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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他就要起身去盛粥,我看到他笑容满面地起身,正想说声“我来吧”,就见他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我连忙起身扶着他,接过他手中的碗,笑道,“我来吧!”
他推开我的手,对我笑笑,说,“没事儿,我自己来。刚才起得有些急,头有些晕,现在已经好了。”
于是我松手,定定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往厨房走,视线却越来越模糊了……
林溪,那个玉树临风、妖气横生的林溪,那个口齿伶俐、惯会嘲讽的林溪,为什么就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现世报啊现世报,昨天程一一才摔了一跤,今天作者菌就摔上了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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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敢不敢陪我一起
当天下午,林溪便搬了回去。林叔叔和陈阿姨看着我们的眼神满满的都是爱怜,而我的爸妈看着我的时候,神情却甚是复杂。
我知道,他们与林叔叔们的立场不同。他们太爱我,也太疼我,他们舍不得我跟着命运的车轮驶向这个悲伤的方向,他们希望自己的女儿,一辈子衣食无忧、快快乐乐。
可是怎么办?这是林溪,这可是林溪……
林溪搬回来的那天,我们两家都在林溪家里吃饭。那顿饭吃得其乐融融,仿佛一切都还和以前一样,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没有人提林溪的病情,也没有人提我和林溪之间的纠葛。直到我自己一字一顿地开口,“我想和林溪结婚,过年之前。”
时间仿佛就在此刻定格,所有人停下筷子,凝神屏息。客厅里的挂钟滴答滴答响个不停,仿佛在与时间赛跑一般,谁也不想输给谁。气氛压抑得可怕。
程阿姨的目光落在妈妈身上,而我妈却与我爸面面相觑,脸色苍白得不成样子。
“我……”我正想继续表明自己的决心,就被林溪出声喝止了。
他大喊了一声,“程一一!”
我欲言又止,瞪大了眼睛看他,他却没有将目光落在我身上,只是微微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的餐盘冷冷出声,“你不要发疯……”
“我才没有发疯!”我急得满目通红,再顾不得其他,张口就道,“爸,妈,林叔叔,陈阿姨,我跟林溪早就在一起了,在云南的时候,我们就决定要回来结婚了。我们……”
“程一一!”林溪终于抬头看向我。他板着一张脸,面色铁青得可怕,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极为清冷坚决,“我后悔了,不要娶你了……”
“林溪!”
我这声带着些哀求的娇喝显然没有起任何作用,林溪推桌而起,说,“我累了,先回房了,你们慢用。”
我看着林溪往卧室走去,就要起身去追,却被爸爸厉声喝止,他神情严肃,出声严厉,他说,“一一,你不要任性!”
“爸!”我话一出,不觉便带着些哽咽,“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如果,如果我只有两天可活,我也想跟林溪结婚。这是我的梦,我一定要实现不可!”
说完,我顾不得看爸爸的反应,便追到了林溪房里。
林溪坐在床头,神情哀恸,瘦削的身子挺得笔直,却依旧是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我冲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把手放在他的膝头,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道,“林溪,我说真的,我们结婚吧!”
“一一,你真的是疯了。”
“人生难得能疯狂几次,”我笑了,“林溪,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疯?”
林溪狠狠地将眼睛闭起,过了半晌才重新张开来。他的眼神里再没有了以往那样的流光溢彩,此刻除了哀恸与悲伤,再看不出别的情愫来。我听到他斩钉截铁的声音,“我不愿意。”
“我才不信呢!”我把脸放在他的膝头,喃喃道,“你只是怕拖累我而已……可是林溪,我不怕你拖累我,也不怕我的世界里没有你。但是我怕,怕我们明明都念着彼此,明明有时间在一起,却偏要天涯远隔。”
“一一……”
“林溪,如果你不答应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快活,”我将头抬起,直起身来,定定地看着他,“我有时候觉得,死,反而使最容易的事了,倒是活着的人,度日如年,最是难熬……”
他的唇畔溢出一抹苦笑,“你怎么能这么想……”
“所以,林溪,在我们活着的时候,把想做的事情都做了吧!把难熬的岁月,活得光辉璀璨,不是很好?”
林溪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因为瘦削而显得格外的大的双眼中眸光闪闪,带着万千情愫。我也一瞬不瞬地回望着他,一字一句吐得清晰,“林溪,我想跟你在一起,无论多久,我想跟你在一起。我要跟你结婚,这是我的梦想,我非要实现不可。”
“一一,你……你真的想好了?”林溪说着,终于颤抖着手抚上我的脸庞。我放在他膝头的手上湿热,是他的泪水。
我点点头,“想好了。”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就这样靠中医保守治疗,也许……只能再活三五年?”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如果我动了手术,很可能从进了手术室开始,就再也睁不开双眼了……”
我点点头,说,“我知道。”
“那么,你还是要跟我结婚?”
我点点头,笑道,“嗯!”
