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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子才心想,你家不会就是被大师父这种来路不明的和尚吃穷的吧?
大师父一看,四下连仆人带主人一共有四五个,菜就三盘,况且他与马文才在此,梁家的小姐避讳生人,也不敢上桌了,便连忙说已用过饭,推辞了。两人由老仆引了,在院子里赏花斗草。
梁家现在住的屋子是曾经梁家大宅的前院,厅堂很大,却没多少家具布置,厅堂外的庭院打扫得干干净净,种植的琵琶玉兰有人粗,十分茂盛。花圃里开了不少红艳艳的花,生机勃勃。
梁夫人煮了茶酒,在此处招待。
“老衲今日至此,乃是有一事相求,事关人命,还请夫人行个方便。”
“大师言重了,有什么小妇人能帮上忙的,但说无妨。我梁家几代都是信佛重道,以前有财力,还能去庙里布施,现在……若能帮上大师,也算是小妇人有幸了。”
大师父好欣慰,只要人人如梁夫人,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他把马家老公子马太守一事简要地说了一遍。
“这瓦上苔倒是不难,我家后院有些老房子也一百多年没打扫住人了,不过晚上可能有些不干净,大师乘着天光还早,多带两个人进去,上了屋顶刮来便是,只是那寒露水……”
“不瞒大师,我梁家三代单传,先夫在时,对我儿梁山伯尤为看重。曾经请高僧算过命,说我儿十七岁有一劫,需存着十年寒露水、百年瓦上苔,以待后用……”
大师父点点头,略略沉思。
马文才在一旁没有出声,若是以前,可能带几个家丁抢也就抢了,梁家连个屁都不敢放。可如今,他不想这样。
大师父问:“梁夫人,你家有多少?”
梁夫人为难道:“只一壶,那位大师说,要留之煮青苔,以寒气裹寒气,成极寒之物,以毒攻毒。不知大师要多少?”
“一勺。”
梁夫人一愣,继而欢喜道:“这个无妨,不过一两勺不碍事。小翠,找一个小铜罐,随我来。”
马文才连忙道:“不必麻烦,我这里有。”一行人走到堂屋前一大玉兰树下,深挖数十尺,便见到一瓷罐,小心翼翼捞起来,打开一看,里面一汪碧水,冒着寒气。这是从十七年前起,每年寒露之时从荷叶花瓣上收集的露水汇集而成,耗时七年方得了这么一罐,埋在此处十年了。
那梁家小女从门后露出半个脸来看,正好对上了马文才的眼睛,马文才往后一退,不小心摔入坑中,一声不吭又爬了上来。
那门后的梁小姐笑出声来。
大师父道:“儿呀,你的武艺何时如此之差,腿上都沾血了。”
梁夫人连忙道:“快进去看看严重不严重,腿疼吗?”
马文才也疑惑,没哪儿疼啊,隔着裤腿上下一摸,完好无损,可裤子上怎么有血?提起剑一看,刚掉下去,宝剑出鞘,剑锋上鲜血淋漓。众人大吃一惊,难道有谁还藏在坑里?马文才又跳下去仔细一看,抬头对上面的大师父道:“这树根流血了!”
大师父很惊叹,这院子可真是年深日久,连门口的树都成精了。
取了寒露水,二人准备往后院去,梁夫人不放心,亲自领着,又告诉了他们一些事。后院有百年未曾住人了,以前是因为家里人少,家道败落,开支不起,也修缮不起,就荒废了。后来,这后院几十间的屋子不知怎么回事,常有人听见有动静,晚上偶尔还有灯火,听到有人饮酒吆喝之声,可白天去看,又空无一物,连灰尘都很完整。都说是闹鬼,谁也不敢来。要是有人想买下这块地方,梁家就会有各种灾祸:着火了,孩子爬树上摔下来断胳膊断腿,买家被托梦恐吓。
这几十间屋子,就这么空了下去。
三人走了好一会儿,穿过几条长廊,越走越荒芜,院子里杂草横生,藤蔓攀扯,幽静得吓人。
屋子也一片片坍塌,瓦砾遍地。
三人又走了些路,终于在背阴的屋顶见到了一些青苔。马文才一个箭步踩着边上的碎石,脚下一踮,三两下上了屋顶,拿着小铁铲,铲下几块青苔来,装入了口袋。又想到梁夫人曾说,她儿子日后也用得上,担心她一个妇人家来此处不安全,便动手将几块覆盖着青苔的瓦片揭了下来。
大师父连忙喊:“别往下看。”
马文才道一声,“啊?”下意识往下一看,透过那两块砖瓦,一双赤红的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他,马文才的血都凉了,这是什么东西!
