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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元蝶也是闺中女儿,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程安澜虽然也是武将出身,到底出身世家,没有这样的莽气,尤其是在韩元蝶跟前,知道收敛,哪像这会儿,倒吓了韩元蝶一跳。
碧环早叫这一个时辰折磨的奄奄一息起来,晕乎乎的看到眼前杏色底金线满绣莲花的裙摆,下意识抬头一看,是长房的新夫人,顿时哭着抓住韩元蝶的裙摆:“夫人救命,夫人救命啊……”
小川一弯腰,就把碧环拎开了来,笑道:“嫂子,已经问出来了。”
碧环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拎到夫人跟前,那就是夫人查到的她了!碧环顿时连哭声都住了,整个人畏缩的缩起来,只知道哭,说话都含含糊糊,小川听的不耐烦了,便自己说:“她说话乱七八糟,怪道嫂子听不明白,她说什么是那边府里带信来叫她过去说话,因还没到,并不知道是什么,说真的,我也听不懂,啰啰嗦嗦,娘们唧唧的!”
韩元蝶瞪了他一眼,小川才想起来这位嫂子不也是个娘们么,不由的便缩缩脖子,摸着头嘿嘿笑了一声,那铁塔般的大汉不明所以,也跟着笑了一声。
韩元蝶问:“哪边府里?三婶娘娘家府里吗?”
碧环哭着点头,韩元蝶又道:“到底是谁有话要吩咐你?”
“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平日里都是三太太打发我过去说话,我也见不着外头的人,向来是那边府里二奶奶院子里的一个嬷嬷吩咐我的,以前也没什么事,也就问一问咱们家的事,尤其是夫人和大爷的日常起居等,因我也不是这屋里的人,也并不知道有些什么,也就把平日里见到的拣两样说一说。”碧环道。
这个韩元蝶倒是相信,自己屋子里的事儿,碧环能知道些什么?只是这种被监视的感觉特别的叫人不舒服,韩元蝶皱皱眉头,前脚刚从宫里出来,后脚就带信来叫碧环去说话,这样凑巧,真像是那位任大姑娘的事儿,而且惯从后宅伺候的人下手,挑拨主子,就更像是任大姑娘的风格了。
因伺候的下人生活艰难些,对银钱看的要紧,又有众多家人亲戚,漏洞破绽极其好找,而且也容易收买,偏他们又是长时间的和主子生活在一起,有情谊,又容易说话,总在耳边吹风,便极易挑拨主子原本没有的一些心思,内宅下手,这是一个比较容易实现的突破口。
也就是安王府出事之后,韩元蝶才通过程安澜知道,原来安王府便是黄侧妃向安王妃下的毒,而根据黄侧妃的供词,她再三痛悔不该听底下人挑拨,下此毒手,至此,韩元蝶的猜想完成,任大姑娘定然是买通了黄侧妃的伺候人等,挑动了她的心思。
这样的惯用招数,跟上一世何其相似?
小川接着道:“这娘们儿还供出了一件事,上回程哥被除族,就是那位三太太搅的好事!”
碧环早已委顿在地,期期艾艾说不出话来,小川倒还口齿伶俐,就把三太太到韩家打探,回去却编了一套话说的事儿都说了出来,韩元蝶这才恍然大悟,还真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程家是被自己家吓的!哈哈哈哈哈。
韩元蝶笑完了,倒是好奇的问小川:“她怎么会把这个说出来的?”
