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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双手渐渐握起,手上青筋毕露,可想心中的怒气有多甚!
楚南熙那个贱人还真是狡猾,怪不得之前齐南先行过来却查不到一丝一毫地蛛丝马迹。这次若非是派过来的这个细作够机灵,见楚南熙行踪有异,怀疑到了佛堂里,只怕他们想顺利把人带走还要费上好大一番功夫!
待先行下去打探的人传来代表着安全的讯息时,齐子皓没再犹豫,带着齐东与齐南便下了密室,剩下的人皆留在外面守着。
他们三人沿着台阶一步一步往下,沿途走来,不像一般用来囚禁的暗室,而是一路亮堂,华锦铺地,可以看得出来布置这里的人是花费了一番巧妙心思的。
密室不算太大也并不曲折,三人很快就走到了尽头的内室里。
如果说刚刚沿途通道里的布置是花费心力,那么这房间便可以称得上是煞费苦心了。
屋内整体上算是简洁明了,可里面的任意一件物品无一不是重中之重。
墙的东北角放着一排浅黄色的书柜,细细看去,竟是当世稀有的黄杨木打造的,淡淡的清香溢满整间屋子,雅致却不显俗艳。
室内虽照不进阳光,但那数颗如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夜明珠泛着柔和的光,零散地打落在那坐在轮椅上低头伏案的男人背影上。
旁边侍立着的一名男子见有人闯了进来,正要有所动作,却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倒在了齐子皓袖中射出的银针之下,不过眨眼之间的事。
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似是有所察觉,却不慌不忙地移动轮椅转过身来,或者说是因为他现在身子不便,是以动作起来十分困难而导致行动缓慢。
齐子皓杵在原地并未上前,连同齐东二人连面巾都未摘下,只静静地看着那个略显狼狈的男子。
他的背影略显消瘦,已经不见当年那般结实,齐子皓心想幼年时期伏在他那英俊伟岸的父王背上那种宽厚踏实的感觉想必是再难找回来了。
待看清那人的脸时,他喉头微动,苦涩的感觉一涌而上,那因为清瘦而显得更加棱角分明的面庞与当年相比并无太大变化,脸上染上了淡淡的风霜,若是忽略鬓边那一缕白发,说是三十出头的美男子怕是都没有人会怀疑。
容貌上虽然未有多大改变,可看着那记忆中教他习武练字,曾将他扛在肩头飞奔的男子此刻却困于那小小的木制轮椅之上时,齐子皓心里的复杂之情难以言表。
他伸手缓缓地摘下面巾,一步一步地朝着齐承风走去,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对面那个男人的眼神转换,看着他眼里的神色由吃惊到不可置信,再到激动,最后转为喜悦。
走到那人身边,他轻轻地将手覆在那骨节分明的大手上,一如小时候父王牵着他的手带着贪玩好动的他四处游逛。
“父王……”久违的称呼,从没想过阔别十几年还能再喊出这样的字眼。
齐承风的双眼渐渐湿润,他的唇瓣嗫嚅,吐字竟有些颤抖:“皓,皓儿?”
没有应答,只那握起的手已经表明了一切。
父子两人皆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空气仿佛一时间凝固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齐南上前道:“王爷,让属下背着老王爷先离开这里吧,晚了怕是会惊动些什么人。”
虽说今晚他们带来的都是好手,楚南熙这公主府上也并无太多守兵,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齐子皓听罢,并没有采取他的建议,而是弯下身子半蹲在了齐承风面前,示意齐东与齐南将人扶到他的背上。
如今,角色对换,或许父王再没了那稳重宽实的后背,他身为人子却能将这份安心交诸于他,一如当年父王对他那样。
走出密室,他并没有回头,而是淡淡地朝身后的人吩咐道:“烧了这里……”
一行人如进来时那般,悄无声息,没有留下一点痕迹……
他们离开后,公主府里大呼走水的声音在黑暗里显得尤为刺耳。
楚南熙听到这声音,心下一惊,条件反射般从床上坐了起来,透过窗户看着亮起的地方像是小佛堂那边,连鞋都没来得及穿上便要赶过去。
只是,拉开房门,她的动作便静止了。
自己还真是傻,小佛堂怎么会好端端地着火,虽然因着她是庶出,不像楚南康那般拥有亲兵护卫队,可这府里的守卫也还是有的,断不会粗心大意到能让府里起了那般大的火势。
是他的儿子找来了吧?依着齐子皓那样的性子,救了人之后一把火烧了小佛堂倒也在情理之中。
楚南康赤着脚,双目无神地走回了屋子里。
她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那个已不再年轻的自己,伸手抚上那早已比不得年轻女儿家的娇肤,表情渐渐有些狰狞,竟是徒手就将那上好的黄杨木打造的木梳掰成了两半。
楚南熙的乳娘秦嬷嬷一进来就看到她这般模样,心疼地上前就跪下身帮她套上了鞋。公主怎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便是夏日里,也禁不住这样的寒凉啊!
她微微摇了摇头,一遇上那人的事,公主的冷静睿智便统统抛到脑后了!
自从十六年前将那个男人带回来之后,公主的性子就越发地阴晴不定,虽然在外头表现不出什么,可这些年公主府里暗中被抬出去的丫鬟可不少。
虽然,因着她御下的手段镇住了那些奴才,没有人敢乱嚼舌根子,可公主府中的仆婢们一听到要被调到公主身边近身伺候便一个个地如临大敌、避之惟恐不及。
“人被带走了吗?”楚南熙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从将齐承风的消息送到定王府的那一天,她就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其实她从心底还是抱着一些侥幸心理的,毕竟那个密室很隐蔽,之前不就曾有人三番两次地夜探公主府都没发现么!
