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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怕不再遇上-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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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非常谢谢你的下午茶,这时候我得下班了,我先走了?”
何之轩跟着站了起来:“我送你回去。”他叫来掌勺埋了单。
她嗫嚅:“不用。”
掌勺对他说:“这里不刷信用卡。”
他掏出现金埋单,埋完单同她说:“走吧。”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径自领着她走出门,又说,“在这里等我。”
于是方竹便真的只能在原地等待,自一开始的开始,她就没有办法拒绝他的任何决定,除非她决然到让他来不及做决定。
这样的傻事她做过一次,痛悔可能要蔓延一生。
方竹眼睛酸涩,她轻轻揉眼,心内明白自己还是情愿在原地等着。
何之轩从大厦的车库内把车开了过来,像上回一样,帮她把自行车折叠起来,塞入后备厢,再把副驾驶座的门打开。
方竹没有再让何之轩的副驾驶座的门白开,深深吸一口气后坐了进去。
好像又回到相识的最初,坐在他身边就足够让她心神不宁。而他一定是老僧入定,从不起波澜的模样。
闹市的马路在下班时分总是异常拥堵,车子行驶得不很顺畅,人的心思也不很顺畅。方竹一直不作声,分开这些年,她其实有些忘记怎么无障碍地同他交流,如今重逢了一两次,除了关于李晓、关于公事上的交流,她还是不清楚如何同他讲话,该怎么问他一句“别来无恙”。
仿佛是人到了眼前,就卡了带子。卡了带子的方竹只好报了地址之后,选择垂首不语。
还是何之轩开了口,问她:“感冒都好了?”
这话令方竹心底轻轻一触,好不容易累积好的坚强防御瞬间就要崩塌。
她扭过头来,望向他,点点头。
前面到了一处十字路口,遭遇红灯,车停了下来。
何之轩转过头,他望住正望着他的方竹。
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直视对方,经年的分离,从未如此接近,眼神相交,似过千年。太炽热了,会出事。
方竹想的没有错,确实如此。
何之轩松开了握住方向盘的手,伸过来,在她尚未回过神的那片刻,按住了她的下巴上。
那相触的是久违的体温,温柔地通过肌肤传递到心底,恰如这些年她午夜梦回所期许、所怀念的。方竹的心,跳得匆促而慌乱,就怕一瞬之后,崩塌的地方会接着接着溃退千里。
她咬住下唇,将身体往后撤了一撤。
何之轩收回了手,冷静下来。
他知道,方竹又退了,她的面色那样怪,充满期待,又极力想要回避,还有一丝难堪。她退回她的防线内,防备着一切无法把控的现状。
正如这个城市的性格,扭捏的、矛盾的、不坦诚的、防备的、不自信的,又从不认输的,自以为是地非要维持表面荣光。
他们的步调还不一致,这些年各顾各的跑,也许彼此的跑道已成为乱麻。他得理一理,便专心开车。
后来一直没有多说什么话,—路到了方竹租住的石库门弄堂口,何之轩突然就问:“不请我上去坐坐?”
这样直截了当的要求,让方竹白了白脸。
何之轩话不多,人稳重,不代表他就是亦步亦趋的人。他的要求提出来,人也跟着下了车,还锁好了车门,打开后备厢,提出她的小自行车。
方竹只得领着他进了石库门。
何之轩把自行车靠在梧桐树下,动作带着久违的熟稔。方竹看着呆了一呆,有熟悉的片段闪回,她咬一咬唇,闭一闭眼,令自己不做深想。
她将何之轩引到自己的小亭子间外,打开窄窄的木门,扭亮了电灯。
屋里藏青色的窗帘、藏青色的床单、藏青色的被褥,桌椅书架和木床都是宜家最简易色调最单一的小型款。所有的家具都一尘不染,可见住的人常常打扫,只有书架上的书报杂志散乱放着。
方竹的习惯,何之轩一直知道。
她喜欢把最近常看的书报杂志都堆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所以书架临着写字台的那一端总是乱着的。
方竹看见他盯着书架看,有些发窘,走过去略略收拾了一下。再指了一指书桌旁室内唯一的—张椅子,说:“你坐。”又问,“开水没有烧呢!你想喝什么?”又说,“我这儿还有啤酒,这倒不用等,要不要喝?”
