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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在家里,而是在议事厅。谁也不会想到,威风赫赫的苍牙山水匪的议事厅竟然是一栋简单的竹楼,三座呈品字形分布的竹楼连接在一起,巧手的女人们在竹楼旁种满芬芳的花朵,咕嘟咕嘟喝着雨水,四季常开。
屋里除了卫同和渁竞天,汇报水灾的人,还有几个水匪,他们是坐镇苍牙山的头领。
看着年纪最长的一个,神色不怎么好,问:“是哪个地儿淹了?”
“锦州丰台、余庆,还有桐州的乐水。”
“这是,浣水发洪了?”
“是。”
老水匪眉眼有些发愁:“浣水从桐州往锦州流向雍州入海,上头河道窄,盛不了这么多雨水发了洪,下头河道倒是宽又深,要是这雨还不停,怕是雍州也——”
说完,长长叹了声。
一个年轻水匪不在乎道:“又淹不到咱淦州来。老叔你担心啥。”
老水匪没好气瞪他眼:“你小子还年轻,又不是土里刨食儿的,能理解咱们泥巴腿子的艰难?旱了涝了,一年的收成就没了,一年灾三年饥,唉,不知道有多少穷人家熬不过这一遭呢。年轻人啊,总是想不到别人那处境上去。”
他是水匪,可也是地地道道的农人。为啥有这么个威望当个小头头啊,不是他砍的人多,而是他是伺候地的一把好手,人又和善诚恳,大家喜欢请教他给他面儿罢了。
一听外地发了洪,他立即就能感同身受,尽管不是发生在自己家乡,但他真的替那些地方的老百姓愁得慌。
家里是做生意的年轻水匪吐了吐舌,他这年岁还真没这忧天下的情怀。
另一个差不多年岁的水匪看着立在窗前的渁竞天,不解:“寨主,你着人打听这些干啥,是不是要兄弟们做啥?”
卫同也看着她,他媳妇望着窗外的雨帘子,脸上不辩悲喜。
难道,他媳妇真想在这事上掺一手,去收收那边的人心?
卫同已经在心里划拉小算盘,看能给凑出多少银子来。
“终于发洪了啊。”渁竞天转过身,挑眉一笑:“还好,先前,我去信把那些地方的存粮都给运了回来,正赶得及前天最后一车到。”
啊?
众人懵,您是在担心您的粮食?不是要…大发慈心?
渁竞天心里有些闷,她那所剩不多的良心倒提醒她帮忙呢,可惜,人啊,要量力而行。
摇摇头:“这次水灾怕要不小,咱们手头上事情太多,挪不出钱粮来。”
众人沉默,这是实话,他们水兵营自己养自己,兖城那里到现在还是寨主自掏银子买粮食养着的,眼下还有海岛那边,才过去哪有粮食吃,那么多人呢,仍是从外地买了粮食运去的。淦州自己的粮食哪里敢动,眼下没发水灾,谁能保证今年冬里明年后年都没个不顺发生?
外地人跟自家人一比,谁都会选先保障自家人。
卫同看出她眉间郁气,知道她其实是想出力的,但事情太大,她却是没那么大的本事,肯定心里郁郁。
遂安慰道:“有朝廷呢,朝廷会派人赈灾。”
才说完,就见水匪们齐齐对着他呵呵。
“世子爷,四年前朝廷给咱送来的赈灾粮还在衙门的库房里封着呢,要不要咱带您去看看?”
“呵呵,指望着朝廷,怕他们的真的要完了。”
“唉,老天保佑吧。”
淦州水灾那次,朝廷知道有渁竞天救灾,厚颜无耻用砖石沙土冒充了粮食和银子运来,灾,渁竞天赈了,功,朝廷自个儿领了,打那后,朝廷在淦州彻底失了民心,渁竞天的威信牢不可破。
那些所谓的“赈灾粮”“赈灾银”,被官府扔在库房里也没动,后来渁竞天彻底掌握了淦州,他们怕算后账,还来请示这事,渁竞天大方的没跟他们算账,还戏谑,把那些“钱粮”都留着,做个纪念。
因此,那些砖石沙土仍是原封不动的放着,封条都没撕。
第三百五十四章 要动手了(三更)
不是针对卫同,卫同却被说的脸红,尴尬的转移话题:“那调来的粮食要送海那边去?正好试试那条船。”
渁竞天却是摇头:“那些粮食有大用。”
“哦,媳妇,你又想出什么好事来了?”是不是要做大事呀,带上他呀。
渁竞天好笑看他眼,再看向几个头领:“那粮食,我打算留着不动,给持荽缶缸拧!
