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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一紧,险些将水晶杯捏碎,欧辰不敢置信地看向她,仿佛她是一个怪物!
“什么?!”
“这岂非很公平,”尹夏沫苍凉地笑,眼神空洞,“世上原本没有免费的午餐。我的贞操固然重要,你的肾又何尝不重要,本来也不能白白去拿别人的东西,如此交换也可以心安了。”
只是……
为什么心会痛得仿佛麻木了……
象是绝望。
做出这样的决定以后,生命中,有一些人与事,就会被迫放弃吧?可是,如果没有了小澄,哪怕是完璧无瑕地生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
冰绿的眼眸仿佛深冬的湖底般沉黯!
欧辰的神情竟看不出是愤怒还是心痛,他抿紧嘴唇,又倒了一杯威士忌在水晶杯中,仰头一饮而尽,声音有些沙哑:
“真是伟大的姐姐……”
一零七
顿了顿,欧辰等到胸口翻绞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看着她,说:
“可是,你猜错了一点。”
“……?”
“我等你来,是为了告诉你——无论你用什么方式,我也不会把肾捐给尹澄。”欧辰眼神冰冷,“我等你来,只是为了让你听这句话而已。”
“为什么?”
尹夏沫耳膜轰轰作响,出乎意料的答案让她惊怔。
“因为——”
他冷漠地勾起唇角,笑了笑。那笑容,带着几分残忍的快意。
“——我恨你。”
尹夏沫全身发凉,一种恐惧紧紧攫住她。电光火石间,她突然明白了!冷汗从她的背脊涔涔渗出。
…………
……
那晚,弥漫着雾气的樱花树下。
欧辰的面容苍白得仿佛透明,他轻咳,嘴角有抹猩红。漆黑的夜色里,慢慢地,他闭上眼睛,跪在冰冷的地上。
“这样……可以吗?”
树叶被夜风吹得剧烈摇响,修长的背脊挺得僵直,他跪了下去,即使是无比卑微的姿势,却依然有种贵族般不可亵渎的倨傲……
……
“……如果是因为我的错,”
树叶沙沙作响,膝盖下是冰冷的土地,欧辰的背脊倨傲笔直,双唇痛楚得没有血色。
“我……愿意去改……”
……
“……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无论让他付出什么代价,只要她肯留下,哪怕只要她再看他一眼。而漫天白色的夜雾里,她的背影是漆黑的,仿佛随时会消散……
……
“除非——”
没有回头,她望着黑漆漆的夜空,眼神冰冷。
“——你死掉。”
……
黑暗。
没有一丝光亮。
漫天白雾,树叶狂乱地摇晃,她没有回头,一点点眷恋和犹豫也没有地,冰冷消失在黑夜里。
……
忽然下起了雨。
雨滴透过树叶滴落,他木然地跪着,仿佛毫无感觉,身体渐渐被淋得湿透,雨越下越大,雨水狂乱地濡湿他的黑发,濡湿他的面容……
……
那个如梦魇般痛彻心扉的夜晚……
……
…………
“五年前,在樱花树下你是那么残酷那么绝情,”欧辰声音低哑,“无论我怎样请求,你甚至连回头都没有……”
“所以……你在报复我吗?”
“如果你把这叫做报复,那么,对,我是在报复你。”
“就算你恨我,那是我的事情,与小澄无关。”尹夏沫的唇色苍白透明,“你尽可以报复在我的身上!”
“有区别吗?”欧辰淡漠地说,“这样你才会最痛。”
尹夏沫脸色煞白!
心口一阵阵如巨锤般的疼痛!
眼前有混沌飞闪的斑点,她的四肢冰凉颤抖,所有的淡定所有的理智顷刻间荡然无存!耳膜轰轰地巨响着,她脑中竟是血海般的一片,零零碎碎的片断飞快闪过——
妈妈如摔碎的木偶一样躺在舞台下的血泊中……尹爸爸尹妈妈满是鲜血的尸体……小澄血流如注地被送入抢救室……医院雪白的墙壁……进进出出的医生护士……病人伤势严重请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无法度过危险期……从去年九月份开始,肾功能渐渐衰竭恶化……今年三月份已经在肾移植中心登记……无法找到合适的肾源……
“那你告诉我……”
仿佛有不属于她的灵魂在静静地说,仿佛她即使已经疯掉,依然有淡定的声音在替她说:
“……怎样才可以?”