她之所以和齐子皓将日子拖到楚天鸣大婚那日,就是因为她后悔了,她不该将他还活在人世上的消息传回东齐的。
若是没有人知道他还活着,那么不管结果怎样,至少他会一直留在她身边,便是死,也只能死在她身边!
秦嬷嬷心中无奈,点点头,讷讷地开口道:“而且,小佛堂,已经被烧了个一干二净。”
虽是早已料到这种结果,可楚南熙的心还是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二十年了,从最初便装游玩遇险被出访南楚的他救下,再到当初战后在断崖下机缘巧合地将他救回并带到了南楚,劳心劳力地救治、费尽心思地照料,她整整二十年的光阴都倾注在了这个男人身上。
她倾慕了他整整二十年,在他被救回来的这十六年里,陪着他、在他身边的是她楚南熙!
可那个男人怎么能走得这么决绝呢,竟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这么些年,他可以不给她任何脸色,可以忽略她的一番深情,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可他不该走得这般决绝,走得没有一丝留恋!
秦嬷嬷叹了口气:“公主既是放不下,当初又为何要将那人的消息布出去呢?”
听到这话,楚南熙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想吗?他的身体越来越差,大夫说是长年心中郁结所致,若然不能解开,怕是要命不久矣了。你说我能怎么办,啊?嬷嬷,你倒是告诉我啊!”
楚南熙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到最后就只差歇斯底里地吼了出来。
她哪里不好了?即便这些年齐承风对她一直疏离有度,可她还是有什么好的东西都只紧着他!
可他呢?整日里只会惦记着那个远在东齐的女人。便是被困在那不见天日的地方,每日写写画画,也从来只会和那个女人有关!
除去二十年前在南楚见过,后来她也曾派人私下调查过,那个女人当年因他的死讯大受打击,这些年吃斋念佛、消极避世。如此懦弱的女人不过是个空有美貌的花架子罢了,哪里就配得上他了!
秦嬷嬷看着这样的楚南熙心疼不已。
她虽然只是楚南熙的乳娘,可楚南熙的母亲当年只是个意外被宠幸的宫女,是没有资格抚养她的。
因此,她是被养在了已经过世的明太妃膝下,由秦嬷嬷一手照料长大。可以说,在秦嬷嬷的眼里,说句僭越的话,楚南熙便是她的亲生女儿一般。
看着楚南熙如此痛苦的模样,她在心里将罪魁祸首齐承风狠狠地记了一笔。
她走上前安抚着楚南熙,轻声问道:“公主,那,之前准备的计划还要继续么?”
“当然了,为什么不继续?自然是要继续了,本宫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认输呢!”楚南熙面上一片狞色,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么多年她都坚持过来了,哪怕心中再不甘,她依旧能十六年如一日地在齐承风面前维持一个温婉善良的好形象,以至于心中的愤懑最后只能私下发泄到身边的丫鬟奴才身上。
她为了这个男人,从豆蔻少女等到了今日这般韶华已逝,齐承风早已成了她心中摆脱不掉的执念。
这一辈子,便是死,她也不会放手!
……*……*……
这边齐子皓在驿馆四周布置得都很妥当,是以将人带回来的时候没有引起任何波动。
倒是叶卿清听说主屋那边有动静了,匆忙更衣带着红莲便赶了过去。
齐子皓一回来便立即将肖扬喊了过来,齐承风身体状况不佳,他感觉得很清晰。
练武之人,鼻息之间的运气一向掌握得十分透彻。
“子皓,是找到父王了吗?”叶卿清赶过来的时候齐子皓正侯在外室,内室里肖扬正在细细地把脉。
齐子皓点了点头。
叶卿清脸上顿时一片喜色,可见齐子皓眉头并未舒展,似是有什么烦心事萦绕心头。
拉着他的手,她低声问道:“怎么了,是父王出什么事了吗?”
“他的身子很不好。”齐子皓声音低沉。
常年被关在地下密室,极少能见到外面的世界,再加上近乎于与世隔绝的这种禁锢,无一不让齐承风的身体雪上加霜。
叶卿清咬了咬唇,一时语塞,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握紧了他的手,以一种无言的姿势默默地安慰着他。
肖扬出来后,她抢先一步上前开口问道:“父王他怎么样了?”
肖扬脸上神色尚可,并不见太多凝重,让她的脸色稍微放松了些。
“放心吧,虽是这些年身子差了些,可好在那些贵重稀有的药草也没少用,只待慢慢调理便可,老王爷的病,大多是在心里,如今被救出来了,这心结自然也就没了。”说到这里,肖扬顿了顿,支着下巴,复又继续说道,“只是,这腿,却是有些麻烦。之所以站不起来,并不是当年摔断了腿骨,而是因为有毒素被积压在了腿上。”
“那毒能解掉吗?”叶卿清一听这话,虽是觉得有些古怪,可还是先以齐承风的病情为重。
肖扬点头,面色有些凝重,但还是示意她和齐子皓不必担心:“并非是什么大毒,只不过时间拖得太久了,毒早就扩散到了整个腿部的血液里。即便是用解药解毒也是于事无补、没有任何用处的。而如今只剩下了一个法子,便是放血疗毒,只是这过程……”
肖扬欲言又止,脸上也有些为难。
老王爷如今虽然也才四十多岁,也算得上是壮年,可现在不比当年,放血疗毒的痛楚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齐子皓眸色不明,眼中精光尽显,他幽幽地问道:“这种毒一般的大夫都能解吗?”
肖扬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可还是如实说了出来:“这种毒只要是精通医理之人,都不难解出。”
听了肖扬的话,齐子皓面上再无波动,只淡淡地道:“此事本王问过父王之后再给你答复。这次算是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