小川笑道:“嫂子不懂咱们拷掠的法子,问话不能你想知道什么就具体问什么,这样容易疏漏,要往大了问,叫她自己去想,好像这次,嫂子想知道她悄悄出去干什么,搞什么鬼,我琢磨着,若不是跟程哥和嫂子有关,嫂子理她做什么呢?是以我就跟她说,你们害程哥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她就自己说了。”
碧环听了这话,脸色死灰,后悔的要死!程安澜除族的事,过去才半年,还远没到忘记的时候,甚至程安澜回来后闹那样大的阵仗,又立功又袭爵,碧环挑拨了三太太,心中哪里能当没这事儿呢,不时的就要想起来,生怕哪个时候被人知道了,此时叫小川这样一恐吓,她下意识的就以为是那件事露了馅儿,忙不迭的就说了出来。
她其实根本没想到自己偶尔传递一回消息,才是小川嘴里的害大爷,毕竟现在什么事都还没发生。
韩元蝶笑道:“我是真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既然如此,咱们家也该清理门户了,这府里的人不中用,小川你去调些人进来,先把里外门户给守好了,只许进不许出,等事儿完了再说。”
“这事儿容易,一刻钟就得!”有嫂子吩咐,小川颠儿着就去了,韩元蝶看一眼委顿在地的碧环,心中颇为厌恶,这样不安分的丫鬟,上一世的事儿说不定就有她的挑拨。
韩元蝶也不想理她,索性走到台阶上来,那黑塔般的大汉跟着出来,蹲在台阶上,韩元蝶还颇有闲情的与他聊天,问他姓名等。
原来这大汉倒并不是程安澜西北军里的兄弟,原是锦山大营底下一个小兵,都叫他大黑,那回一时粗疏,伤了锦山大营一个副统领的马,害得这位副统领也受了轻伤,要被军法处置的时候,被程安澜救了下来,因喜欢他个子高大健壮,身手不错,性情也憨厚,锦山大营是待不下去了,程安澜就把他送回帝都,安排进了帝都禁卫军里,交给了小川使。
原来是这样,韩元蝶想,程安澜在西北军中有这样一票能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大约都差不多这样来的,这才是所谓过命的交情呢,大黑当然不是韩元蝶这样细的心思,自己也不觉得什么,蹲在地上左右看来看去,笑道:“嫂子上回赏的糖糕好吃,我一个人就吃了大半!”
这心思昭然若揭,韩元蝶笑起来,吩咐香茹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现成的点心,又道:“你平日里不当差,就去走马胡同的宅子里寻些吃的罢了,我们府里总是显眼些,不自在,我回头吩咐黄鹂。”
“黄鹂姑娘也总给我吃的。”大黑忙说:“虽然黄鹂姑娘冷冰冰的,不像嫂子这样爱笑,可每次我去,都给我最大份!”
“你个子最大嘛!”韩元蝶随口笑,这说话间,小川便回来了,韩元蝶便吩咐大黑提起碧环,去老太太屋里说话,又吩咐小川:“你在这里提调守着各处,我完事儿了,再来跟你说。”
老太太正在自己屋里,跟前有二夫人伺候,韩元蝶板着脸,身后跟着个六尺高的大汉,拎小鸡般把碧环拎进屋来丢在地上,顿时把老太太和二夫人都吓了一跳。
“这是做什么?”老太太赶紧问。
韩元蝶不答,只凝声吩咐丫鬟:“去请三太太来,我有事要问她!”
那丫鬟也给吓着了,看老太太一眼,见老太太没阻拦,果然就去了。老太太见状才又问:“澜哥儿媳妇这是怎么了,这丫鬟得罪你了不成?”
没想到韩元蝶略一沉着脸,老太太都不由自主的赔一下小心了。
韩元蝶只管沉着脸,道:“要说呢,今儿这事儿,我就是立刻就打死她,谁也不能说我一个不字,只是老太太在这里,我也不想越过老太太去,且老太太也听一听,没的竟叫人蒙在鼓里的。”
她这话只叫人听了个云里雾里的,二太太就赔笑道:“澜哥儿媳妇你且歇歇气,有什么事只管跟老太太说,老太太素来最疼你,这丫头若是得罪了你,老太太自然处置她。”
正说着,三太太就来了,她还没搞明白什么事呢,只听得丫鬟说碧环出去了,却叫夫人给逮住了,如今带去了老太太跟前要处置,程三太太自忖自己什么事都没干,就是碧环要做什么,那也没做成,能有多要紧呢?
如今一瞧韩元蝶面沉如水,一脸兴师问罪的模样儿,老太太什么都不知道,却张口就道:“你屋里的丫鬟你怎么管束的?好好儿的把澜哥儿媳妇气的这样,真是越发没王法儿了!还不快处置了!”