“怎样都不可以。”
欧辰用五年前她曾经回答过他的话,同样回答了她。
怎样都不可以……
怎样都不可以……
那么……
把以前他受的伤还给他,可以吗?
慢慢地——
尹夏沫闭上眼睛——
在他面前——
她跪了下去——
强烈的阳光洒照在她的身上,苍白透明的肌肤,海藻般的长发,颤抖幽黑的睫毛,她的身子慢慢地在他面前跪下,那阳光刺眼眩晕得就像人鱼公主临死前幻化成泡沫的那一刻……
“你以为这样有用吗?!”
欧辰惊痛地冲过来,抱住她即将跪下的身子,眼中充满愤怒和恨意,低喊道:
“你以为跪下我就会原谅你吗?!你以为跪下就可以将过去的伤害全都抹去吗?!”
伤害……
那些尘封的过去,究竟是谁伤害了谁,究竟是怎样的错误使得一切直到现在还要纠缠在一起。尹夏沫心口冰冷疼痛,却不想再多说什么,挣扎着,她从欧辰的怀里挣脱,淡淡地说:
“既然是我欠下的,终归由我来偿还。”
“又或者……”
她唇色苍白地说:
“……只有我死掉,才能够使你满意,才能作为和你交换的条件。”
“你……”
她——是在威胁他吗?!
一零八
欧辰瞳孔紧缩,深深的恐惧让他的手掌紧握成拳!
为什么,五年前当他在她面前跪下时,心痛的是他;而五年后,当她向他低头的时候,心痛恐惧的仍然是他。
目光渐渐地落在手腕飞舞的绿蕾丝上,他的眼底沉黯下来。走到落地窗前,他背对着她,不让她发现眼底的妥协,终于说出了那个在她来之前就早已做出的决定——
“……嫁给我。”
那天阳光出奇的灿烂,欧辰要眯起眼睛才能看到窗外的蓝天。
“嫁给我,我把肾捐给小澄。”
******
街道两遍明亮的店铺。
熙熙攘攘的路人。
跑来跑去玩闹的小孩子们。
尹夏沫沉默地走着,忽然很想走在人多的地方,让喧闹来包围她,让脑中变成一片彻底的空白,什么都不用去想,只需要麻木地按照命运的安排走下去就好。
然而什么又是命运呢,接受是命运,还是不接受才是命运?慢慢地走在热闹的街道上,她淡淡自嘲地笑,人性果然是贪得无厌的,在见到欧辰之前她以为自己可以接受任何交换条件,只要欧辰能够同意将肾捐给小澄。
可是——
在欧辰终于提出交换条件之后。
她……
居然犹豫了。
原来,即使是为了小澄,她也会犹豫的吗……
天色渐渐漆黑。
街灯盏盏点亮。
尹夏沫来到了熟悉的街口。
好几天没有回家了,应该收拾些东西到医院去,她振作起精神,让自己从恍惚中沉静下来。
街口停着几辆陌生的车,有人在车上看报,有人在车上讲电话,当她走过的时候,察觉到车里的那些人仿佛突然惊愕地坐起来。尹夏沫心中一凛,突然明白过来,那些是娱记!
“尹小姐!”
“尹小姐——!!”
“你对洛熙和沈蔷的绯闻……”
“你和洛熙是否已经正式分手!”