大师父一脚飞踹墙上,脆弱不堪的墙体迅速坍塌,那双红眼睛忙向旁边躲,马文才跃身落在平地上,将梁夫人护在身后。
从废墟里爬出一只红色的大蟾蜍来,似一头牛犊大小。
大师父宣一声佛号,道:“你梁家散财的原因,正是这只血蟾蜍。金蟾招财,血蟾散财,便是万贯家财,经不住血蟾一年住。”
梁夫人捞起裙摆,恨不得上前去踹两脚。
好在白天,血蟾并不活跃,昏昏欲睡。大师父与马文才二人,好一番搏斗,累得满头大汗,身上划拉了好多伤口,将这只血蟾收服了,拖着往前院去。
前院的丫鬟小姐都吓得惊叫起来,那梁小姐找了不少干净的棉白布,让丫鬟送来给这二人裹伤口。大师父又去看那玉兰树,流出的汁液不再有血色,想来梁家祸根尽去了。只要梁山伯以后能好好挣出一片前程来,梁家重振不难了。
梁夫人感激二人,派老仆去街上买了菜回来,要好好招待一顿,可寒露水等不了,两人告辞,跨上大马,一路狂奔回鄞县。
寒露水倒入药罐,灌以井水,百年苔埋入其中,再以千年山参为柴燃火,煮半个时辰,闻得一股透人心脾的清凉味道,将煎出来的水倒出,给病人服用。
额头上贴了一撮狐狸尾巴毛的老马公子,颤颤巍巍端起碗一饮而尽,便觉得一股清气从涌泉穴直冲天灵盖,整个人从未有过的清透。他坐起身来,紧紧握着大师父的手:“圣僧啊,圣僧!”
大师父告诉他,他中的乃是鬼症,体内尽是鬼的阴气,唯有引天地正气中的阴气,将之驱赶,才能追本溯源,真正除根。以后想要体内阴阳协调,便不可**,最好只一个媳妇儿。
老马公子连连点头,一双大眼睛可怜巴巴看着耿氏,道:“丽娘,为夫错了。这些日子里里外外全靠你支撑,我以后……”
耿氏给了他一个白眼,拧了一条毛巾,替他擦去额头渗出来的黑污渍,嗔怪道:“先好好养着,以前的事就不怪你了,以后咱家父慈子孝,莫要再搞一些歪风邪气。”
老马公子热泪盈眶,“都听夫人的。”
马文才抱剑在一旁,懒得看这一对老夫妻腻歪。
马家的事完了,大师父回到红罗山竹寮。马文才因着父亲初愈,在家中尽孝,没有时间也没有理由再来。
竹寮环境清雅,又有马家人死活要帮忙装修了一下,如今住着更加舒服。大师父早前狐伤未治,后又染上蟾毒,身体一直没好透彻,偏偏还不时有人来打扰他。
“看见了吗?看见了吗?前面那个金碧辉煌的竹屋就是若虚大师的禅院!某家羊肉酒馆的羊怪就是若虚大师给收服的,如今还绑在那家店招揽生意呢。”
“哎呀,可算找到了,快快。”一堆人呼啦啦冲过来,禅院大门紧闭,他们便在外面设香案摆贡品,口念若需大师,有许愿的,有诉苦的,有求着帮忙看妖怪的,还有瞎凑热闹的。
大师父烦不胜烦,忍了几天,从后门溜走了。
祝家的仆人常喜扛着小白旗爬到后山,找了半天,最后坐在一高墙大门禅院的台阶上,擦着汗纳闷:小姐……呸,二少爷说的小破竹屋带篱笆,在哪儿呢?是不是老仆耳背听错了?