卫同一怔。
水匪们也愣了愣。
“持荽缶济弧甘吵粤耍俊崩纤司溃成细盍耍骸傲州都出事了?今年是要大乱呀。”
另几个也是忧心忡忡:“是不是持菀渤隽松妒拢空鳎闶盏缴断ⅲ俊
卫同莫名感怀,没有人张口要反对,都是在担忧边军。
渁竞天笑着摇摇头:“眼下是无事,可以后就不知道了。我确实收到了消息,今年朝廷准备的军需已经给北边送去了,钟大将军那个不要脸的,多要了一半去,持荼呔亩瞧た梢缓霉丁!
渁竞天笑得有几分幸灾乐祸。
她是收到了韩谦的消息,上头把钟大将军骂的狗血淋头。自从两人于金颖儿事情上合作之后,韩谦便有了理由给她传信,并不频繁,但都是有关钟家,后宫和其他与她有关联的。
因此,她知道了朝廷忙着打算盘凑军需没空搭理她,因此董其成一行人还在原地住着呢,也知道了钟家迎娶了东平公主新婚头一天就气晕了将军夫人,还知道了钟皇后终于得偿所愿怀孕了。
韩谦说,金颖儿的事有眉目了,下次就能给她确切的消息,想来,就是这几天了。
渁竞天问卫同:“这件事你应当知道呀,怎么没与我说?”
卫同失笑,眼眸温柔:“这些我和爹去操心就好,你的事情已经够多了。”
渁竞天有些生气:“拿我当外人呢。”
卫同赔笑。
“那你和爹想出什么法子来了?”
“爹说,他会与朝廷周全。”
渁竞天挑眉:“爹说?那你呢?你想的法子是什么?”
她可不相信卫同这家伙什么法子都没有。
“咳咳,我,我法子也不错呀——”卫同眼神飘忽,就是不肯说。
渁竞天福至心田,恍然道:“你是想去西炎那边抢?”
卫同胸膛一挺:“我爹他就是太保守。”
渁竞天无语,老公公太正直,他能守得住大密不被西炎抢走一粒粮,却也约束着大密将兵不越雷池一步。
兖城,被水匪们带歪后那是头一份,牛啊羊啊没少往回牵。可老公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让抢的瓦城没了牧民的水匪们跑到他那边的边境去抢,也愣是没让手下兵跟着一起摸鱼。
不过,既然能收下水匪们的孝敬,想来,老公公也不是太墨守成规,难道,是自己不好意思做?
看眼卫同,很是不解,卫同这小子是怎长成这样的?难道是跟着自己以后变异了?近墨者黑?啊呸,近朱者赤才对。
“可眼下这水灾一起,朝廷怕是顾头不顾腚啊。”
卫同点头,没觉得渁竞天说话难听,他爹那里绝对是头。但是,显然,眼下,朝廷必须先顾着的不是头。
脸上一黯,眼睛却贼亮:“我就说,还是得去西炎那边抢。”
“那你先劝服爹啊。”
卫同又泄了气。
水匪们开口,纷纷表示粮食是得给卫国公留着。
卫同感动不已,站起身作揖道谢。
老水匪砸吧口烟嘴,挥挥手:“又不是冲你,咱是为了卫国公为了持莅傩铡!
