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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江心儿一溜烟跑了出去。
纸张就直接摊在庭院中洗衣用的青石板上,云子风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迟迟不肯提笔。
“写啊,你不是读书人吗,难道赌得忘记了写字?”
江心儿看着那副样子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就要损他两句。
“快写,不然我马上去叫官差来抓你!”
阿根在旁边也是跃跃欲试,不停催促。平时阿根乖巧老实,话也很少,可见是对此人深恶痛绝。
“催什么催,我云子风也是一个七尺昂藏男儿,哪能言而无信?”
“哧”的一声,江心儿忍不住鼻子里发出鄙夷的冷笑,并不是她不厚道,这实在她江亦心小姐自从穿越来这里后,所听到的最大的笑话。
“好了心儿,不要打扰江爷立字据了,时间宝贵,不宜耽搁。江爷,您请吧!”
柳秀颜不动声色,依然用淡淡的语声相告,但内里的坚决却是人人都听得明白的。
万般无奈下,向来把金百合的女人们视作无物的云子风,终于立下了一纸与金百合和余淑玉再无瓜葛,不会再来滋扰的文书。
看着他惫赖的背影怏怏离去,余淑玉捧着手中的字据看了又看,不敢置信之余,竟也觉得心底有了种莫名的怅然。
真的会就此清净了无关联了吗,可是,他到底把儿子送去了哪里,此生再也不得见了吗?
“没事了,大家各自散了去做手里的活计吧。”
柳秀颜率先恢复了常态,脸上丝毫看不出有发过火的痕迹。
江心儿收拾完石板上的笔墨等物,刚要走,柳秀颜却唤道:“心儿过来一下。”
看着柳秀颜几乎没有表情的脸,江心儿不知怎地有点发虚,这个女人总是叫人琢磨不透。话说会叫的狗不咬人,会抓老鼠的猫不叫,这个不太说话的女人还真是有点可怕。当然,引用猫狗这样的话,有点不太恰当就是啦。
江心儿吐吐舌头,忐忑走近柳秀颜,放低声音叫了声:“馆主。”
自己有那么可怕?柳秀颜看着江心儿复杂的表情暗笑。
“今天的表现很不错。“
呃?居然是表扬?江心儿愣了一下,是,自己今天骂得是比较痛快,不过,作为一个古代的十四岁小丫头,是不是有点太凶了。
“心儿是一时气愤,看不过那个无赖欺负余嫂。”
“那人确实可恶,叫人忍无可忍。只是,有话想提醒你,作为一个媒婆口才是必须的,这方面你并不欠缺。但,并不是只管勇往直前,凭着一时意气就一定能解决问题的。希望你在以后日子里,学会掩藏自己的锋芒,能有更好的方法处理好一切事情。”
“心儿明白了。”
江心儿虚心接受,确实,这些都是肺腑之言,也是一个老媒婆对未来小媒婆的殷切期望。
别看柳秀颜处事都是淡淡的,其实她的心也是火热的吧。
江心儿看着她款款回身,觉得自己从来没有那么了解这个人过,应该不会是看错人的,她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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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做个怎样的媒人
折腾了一个中午,江心儿只觉得心头像是有一把燃烧着的火焰,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站在连理枝房的那扇木质雕花大窗前,眼睛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的婆娑树影,鼻子里兀自呼哧呼哧喘气。
明明树枝摇晃得很厉害啊,为什么就像吹不到风一样,脸颊还是那么烫,额头还有不停滋出来的汗珠。还只是春天而已,为什么这么热,为什么会这么热?
是因为刚刚看到了一幕因为盲婚哑嫁而产生的悲剧吗?是因为不能大声控诉古代不合理的婚姻制度吗?是因为古代的媒婆只管收钱,把男女撮合到一起后,便丝毫不去考虑他们是不是合适吗?
我,江心儿在此发誓,如果我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媒婆,我一定不会光考虑男女双方身外的条件,更要以他们的性格为人来做为考量的第一要素。
正自热血沸腾地想了很多,肩上却被不轻不重拍了一下,“啊,师傅,你吓了我一大跳!”
“还说呢,你一个人呆愣愣站在窗前好久,还呼哧呼哧喘粗气,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以为你得了什么癔症了呢!刚才去多管闲事了,现在怎么个结果,那云家大无赖真的肯立下字据再也不来了?”
“是啊,好像真的很怕官差,阿根还没去叫人,就拖拉着给立了字据,说以后与馆里再无瓜葛。”
杨红莲摇摇头,“或许以前是馆主太仁慈了,反倒让他尝到了甜头,才一而再再而三来这里讨好处。现在馆主态度突变,他也是知道我金百合与城里官员太太颇有来往,这才退缩了吧。”
江心儿见她口中虽然念叨着云子风肯能真的不再来,却依然是满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由也担心了起来:“怎么了师傅,难道他还会再有什么花样吗?”
杨红莲回身坐回位置,淡然一笑:“或者是我多心了,总觉得这个早就不要脸了的人,又如此穷途末路,就这么放弃了有点不敢相信。没有馆里时常接济着,他别说是赌,恐怕是连吃个饭都成问题吧。”
“余嫂人很好啊,又是清白人家的姑娘,像云子风这种人,当初我们馆里又是哪个媒婆给说合的?”
“你是说谁这么没天理,把好好的余淑玉送到狼口里?”
