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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堂春-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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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和自己放在一起大加揣测、议论。早已失去了这资格——在他当初放手那一刻。

随后,皇帝命内侍取出几幅工笔画给他看。

画面皆是江南风景中的某个角落,大抵是炤宁喜欢的吧,用色、画艺都非常人可及,给人清新飘逸灵秀的感觉,徐徐展开的同时,江南的山柔水美便灵动的展现在眼前。他并不意外,她是那么聪慧,便是没有儿时的功底,眼下专攻此道,亦可鹤立鸡群。

“炤宁在外这三年,并非一味游山玩水,说起来,算是有公务在身。”皇帝扔下这一句,便往外走,“去看看你的后园。”

燕王府的后园,是他忙忙碌碌两年之久,依着炤宁的喜好建成。

皇帝四下看了看,在暖阁落座,吩咐崔鑫去江府唤炤宁过来,末了吩咐他:“你也同去,亲自将人请来。”

皇帝是何用意,他一头雾水,只希望不要勉强炤宁,不要让她更加不快。

皇帝若是执意好心却勉强炤宁,那他只能抗旨不尊。

他目前已不能再给她欢欣,至少可以不再继续伤害,避免她的困扰。

石阶将至尽头,师庭逸侧目看着炤宁,“等会儿父皇要是有违背你心意的旨意,你别说话,由我应对就好。”

炤宁对上他视线,眼神透着怀疑,分明是在无声地问:你要如何应对?趁机把我踢下悬崖,还是替我纵身一跃?

“于你而言的好事坏事,我心里有数。别任性,听我一次。”

炤宁敷衍地道:“先看看再说。”

“对,你审时度势就好。”师庭逸颔首,之后先一步往前走去。

炤宁看着他的背影,末了凝眸看住他背部衣襟,那里有丝丝缕缕铁锈一般的暗红色。

是伤口渗出来的血迹么?他是这般的憔悴,与伤势有关吧?

她闭了闭眼,阻止自己为此多思多虑。

他如今算是谁?与她有何关系?

去往后园的路上,两人弃车不坐,信步而行。

炤宁想到了耿耿于怀的一件事,对他道:“我记得,曾送你一块鸽血红宝石坠子。那宝石是先父赏我的,若是还在你手里——”她迟疑了片刻,“能否归还?”

他曾送给她定情信物,她自然也送过他。他送她的,她已然归还;她送他的,至今他不曾提及。

师庭逸看也不看她,“不能。”

炤宁侧目,盯着他看。

师庭逸停下脚步,指一指颈间,“我一直贴身佩戴着。这已是我唯一的念想。”

他对儿女情长唯一的念想,只有她,只有她旧时相赠的信物。再不会有别人,再没任何人可取代。

炤宁微愣,对着他憔悴忧郁的俊颜,终是轻描淡写地道:“随你好了。”

他与她都再清楚不过,那颗红色坠子上的点缀,凝聚的是她当初的赤子情怀,是对他掏心掏肺的情意。

曾几何时,她说:“这是我几中之一的心,交给你了,日后跟着你、陪着你。哪日你不稀罕了,记得还给我。”

而今她要收回,他无法成全。

第017章 意外

第017章

皇帝此刻身在梅园,信步游走,赏看颜色各异的梅花。听得炤宁来了,停下脚步,回眸看去。

浅紫斗篷,艳紫衣裙,白玉般皎洁莹润的面容,眉眼如刀刻般清晰,眸子潋滟生辉,明亮如寒星。是这样标致的一个女孩子,赏心悦目。

这亦算是他看着长大的一个孩子。

炤宁上前来行礼,“臣女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吧。”皇帝抬一抬手,语气是鲜有的和蔼温和,“同朕逛逛园子,说说话。”

“是。”

师庭逸跟在两人身后,落后几步。

皇帝边走边道:“原以为你回京后便要进宫,却不想,你全没那个意思。”

炤宁恭声答道:“皇上日理万机,臣女若是进宫请安,少不得耽搁皇上处理政务,便一直踌躇着,还请皇上恕罪。”

“倒是会找托辞。”皇帝侧头看了看她,眼中有笑意,“不管怎样,回来就好。回家后可还舒心?”