卫同身子一顿,笑嘻嘻的还是把作了一半的揖给作完了。
年轻水匪碰碰老水匪的胳膊,挤眉弄眼:这可是寨主的心尖尖。
老水匪斜他一眼,不怎么高兴,不是他说,这寨主夫君也太年轻了点儿,毛头小子靠的住不?到时人跑了受伤的还不是自家寨主啊。就不能给他脸,得看牢了他。
卫同感动媳妇的心意,也没问有多少粮食,立即给卫国公去了信,吧啦吧啦一通说,您儿媳多孝顺啊,您儿媳多大方啊,您儿媳多有远见呐,您儿媳怎样怎样,把渁竞天给夸了个天花乱坠,最后一句,您儿子多有眼光啊。
卫国公看了淡淡一笑,感觉他这个儿子生了就是赔给渁竞天的,也不知前世他欠了人家姑娘什么。但说起儿媳这一贴心举动,卫国公心窝子暖暖的,破天荒找了几个将军喝个小酒。
他正头疼呢,西炎的动静有线人传过来,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该到的军需没有到,他几次上折子去催,也知道朝廷在紧锣密鼓的张罗。可这水灾一发,呵呵,他心口哇哇凉,都想着自己掏钱去跟老百姓买粮去了。
这下,后顾之忧没了。
正喝着小酒,亲兵通传:桂将军求见。
这桂将军正是朝廷派来的右路将军,从小兵起就跟着钟大将军,是不折不扣的钟系人。他来西边,正是为了帮钟大将军揪卫国公小辫子的。大将军说了,等把卫国公扳倒,西边军权拿在手里,这大密半壁朝廷都是他们说了算。
野心够大,就不知道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当下,一个络腮胡愤愤放下小酒杯:“没得那厮来扰兴。”
另一个凶恶的汉子做了主:“国公爷忙着呢,不见,让他走。”
亲兵转身出去了,接着外头传来桂将军阴阳怪气的声音:“哟,国公爷忙啥呢,这酒气这真香,几位将军喝着过瘾吧,嘿嘿,有没有娘们儿助兴啊。”
大营之中岂可进女人,这人是要给他们扣屎盆子?
几人大怒,就要起身出去找他拳头算账。
卫国公拦下他们,平声道:“让他进来,来人,再添一副酒筷。”
“什么?国公爷?”
卫国公眼神一闪,几人一愣,卫国公做了个手势,几人挑眉,立时换了笑脸。
国公爷终于要动手了。
桂将军进来,原以为会见到对自己怒目而视却又不得不忍的场景,谁知,却看见那几个凶悍的男人对着自己笑,笑得跟狼尾巴花似的。
桂将军后脖子一凉,总觉得自己不该进来。
“桂将军,”卫国公轻轻点头:“坐。”
桂将军立即站直了,不自觉低头:“国公爷。”
说来也怪,钟大将军自有威仪,严肃冷厉,手下人在他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饶是他自十几岁就跟在钟大将军手下,也不敢随便开口。
但卫国公却是全然不同的模样。与钟大将军比,可以称得上文质彬彬儒雅温和,他来持莺蟠游醇拦⒒鸬哪Q永炊际呛秃推摹5褪钦庋推奈拦媲埃创硬桓曳潘粒拥奶嵝牡醯ā
若说钟大将军是山林之王的老虎,吼一声地动山摇,那卫国公仿佛是卧着的一头巨兽,不动却危险无处不在,让他有种错觉,只要一冒犯了他,他只要轻轻的手一挥,自己就要万劫不复。
很快,桂将军就会知道,这不是他的错觉。
第三百五十五章 夜半追踪(一更)
半夜,浑身酒气的桂将军突然睁开双眼,眼底清明,哪有一丝醉酒的痕迹?他翻身起来,贴在门边听了会儿,无声而迅速的走到柜子前翻出一套夜行衣换上。心里冷笑,这么拙劣的手段,未免太瞧不起人。
从进入大帐那几个人没呲他时,他就觉得不对。后来,他们更是合伙敬他的酒,当时他还以为他们是想把他灌醉嘲笑他。可后来,随着时间过去,他余光发现张猛脸上隐隐的焦急,顿时惊醒,不是那么回事!留心观察,几个人总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往外头看,好似着急去做什么事情,却又无法走开。
桂将军计上心头,立即醉的不省人事。
被搬回自己的营房,他听到张猛吩咐了声:“你们将军若是醒了,立即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