何之轩轻轻皱眉,她手忙脚乱的样子带着难言的尴尬,他今日强行踏入她的生活领地,是给她造成负担了。他叹气,点头。
方竹的小亭子间一角放着小冰箱,冰箱上头搁着微波炉,微波炉上头堆了—堆陈年旧报纸,还没有处理。无论她在家事上如何努力,总是会马大哈地在某一处打理不好。她因此生出许多烦恼,可还是改不了习惯。
方竹蹲下来打开冰箱门。里头塞满了各种速冻食品,最多的是水饺,“湾仔码头”的,“思念”的,“龙凤”的,各样品牌都有。
她是不挑牌子的,但所有牌子的口味一定都是同一种,何之轩想。
也许方竹觉着冰箱太乱,也许她觉着暴露一次又一次,越来越气馁,就匆匆又关上冰箱门,站起来说:“找不到,我还是去烧水吧!”
才转身,手就被何之轩抓住了。很紧,她想挣脱,于是两人角力。
方竹的心口擂鼓擂成密集的鼓点,从分开那一年起,到此时此刻,她一直给自己擂着战鼓,不回首、不退缩、向前看、向前跑。可在这刻,鼓点乱了,她不想乱,拼命命令自己立定,但最后只能够气若游丝地无奈笑一笑:“何之轩,要不我去买饮料吧?你来我家都没什么好招待,怪不好意思的。”
何之轩没有松开手,就这么待在她身边,靠近又靠近一些,让这气息更浓更近。这么些年,她还是那个她,站在原地,他靠近一些,就能闻到当年朝夕相处的气息。
原来他一直在怀念。他对她说:“方竹,你的脾气还是这样。”
他这么一句,让方竹自觉自己的坚强有些装模作样了,可是非要说:“何必之轩,一切都过去了,我们都应该有个新开始,不是吗?”
这么近的距离,是在越过了那么远的距离之后才得以重新接近,面对面,早已没有了当年枕边的呵欠呢喃,熟悉之中的陌生令人感怀。
今日的明月同往日的明月已经不再一样,何之轩默默地放开了她的手。
第四章有心人自毕业以后,纪凯文就再也没有同方竹有过任何联系和瓜葛,方竹也从不认为她和纪凯文会有再次面对面交流的机会。所以,当纪凯文打电话到报社寻方竹时,她既惊讶又心情复杂。
因为李晓的关系,她对李润一干人等都充满了嫌隙之感。这着实不能怪她心胸不够宽广,她代李晓抱着这把冤屈,偶一细想,就心潮起伏,不能平静。
纪凯文在电话里约她:“方竹,有没有空喝杯下午茶?”
方竹想了一想,才问:“有什么事情吗?”
纪凯文声音里有笑意:“我们是校友,叙叙旧是应该的吧?”
方竹又想了想,答:“好吧。”
纪凯文同她约在闹市区的咖啡馆,衣衫革履的商务人士都喜在下午在此地商磋实物,闹得本该氛围幽静之地也变得功利而嘈杂。
方竹抵达的时候,纪凯文早已到达,一身款式时髦的名牌套装,一套一丝不苟的长鬓发,还有一脸浓淡得宜的妆容,面前放着一只商务笔记本,手指如飞地打着字。
方竹认她认了好一会儿。
上一回看见她,是在何之轩的车里头,车子开得快,灯光又很暗,她没有把这位老相识看个清楚。今次在大太阳底下,她把她细细打量好了,才慢慢走了过去。
纪凯文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把头抬起来,对着面前的方竹一笑。
方竹在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纪凯文长得比自己漂亮,尤其笑起来更加妩媚。此刻重见她的笑容,仍是服气地在心里赞了一句“佳人”。
她笑着点头:“你好。”
纪凯文站起身伸出手,可见客气的上午动作做得多了,她非常流畅熟练地说着“请坐”。
她也在细细打量着方竹——短发、无妆、黑眼圈阴影浓重、白衬衫、哈伦裤、斜背着宽大的可放电脑的帆布包。时间仿佛在方竹身上停止,永远定格在大学校园的影子内。
纪凯文落座后,不禁笑了出来:“方竹,你怎么一点都没变?”
