偷偷用好东西养出来的。”
谢老乐呵呵地接道,“行了,行了,小谢,不要再挖苦我了。我都老胳膊老腿儿的人了,不猫在家里,难道还要天天往外跑,让大家跟着操心?”
被称为小谢的老头儿又说了几句逗乐的话,其他人一一上前和谢老打招呼。招呼打完,一群人这才神情凝重地围坐在一起。
苏画瑾记谢老的嘱咐,安静地站在谢老身后。
宋秘书,也就是谢老下车时第一时间出来迎接谢老的中年男人,一边留心听大夫们讨论治疗方案,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苏画。
二楼的扶手栏杆旁笔直地站着一个青年。青年三十左右岁的模样,国字脸,左脸颊上有一道淡红色的疤痕,正低头打量楼下的苏画。他站了一分来钟后走开,进了二楼的一个套间。
六十一岁的叶南风此刻就坐在套间的会客室。见到侄子叶璋进来,抬眼,“怎么样?”
青年即叶璋,在叶南风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怎么样,讨论来讨论去,除了保守治疗,还是拿不出行之有效的治疗方案。”
听了这话,叶南风的眉眼间染上忧色,“谢老带过来的人,怎么说?”
叶璋迟疑了那么一瞬,“太年轻了。”
叶南风疑惑,“嗯?”
“太年轻了,还是个年轻姑娘。不过,有意思的是,从进门开始她就有意无意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一直站在谢老身后,一声没出。”叶璋捏了捏眉心,“大伯,咱们真要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
叶南风也是无奈,“目前这情况,没有其他办法。”传闻中的鬼医他们找不到人,只能让大国手谢国安推荐的大夫试试。“你爷爷正醒着,请他们上来。”
苏画跟在谢老身后,见到了今天的病人。
病人是一位身形高大却干瘦的老者。此刻,老者坐在椅子上,背部整个靠在靠背上,一脸倦容,但眼神中透着一股子收敛许多的锐色。他说话很慢,声音很轻,“杏林二谢,大谢、小谢,今天倒是齐了。我老了,时间到了,谁也留不住,你们不用有压力。”
别人都不敢说话,只有谢老乐呵呵地接了,“病人就该有病人的样,安心养你的病,别操心大夫应该操心的问题。你是国之脊梁,也是有血有肉的人,累了一辈子,病好了,也该安心颐养天年了。剩下的事,交给年轻一辈操心去。”
这话一出,上来的其他三个老大夫头皮一阵发麻,而叶南风和宋秘书不动声色地看了谢老一眼。气氛变得微妙。
老者却声音低低地笑了笑,说道:“成,听你的。”
“这就对了。”谢老说罢,伸手为老者号脉。号脉结束,向站在门口的苏画一招手,“过来。”
苏画安静地走过来了。
谢老对老者说道,“这是我小师妹,人很乖巧,特招人稀罕。我也稀罕她,就带过来给你见见。来都来了,要不,让她试试手,号个脉?”
另三个老大夫立时替谢老捏了把汗。心说:小师妹什么小师妹,一听就是瞎话。你稀罕就稀罕呗,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什么场合,居然敢说让一个小姑娘试手,舒坦日子过够了吧!
苏画也是被吓了一跳,心说:“师兄,你这不是在害我吗?我可是没证的。”没证的前提下,给胡斌看病,她没有心理压力。可面前这位,明显不是一般人物。于是,她开始紧张。
谢老还是乐呵呵的模样,“小画,叫人,发什么呆?”
苏画,“……”叫人?怎么叫?她连面前这位大人物是谁都不知道。不过,不考虑对方身份背景,只当普通的老人家看待,好办,“爷爷好,我叫苏画,大家喜欢喊我小画。”
谢老,“……”小师妹你还真敢叫。
屋内其他人,无论年老的还是年少的,都变成了呆滞脸。
老者也被一声爷爷给叫愣了。不过,仅仅愣了一下而已,他虚弱地一笑,“好,好,爷爷也喊你小画。”
这话一出,有些事、有些人,有些关系,无形中发生着某些微妙的联系与变化。而当事人苏画,却对此一无所知。
老者示意苏画可以号脉了。
苏画面带迟疑地说道,“我没证。”
谢老:……
众人:……
老者微微一笑,“没关系。”
没关系三个字一出,苏画松了口气。病人不在乎她有没有证,这就好,也不怕被当成骗子抓了。紧张的情绪一扫而空,气质一变,身上散发出沉稳、肃穆的气场来。她把一直背在身后的医箱取下来。打开医箱,取出诊脉专用的小药枕,把小药枕在老者手边放平。
老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主动把右手腕放到小药枕上,而视线停留在她的医箱上。
苏画摒除一切杂念,三指搭脉,人如老僧入定般闭眼细细地感觉老者的脉相。两分钟后,她睁眼,让老者换了左手,又是两分钟。
☆、第15章传承不绝
在众人的注视下,苏画结束诊脉,收起小药枕,很是平常地说道,“老人病,需要精心调养,再配上针灸,不出七天就能见好。”她其实想说三天,可想到一群专家在楼下讨论来讨论去不敢下定论,保险起见,她就多说了几天。
这话一出,不说惊起千层浪,也是吓了大家一跳。
叶南风和宋秘书面上不显,但内心也是惊疑不定。虽说他们寄希望于苏画,但那也是摸不到鬼医踪影的前提下。再说,苏画实在太年轻了,年轻得他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不出七天就见好?她这是想出头想疯了吧!
另三位老大夫不愿意了。心说谢国安你这办的叫什么事?领进来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不说,这个晚辈竟还敢在这么多名医跟前大放厥词,实在太不象话。
在三位老大夫愤怒的目光中,谢老幽幽开口,“小师妹,你说针灸。”
“是。”苏画应的干脆,“我们,要不要出去说?”讨论病情,不是应该避着病人吗?
老者这时候说话了,“就在这里说。”
苏画疑惑地看向谢老,见谢老点头,立刻从善如流地说道,“对病情,对几种治疗方案的讨论我有认真听。我的诊断结果与各位的诊断没有大的出入。老人病本就没有根治一说,重在缓和病情并长期调养改善身体状况。我支持师兄的治疗方案,针灸配合汤剂调养。”
被称为小谢的老大夫一看就是脾气冲的。他气鼓鼓地说道,“支持,支持,你嘴上支持有个屁用。关键是谢老头老眼昏花加手抖,拿不动针了,根本没办法行针,难道你还能代替谢老头下针不成?”
苏画:“……”这老头好不讲究,跟她一个姑娘家屁不屁地说话。要不是看在对方是个老人家,她非得拿针扎不可。
旁边的大夫大概是习惯了小谢老头儿的说话风格,只是咳嗽一声,说道,“我们承认,谢老提的治疗方案是最佳的,大家都支持。可难就难在,谢老不能行针,其他人不擅针灸。我们也列出许多擅针灸的名医进行筛选,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苏画本想说我能施针,但一听这位大夫说在名医中筛选都没找到合适的,再一想病人八九不离十是大人物的身份,她心有顾忌地住了嘴。
这时,老者一指苏画的医箱,慢慢说道,“你这医箱看着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