碧环只低头哀哀哭泣,并不说一句话。
程三太太心里一股火苗子直往心头烧,火烧火燎的冲上脑门儿,这老太太根本什么事都不知道,就拉偏架,碧环虽然只是个通房丫鬟,那也是自己的丫头,且也是三老爷收用过的,多少有点体面,这侄儿媳妇虽是主子,好歹还差着辈分呢!这哪里是收拾碧环,这简直是要打自己的脸啊!
程三太太便恼道:“澜哥儿媳妇也歇歇脾气,别太眼里没人了。碧环出去拿点儿东西,能怎么得罪澜哥儿媳妇,就这样喊打喊杀的。碧环到底怎么得罪澜哥儿媳妇了,说与我听听,若真得罪澜哥儿媳妇了,我替她赔罪便是!”
程老太太和二太太其实还真不知道韩元蝶这在发作什么,也就都不说话了,韩元蝶冷笑一声:“赔罪?只怕对我倒是用不着,三婶娘自个儿跟老太太赔罪才是正经,这也不是得罪我!”
不仅是上一世,更是这一次听到的事,韩元蝶已经十分厌恶这位三太太了,谁都想要为自己争取,可是如此不择手段,为了一点甚至并不确定的结果,就不顾别人生死荣辱,心肠可说是恶毒了,她自然没有半点隐瞒,就把碧环供出来的话说了。
老太太一脸错愕的表情,二太太惊呼一声,不由的伸手捂了嘴,不可置信的看向三太太。
程三太太脸色刷的青白起来,万万没想到这件事突然露了馅儿,此事细究起来可不得了,程三太太冷汗刷的就流了下来。
韩元蝶冷笑道:“你拿我们家作伐我不恼,只是你明知老太爷、老太太一向慈悲,定然是生怕连累一家子这么多人的,竟将这样的慈心玩弄于鼓掌之上,到后来更闹的一家子没脸,若不是伯爷孝顺,早与一家子都生分了,三太太真是玩的一手好计谋呢!”
那件事的确是一家子都没脸,当然那是程老太爷、老太太的决定,不过谁会说自己的错呢?如今正有个罪魁祸首在跟前呢,程老太太顿时把那种又愧疚,又羞愧,又恼怒,又愤懑的复杂心情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倾泻在三太太头上,抖着手指着她道:“你……你……你个两面三刀的东西!澜哥儿是你的亲侄儿,你也这样害他!还连带的老太爷病了那么一场,真真是个搅家精!再留不得了!”
程三太太大惊,哪里还顾得韩元蝶,噗通一声就跪下来,哭了起来:“老太太、老太太我只是一时糊涂,原是那日听着各种传言都那等吓人,我一个妇道人家,自己先就怕起来,生怕叫澜哥儿连累了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好几十口人呐!这才猪油蒙了心,说的厉害些,我也不知道老太爷会要把澜哥儿除族啊,老太太,我错了……再不敢了……老太太。”
程三太太膝行过去拉着老太太的衣襟,哭的一脸红红白白的妆都花了:“我真的也是一时糊涂,后来也后悔的了不得,老太太不看我这些年来的孝顺,只看着峰哥儿敏姐儿的面上吧!”
程老太太一脸铁青,吩咐道:“去请老太爷来,去请三老爷回来,还有梅家的亲家老爷老太太,我要问一问他们,怎么教导的女儿,有这样忤逆搅事,闹得一家子不得安宁的媳妇,要怎么着办才好!”
这样要命的事,一边的丫鬟们早就噤若寒蝉,不敢说话了,此时听了老太太吩咐,忙就有一个答应着要去的,韩元蝶却拦了一拦:“别急着去。”
她对程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说句话,今儿这事,原是我见碧环鬼鬼祟祟的出门才牵出来的,可碧环到底出去做什么,如今竟也不知道,越发叫我心中不安,谁知道她们私底下还有什么呢,趁如今外头谁也还不知道,竟索性去问个究竟去,方才放心。”
程老太太正愧疚呢,连忙没口子的答应着:“你说的是。”
韩元蝶看了一眼委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