“回皇上,一切都好。”

“这许久,辛苦也难为你了。”皇帝笑道,“不过你这丫头着实讨人喜欢,前些日子,朕唤那名侍卫回宫的时候,他竟问能不能再跟随你两年,想多跟你学点儿东西,长点儿见识。朕自是不准,让你以为被监视岂不是得不偿失。”

“皇上言重了。”

师庭逸这才明白,原来皇帝曾命亲信跟随在炤宁左右,只不知是何时起。怪不得皇帝曾对他说“她怎么就那么缺你去找她呢”。

“梁先生那部医书,前几册我深读过,印象还算深刻,经你誊录修正之后,更为完善精准。”皇帝的态度愈发柔和,完全是闲话家常了,“眼下想要什么?不论是何心愿,我都会让你如愿。”

他口中的梁先生,是江式序的忘年交,生前年轻时是名士,之后多年四处行医,被世人誉为神医。梁先生晚年常住江府,全部时间、精力用来书写一部迄今最完善的医书,呕心沥血近七年,方完成著作,不久后因精力耗尽而故去。

那时的江式序也已病重,因受梁先生所托,还是亲自将医书呈交至他手里。

他为之动容,允诺一定要让这部医书广为流传,造福苍生。那日,他看江式序气色不错,便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不免问起对方的病情到底如何。

江式序便苦笑,说时日不久了,偏生炤宁懵懂,不肯相信,每日抱着梁先生的著作翻来覆去的看,眼下已能倒背如流,连书中每一幅附图都记得清清楚楚,只为寻找良方医治父亲的病痛。

他是知道的,炤宁过目不忘,当时只是感怀于这等的父慈女孝,心下伤感不已。

几日后的晚间,三女儿柔慧因着不满他的赐婚旨意,跑到御书房跟他好一番痛苦流涕地哀求。

他深知这个女儿任性至极不知好歹,实在是被她母妃惯坏了,懒得理,索性拂袖而去。

柔慧竟因此发起疯来,待他一走,便拂落了龙书案上的灯火,点了一把火,嚷着不要活了,要烧死自己。

太监们拼了命地救火,到底还是损毁了不少书籍、奏章,其中就包括梁先生的著作。

他简直要被气疯了,却是不敢声张,不想让江式序听闻之后心绪低落病情更重,只是发落了柔慧:既是不想嫁,那就永远别嫁,滚去皇家寺庙清修,守着青灯古佛度过余生。

没多久,江式序辞世,他为之悲恸许久。缓过神来,想到炤宁应该能将医书重新誊录一遍,却一直没对她实言相告——那孩子的伤心,谁都看得出、感觉得到,伤心之余再费神费力,头疼病怕是会时时发作。

他要照顾江式序的儿女,不能雪上加霜。

况且,那时候他也满心以为,炤宁和庭逸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等她嫁入皇室之后,他再推心置腹地告诉她实情,她一定会欣然挑起这个重担。

谁承想,好不容易盼到她及笄了可以谈婚论嫁了,她身边却出了那么多的是非,指责她的正是他原配的娘家,最后|庭逸与她决裂,她只身离开京城。

一面是故去发妻的母族,一面是倚重的名将的家族,他能帮谁、斥责谁?唯有尽自己一份心力,命心腹找到她,时时相随,保她安稳。她起初是抵触这份皇恩的,后来屡次遭遇暗杀,这才接受了,说若是死了,起码有人知晓原由。

待她大病痊愈,他获悉之后,才命心腹问她,对那部医书是否还倒背如流,是否能誊录一遍,若是可以,得空不妨四处寻访名医,对存疑之处加以考证。这是因着梁先生特意提起过,加以标注的地方都是一家之言,大抵有错,怎奈年事已高、精力不济,不得逐一求证。