天,杨媒婆这么说话,该不是她做的大媒吧?自己口没遮拦地责怪,得罪了师傅可就糟了。
像是看出江心儿的顾虑,杨红莲暗笑:“你不必多想,那不是我做的。给他们牵线搭桥的,却是前馆主,如今馆主的亲姑姑。”
“资历这么深了,怎么做事还,,”
“你刚来这里,总是一门心思照着自己所想去考虑问题,总以为什么事情都是可以朝最好的方向去安排。可是,我们只是媒婆啊,有人交钱提亲,我们就负责说合。再说了,当初余家穷些,云家却是大户,虽然破落,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云子风当初还算得是个读书人,四体不勤手脚懒散罢了,却绝不是如今的无赖相。本想着靠余淑玉勤快操持,小日子还是可以过好的,后来的变化,谁也不曾料到。已经不错啦,我们是私媒,一切收入都是来之不易的。馆主心好,肯在他休妻潦倒后,还时不时给他几个钱维持,还要怎地?”
江心儿语塞,果然自己是苛责媒婆这个行业了。时代使然,规矩使然,从来未曾谋面的男女硬生生过到一起,有几对是能得以夫妻恩爱,举案齐眉的?就算是白头到老了,他们真正幸福的有几个?
“唉,师傅,如果人人都能自己看中了才结婚,女人也能休夫,那可多好?现在哪怕是男人不堪之极,也得等着他下休书才可离开,如果他拖着不肯休妻,女人哪怕逼死了还得做他的妻子,真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自来女人得到过几分公平?你小小年纪,想法倒真是很多!该学我朝婚律了,好好想想怎么做好媒婆,才是正经。我别的不求,只不想被人说我收来的徒弟比那隔壁的徒弟不济就是。”
“是了师傅,如果当个女人,当人妻子都要受这些腌臜气,倒不如做个不嫁人的媒婆,免得被夫家说不贤。”
“心儿,师傅提醒你一句,不要因为看到馆中媒婆大多一个人过日子,就生这样的心思。遇不到罢了,如果遇到好的,师傅还是希望你也有家有孩子,过得安安乐乐的。”
一向以来,杨媒婆给江心儿的印象都是比较淡然冷漠的,不意突然听到这样温暖的话语,一时心里十分感慨。
像她们那样年纪的女人,一辈子都决定了要独自到老,其实内心里也是渴望那些有人疼爱关心的寻常生活的吧。真不明白,为什么作为媒婆会有那样低下的地位,以至于那么多人选择单身。
五天后,馆中人只除了郑媒婆说媒未归,其他人都聚在一起吃午饭。
生意忙了起来,大家手头都有活计,挣了不少钱,心情好了,气氛也自然很是融洽。
江心儿跟着杨红莲走了几家人家,看着她如何说媒,如何应对,学到不少东西。更为舒适的是,由于她也开始正式走家串户跑生意,柳秀颜特许她不用再为每一个人盛饭添汤,吃一顿饭也不像以前那么断断续续,搞得胃时常不舒服。
众人吃到差不多时,饭厅的门被人咣当撞开,一人气喘吁吁站在门口,身形几乎遮住了外面的光线。
“向丹,就算你饿得急了,也不用这样气势汹汹冲过来吧,吓了大伙儿一跳。说了你多少回了,还是那么冒冒失失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改。”
柳秀颜皱着眉头,忍不住责怪造出巨大声响的郑向丹,这个女人人高马大,还不知道藏拙,总是喜欢制造些惊人的动静。
“柳,柳馆主,你先别骂我。我也是被吓坏了,出大事了啊!”
“你先进来喝口水,慢慢说,到底是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
虽然听她说得严重,柳秀颜却也并不紧张,这个郑媒婆有时候很会言过其实,夸大起来,小事都能成大事。
“我刚才做完林家那门亲出来,就听满大街都在议论着,云子风,云子风他被人杀了!”
“什么?”
这可真是石破天惊,只听得哐啷一声,余淑玉面色苍白,手中端着的饭碗铿然落地,碎成了烂瓷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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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东乡周家
“淑玉,你要是累了,就回房歇着吧。”
柳秀颜了然余淑玉和那云子风毕竟夫妻一场,还有共同生育的孩儿,听到死讯到底也不能无动于衷。只是不想点穿,便借口她劳累,让她自己躲去调整情绪。吩咐完了余淑玉,转头招呼郑媒婆坐下:“过来慢说,我还道这几日总算太平了,许是下了字据不敢再来胡闹,怎么却说是死了?”
郑向丹端起桌上一碗水,一股脑儿灌了下去,一抹嘴角才道:“你可不知道我有多倒霉,正撞上几个衙差大哥抬着他尸首迎面走过,衣服都扯烂了,满身青紫,样子可吓人了。”
众人七嘴八舌问缘由,江心儿却偷眼看着余嫂跌跌撞撞走出去,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自从得知余淑玉的家庭悲剧后,自己一直都替她不值,可此时此刻见她表情,还有那踉跄而去的脚步,却分明是伤心很深的模样。
难道,像那样的两个人,竟也是有感情的吗?
她茫然甩甩头,似要甩去那些难以解答的困惑,收拾起心神竖着耳朵听郑向丹说云子风的事情。
“阿弥陀佛,我想云子风肯定是被人狠打了一顿,折磨得不轻。我是没见着脸,我也不敢看,可是露在外面的皮肤上真是伤痕累累的,街上人议论得可厉害了。我跟着那群看热闹的去衙门口站了会,正好我替他说到个贤惠娘子的当差冯大头在,就拉着他打听。据说,,”
说到此处,郑媒婆的嗓子忽然低了下来,难为她一向大嗓门的,偶尔憋着声音说话,竟是高难度,声音难听不说,还咳了好几下。
“都是自己馆里的,你别吊人胃口。”
柳秀颜皱眉,有什么秘密,至于郑媒婆这个女人也学会了小心翼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