“……”
从一开始无数记者守在街口等候,到尹夏沫迟迟不出现,已经一个多星期了,很多记者不耐烦再等下去早已离开,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几个还在留守。此刻他们看到尹夏沫出现如同见到了宝一般,不由得喜出望外,纷纷从车里跑下来,拿起照相机、摄像机、话筒向她追过去。
尹夏沫加快脚步,最后几乎是用跑的冲进了公寓大楼。保安挡住了记者,闪光灯在她身后闪个不停。她挺直着脊背,走进空无一人的楼梯,肩膀疲倦地垮了下来,浓重的倦意将她包围。
长长的楼梯。
尹夏沫看着自己的影子被拉长在台阶上。
漆黑的影子。
一步一步地紧随着她。
这些日子来在医院照顾小澄,关掉手机、没看电视,恍如和娱乐圈已经是两个世界。回到这里才发现,原来绯闻竟还在继续,娱记们还在蹲守,这世间无论死去多少人,依旧是该娱乐的娱乐、该八卦的八卦。
她扯起唇角。
淡淡嘲弄地笑。
而她进入娱乐圈是有意义的吗?为了迅速地拿到她想要的钱,为了小澄的医药费,每日在外忙碌,陪伴小澄的时间少得可怜,竟然连小澄病情的变化都没有察觉。如今挣到了足够的钱,可是,那颗手术所需要的肾却不是钱能够买到的……
算了……
不要再想下去……
尹夏沫深呼吸,总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的。命运不会如此不公平,它什么也没有给过小澄,就必然不会这么残忍地将小澄最后的东西也夺走!她会找到办法的,即使漆黑一片,至少……
…………
……
“嫁给我,我把肾捐给小澄。”
灿烂的阳光洒照在欧辰身上,他背对着她,那声音竟清冷得仿佛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
…………
可是,她却没有答应。
尹夏沫心中愧疚,她是很差劲的姐姐,眼看就可以为小澄找来最合适的肾,她却没有答应。小澄在她的心里是最重要的,是比她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可是,在那一刻,她却迟疑着没有答应。
手指无意中触到手机。
她眼神一黯。
是因为他吗……
楼梯折上去就是家门口,尹夏沫默默拿出手机。关机状态,屏幕上黑暗一片,她的手指按在开机键上,想起在欧辰办公室的那两个电话,忽然五内纠结,手指竟迟迟按不下去。
怔在楼梯口。
良久之后。
她默叹,将手机又放回去。这样疲倦灰黯的心情,就算拨通了电话,又能说些什么呢?她现在,甚至没有力气面对洛熙解释为什么她不接电话。
掏出钥匙,她抬起头来准备开门。然后——
一零九
整个人突然如被电击般地惊怔了!
楼梯间昏暗的光线里。
洛熙坐在台阶上,他沉默地望着她,眼睛漆黑如潭,嘴唇紧紧抿在一起,他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很久,背脊僵硬得已经变成化石。
“你……”
尹夏沫胸口一暖,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喉咙里象滚动着什么热热的东西,说不出话来,只有手中的钥匙哗啦作响。
“怎么这样吃惊?”
洛熙慢慢站起身,望着惊怔的她,他似笑非笑,仿佛被一团淡淡的雾气包围着,声音很轻,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难道——你不想见到我吗?”
“没有。”
他面容里那种让人捉摸不定的神态让尹夏沫感到有点无所适从,她笑了笑,又觉得唇角似乎是僵硬的,赶忙转过身,低头将大门打开,说:
“进来吧。”
屋里漆黑一片。
扑面而来的气息仿佛这里很久没有人住过,冷冷清清的,地面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尘,灰尘被风吹起来,呛得尹夏沫一阵咳嗽。
“喵——”
黑猫牛奶如黑影般扑过来!
洛熙抱住它,见它竟然瘦得皮包骨头,仿佛饿极了,尖尖的牙齿咬住他的胳膊,拼命地舔。
“给我吧。”
尹夏沫打开了灯,伸手将牛奶抱回来,走到厨房里拿出一只猫罐头,打开后放在地上。牛奶“喵——”地扑上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她又看了看洛熙的胳膊,被牛奶咬破了一点,隐隐渗出血丝来。
“痛吗?”她轻声问。
“……”
洛熙没有回答她。
“不用担心,牛奶很健康,每年都给它打防疫针。”尹夏沫从医药箱里取来药棉和酒精,小心翼翼地擦拭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她盖上酒精的瓶盖,轻声说。
看着她轻柔的手指和睫毛映在面颊上柔和的阴影,洛熙的心渐渐柔软下来,原本想要质问她的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