炤宁犹豫之后,答应了,却说大概需要六七年的时间。

他为之失笑,心说她这是打算在外流离数年不成?便亲自去信与她讨价还价,问三四年行不行。身为帝王,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她斟酌许久,说最少四年可以做完,每誊录修正完一两册,便请人呈交至御前。

三年来,她四处游走,寻访各位名医,与他们探讨书中存疑之处,并将医书附图逐一画出来,请各位名医看有无错处并加以更正。在江南的日子,看起来她是逍遥快活至极,私底下却是与诸位名医频频会面,还特地请了一道密旨,以此避免诸位名医的不认可、不配合。

她是江式序的女儿,做派与其父相同,说话从不说满,如今此事终告完结,比承诺的期限提前了一年多。

这自然是该给予嘉奖的,没有过目不忘的炤宁,那部医书便会就此湮灭于火焰,无法救济苍生,会成为他此生一大憾事。

想要什么?炤宁思忖着。

最想要的,是父母犹在,她承欢膝下,可这岂是皇帝能做到的。

炤宁婉转一笑,恭声答道:“臣女只盼医书能得皇上亲自赐予书名,尽快造福苍生。”

“这是一定的,昨日便已着手此事。”皇帝再看向炤宁,眼中已有深浓的疼惜,“你这孩子,就是太倔强了。”

换个人,有了她这般遭遇之后,少不得请旨为她正名,甚至于会请他赐婚,另嫁良人。可她不争这份意气,不以做过的一切居功,对尘世这一切,未免过于通透。

有些男子、女子,往往为着赌一口气,决裂之后各论婚嫁,把一辈子赔上去。很明显,炤宁在这种是非上,不是豁得出去的人,是看得太透彻,也是太心寒所致吧?

炤宁因着皇帝这般宽和的态度,便也没时时遵从君臣之礼,只是微微一笑,答一声是。

皇帝笑道:“不论怎样,该赏的还是要赏,地位名声非你所求,我便赏你一些实惠的东西,新送进宫的衣料、首饰、玉器,都给你了,此外再赏你一些银钱,女儿家,多些傍身之物,总是有益无害。”

炤宁连忙要行礼谢恩。

皇帝却先她一步摆一摆手,“若是式序在,我还是要你唤我一声皇伯父。不准多礼。”

炤宁恭声称是,心里有些温暖的涟漪划过,却是很快归于平静。他是帮过她,可是到底有限。皇帝所做一切,正如大老爷的不做,都是审时度势,假如一切证明她是个妖孽,那么,什么手足情分、君臣之义,他们都可以断然舍弃。

这种人给过的好处,她一辈子都会记得,可是也要时时明白,他们随时可以为了大局杀掉她。

对这种人,她委实不能给予更多一点儿的情分。

那叫做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皇帝往前走了一段,问道:“身体可好些了?”

“不大好。”炤宁答道,“皇上大抵听说过的,有些头疼症无药可医,发作得厉害了足可取人性命。”

皇帝却是轻笑出声,“是,的确如此。可是不少人都跟你有相同病症,有些人不得长寿,有些人却是不医自愈——凡事我都往好处想,你也该如此。”

炤宁没说话。

皇帝眉宇含笑:“闲来我偶尔会与皇后提及你的事,昨日她说你是心病所致,心里有个打不开的结。她不及你聪慧,这话倒是说到了我心坎儿里。”

炤宁腹诽:我心病可多着呢,你老人家到底要说什么?

皇帝放下这话题,游走好一阵,直到在凉亭落座后才道:“这园子里的景致甚是惬意,并且消耗银两委实有限,老四当初依照你的喜好、心意建这园子,实在是明智之举。”

炤宁只是欠身行礼,不说话,似是凭空挨了一闷棍。她不希望任何人在自己面前提及师庭逸,一点儿也不。更何况,此刻那厮就站在她身后。

“西城外的行宫,划出地线许多年,一直未曾破土动工。原由你大抵是知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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