扛着白旗又回去了。
祝家,花园小亭。梁山伯与祝英台面对面而坐,说清事情原委,两人久久未语,忽而一起抬头,看着对方互相傻笑。
“山伯兄。”
“英台。”
“山伯兄可还找我九妹提亲?”
梁山伯一笑,“功名未有,何以家为?大丈夫还是先有了安家立业的基础,再论成亲之事。今日前来,是来恳请英台你重回书院,你我再秉烛夜谈。”
祝英台笑了,道:“好。”半晌又问,“不介意吗?”
“只要是英台,便好。”梁山伯看着祝英台的眼睛,没有犹疑。
祝英台忍不住又笑,哎呀,今天怎么这么开心,老是笑来笑去,她伸手按住嘴角,顺手做了个鬼脸道:“山伯兄,等回了书院,还你一个如花似玉的九妹。”
作者有话要说: 。
①地图显示,在浙江,由北向南,依次有会稽(梁家),上虞(祝家),鄞县(马家),会稽和上虞比较近,都在绍兴一带,鄞县远在宁波。所以大师父与马文才是又赶了回去,若是有心,还可以顺便走一趟祝家。
②马家老公子好几次打成“老公仔”……莫名Q萌。
③晚上尽量加一更。
☆、第33章 梁祝化蝶传奇11
“不准你去!”祝父很窝火。自从那和尚来过之后,家里就祸事不断,先是抓了一只狐妖,接着又得知女儿竟然变成男儿之身。世间奇事今年全都见着了,家门不幸!
祝英台欲呛声,但又一想山伯兄走前叮嘱她千万要沉着冷静,便尽量缓声劝道:〃父亲大人,堂堂男儿,难道待在家中绣花鸟吗?何不也给英台一个机会,如哥哥一般进入朝堂,为父亲助力?英台如今想去书院,这正是去学更多——〃
“住口!为父亲效力?我看你是假鸾虚凤,想和那梁家小子再续前缘!我祝某人的官场,谁人不知我家中仅一个儿子,用不着你。如今定是中了邪祟了,你给老子滚回后院去,好好把女儿的本事学一学,为父定找到你这破解之法,保你顺顺利利嫁到马家。”祝父说完,一甩衣袍而去,留下祝英台捏紧了拳头。
祝父心中有把算盘,英台有几分小聪明,却没有像祝威那样从小当儿子教养,出门应酬、见识官场、学习左右逢源的本事。阿威从小培养,尚且不能在官场吃得开,又何况是英台?还是尽早找到破解之法,嫁入马家,管他儿子女儿,才算没白费十几年的粮食。
单玉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虽知道这事儿与若需脱不了关系,却心虚没敢吱声,由着祝父花重金遍请天下高僧老道,将祝府搞得乌烟瘴气。
梁山伯等了月余,迟迟不见英台来,心急万分,恐生变故,一个人偷偷又来了祝府。祝府门规越加森严,梁山伯好说歹说,门人不给通报。又在门外转悠了一会儿,雷声轰鸣,似有大雨将至。一会儿一道侧门开了,出来十来了拎着棍棒之人,不由分说围上来,好一番棍棒相加,招招致命,对着梁山伯心窝、腹部棒击。
梁山伯呼痛叫喊:“别打!啊——别打!我是你们小姐的朋友,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打的就是你!老爷说了,小姐就是死了,也与你这等平民毫无瓜葛!不给你点教训,以后还要上门。你真以为我祝家是那么好进?兄弟们,给我打!”
棒点子如雨点一边劈头盖脸而来,直到棍下之人再没了声音,一探鼻息,微微一口气,众人四散而去。
瓢泼大雨,轰然而至,将梁山伯周身的血迹冲刷得一干二净。
月亮渐渐爬上来了,梁山伯躺在水洼之中,不知自己是死是活,迷糊之间听到有人道:〃这祝家又造孽哦!〃问了他家住何处。模糊之间,梁山伯说了句〃会稽〃,彻底昏死过去。
那好心人见只十多里路,便将梁山伯放到甲板车上,往会稽去。走了一半的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