“那好,”林溪弯下腰来,与我额头相抵,他缓缓开口,“我们结婚。”
我们的婚期订在元旦那天,因为决定得太过匆忙,我没有来得及通知苏晴,却也没有觉得十分的遗憾。人生不易,该易于满足,才能得到幸福。
我们的婚礼也没有十分隆重,婚姻本就是两个人的事情,不必多么大张旗鼓地宣布给全世界听。我把之前准备的那些大红的剪纸从箱底里拿出来,贴在我们的房里。又把之前去庙里求的符夹进林溪的钱包里,不管灵不灵验,总归求一份心安。
我不知道在我跟林溪闹僵的那段时间,他的身体是怎样一种状况。我们俩结婚之后,他常常与我笑颜相对,我却总能察觉得到,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衰败下去。
早上起床的时候,他常常要凝神看我许久,下床的时候,脚步总是比较踉跄。
他很少跟我说他身体哪里不舒服。我却清楚地知道,他的视力在刚起床时总是很差,他的身体日渐频繁地难以平衡。他的眉间常常聚成数条山川,眉头常常拧成两座山峰,那是他在强忍着剧烈的头疼……
不知道多少次,我在夜里突然惊醒,身下的震动让我下意识地抬手把灯按开,然后便在温暖的灯光里看到满头是汗、浑身发抖的林溪。我惊慌失措地倾身到他面前,慌乱地拍着他的脸颊喊他,“林溪!林溪!”
在我几乎要忍不住哭出声来的时候,他突然睁开眼来,怔忡地看我半晌,这才抬起手来抚了抚我的脸,“一一,你怎么哭了?”
我摇摇头,“你还好吗?”
林溪仿佛如梦初醒,“刚刚好像做噩梦了……吓到你了?”
我摇摇头,忽而又点点头,林溪突然将我揽在怀里,下巴在我发顶摩擦许久,这才钝钝出声,“对不起。”
他的嗓音里带着浓重的歉意,我摇了摇头,问他,“什么样的噩梦,很可怕吗?”
他却突然笑了,“再可怕的梦,也总有醒的时候。”
这话分明很积极向上,我却不知为何突然觉得浑身冰凉。我紧了紧手臂,“下次你再做噩梦的话,我早点叫醒你。”
我分明感觉到林溪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是须臾间便恢复了原状,我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好。快睡吧……”
这样的情形接连发生过多次,每次我紧张兮兮地把他叫醒,他都会在醒来之后笑着将我揽进怀里,先是说“对不起”,然后带着笑意跟我说,“一一,有你真好。”
他的声音很低,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明明就回荡在我的头顶,我却觉得格外的苍茫辽远。蜷缩在他的怀里,我能感觉到他身上那涔涔的冷汗,柔软的睡衣汗湿了一片。他紧紧地箍着我,手上的力量很重,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噩梦……真的是很可怕的噩梦。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背,“林溪,我给你唱首歌吧!”
他手上的力道松了松,“好。”
自此之后,我再也没有在夜里唤醒过他。因为我终于意识到,这种噩梦是唤不醒的,越是努力去唤醒,便越是痛苦越是可怕。我要怎样才能唤醒一个清醒而现实的噩梦呢?
林溪他哪是在做梦,他分明是在忍受噩梦一般的头疼。我将他“叫醒”之后,他总是满脸笑意地对我,可是那层笑意那样脆弱,在昏暗的灯光下都能碎得一塌糊涂。我开始装睡,开始对他那边的一切佯作不知,疼痛本就难熬,若是强自忍着,只会更加痛楚,我……我不能与他分担,又怎能做他的累赘,帮他增加负累?
长夜漫漫,铺天盖地的黑暗汹涌澎湃地席卷而来,我感受着林溪那边传来的颤抖,不知道怎样才能熬到头。
直到有一天,林溪跟我说,“一一,你知道吗?我的外公,就是得的这个病。”
我身体一僵,迟疑道,“然后呢?”
“他动了手术……你也知道,开颅手术,总是比较危险。他的肿瘤虽是良性的,但由于位置长得太靠近主要神经,动起手术来风险很大。他……他进了手术台后,就再也没有睁开双眼。”
“林溪……”
“所以我才坚决不去医院动手术,一心想着,靠着中医治疗,如果足够幸运,能康复了最好。如果不行,那也能撑一天是一天。”
“嗯。”
“但是现在,我却在想,趁现在病情还不是很严重,不如动一下手术。现在的医疗水平比外公那时候好多了,再说了,有你在,我运气总不会太差。”
刚开始听的时候,我还一心的紧张,后来听到了林溪这么甜蜜而又有些直白的称赞,我还是有些害羞地嘟囔了一句,“我哪里……”
“一一,你知道吗?”林溪打断我的话,看着我,突然笑了,“很早之前我就经常头疼。只是当时,我只以为是工作太累的缘故。直到陪你去了云南,然后被狗咬,回来之后被你勒令着去体检,这才知道,原来是脑子里长了一个瘤。”
我心里一紧,果真是体检的时候发现的……
又听林溪继续道,“幸好当时发现得早,一直吃着中药控制着,要不然,不一定现在成什么样了……”
“嗯,”我点点头,转口却又焦急道,“可是,动手术风险太大了……”
“但凡是手术,总是有风险的。但是一一,我不想就这么眼睁睁地等死。以前跟你……还好,可是现在,我总奢望着能多活一段时间。”
我怔怔地看了他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好,如果你决定好了的话,我听你的。”
林溪笑看着我,将我搂在怀里,我听着他坚强有力的心跳,兀自开口,“但是有一点你得答应我,无论怎么样,我们都要努力,要努力的活着……如果,我是说如果,手术不是很成功的话,你不可以自暴自弃!我们都要努力活下去……”
林溪抚了抚我的头发,说了声,“好。”
那个时候的我,依偎在他的怀里,还以为一切都会过去,只要动了手术,彻底摘除了肿瘤,一切就会很美好。再也不用日日战战兢兢,不用跟噩梦做无休无止的战斗。我们两个可以携手一起直到白头,在阳台上喂鸟养花晒着太阳斗嘴玩笑……
却终究是过于乐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