方竹低头瞅瞅自己的一身衣裤,然后指指自己的脸:“哪有,现在黑眼圈重得像熊猫。”
两人都笑了起来,玩笑也没有让她们各自感觉自在。
方竹唤来服务员,要了一杯清咖,纪凯文说:“真清苦。”
方竹说:“得提精神,今晚要赶稿子。”
待服务员离开,纪凯文才说:“方竹,我得谢谢你。”
方竹想,怎么同何之轩说同样的话?她的笑容开始变得不自在了。
纪凯文继续说:“你这么捧我们的场,姑父看了报纸说,一定要好好感谢你。”
方竹哂笑:“不客气,有好的卖点的新闻,我们总是会关注的。”
对方讲:“是啊,我也和之轩讲了,他们少了你们的一份媒体费是他们失职,回头得好好说他。”
服务员把咖啡端了上来,方竹却因为纪凯文对何之轩的称呼失了失神,看着服务员把咖啡端到她面前,同她躬身说:“请慢用。”好半晌还回不过神。
这一会儿工夫,已经被纪凯文看在眼里。她待服务员离去以后,把话题岔开:“晓晓的事情,我们都很难过,我姑姑很内疚很难过。都说后娘难为,各有各的难处,她的心情,别人没法了解……”
纪凯文对姑姑的体谅说辞,不是方竹想要听到的讯息。她心中虽存恶感,但也自知无立场评判他人的家事内务,方竹也把话题岔开:“我们外人的却很难体会当事人的感觉,而且这些年我和李总他们都没怎么接触的。”
纪凯文了然微笑。
方竹直爽率直而又原则坚定,彬彬有礼而又立场鲜明,把好恶摆在脸上而又在态度上满不在乎给足无关紧要的人颜面。这便是一份教养,让她与她势均力敌。
纪凯文再次岔开话题:“是的,所以我们才感谢你的捧场。大家相交一场,对不对?”
方竹跟着点头。
纪凯文说:“不知道何之轩也没有提醒过你史密夫这个人?”
方竹愣住,纪凯文再次岔开谈论的话题,令她错愕。
她说:“这个洋鬼子一直视我们‘孔雀’为劲敌,和姑父素来不对付。当初姑父从他手上回购‘孔雀’护肤品牌,是走了寻找政府帮助的路子,让这个洋鬼子在上司面前扫了面子,他一直很记恨。他……”纪凯文顿了顿,说,“我们知道你最近在这事情上头也很上心……”
纪凯文又把话停住了,用一种颇为为难的表情望着方竹。
方竹暗忖,自己查访李晓过往的事情一直进行得极为私密,虽然是忍不住写了关于史密夫的新闻稿。不过区区一篇稿子,引得何之轩和纪凯文先后寻上自己,是否李润那方太过于兴师动众?
她这么一想,心又自一沉。
何之轩同纪凯文这么同心同气地站在李家的这个阵营内。
方竹又发了呆。
纪凯文则是侧首沉思片刻,继续讲道:“我们……不,我猜你一定想为晓晓做些事情。”
方竹问:“你们都知道晓晓的那些事情?”
纪凯文迟疑了,没有点头,但也没有摇头。
方竹冷冷一笑:“原来都是知道的,但都是无能为力的。”
纪凯文有几分尴尬,但很快将表情收敛,恢复正常,讲道:“方竹,我们都很感激你对晓晓的关顾,只是有些事情,晓晓的家人不太想太多人晓得,这样对过世的孩子不大好。”
方竹闻言顿时就把眉毛拧住:“你们以为我去查那些事情是为了什么?”
纪凯文忙道:“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的那个意思。”
方竹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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