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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人哄堂大笑。
郭老夫人到底由着程笙扶进了内室,她老人家这才笑容微敛,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程笙瞪着郭老夫人:“您啊!就是这点不好。太厉害!大家都不敢在您面前说什么!常言说得好,不痴不聋,不做阿姑。您看我婆婆,就知道装聋作哑……”
郭老夫从被逗得再也绷不住,笑了起来,道:“你呀,让我说什么好?”
“那就什么也别说。”程笙笑眯眯地道,“听我说。”
郭老夫人看着眼前梳着妇人发簪却还依旧一副小姑娘样的孙女儿,心里不由软了下去,由她扶着自己坐在了床上,笑着温声道:“好,你说,你听着。”
程笙目光微转,道:“我听娘说,我们要分家?”
“什么我们?”郭老夫人哼道,“你是姓彭!我们程家分家,与你何干?”
程笙嘟呶道:“我这不是听我娘和我爹说什么要买宅子。钱不够之类的话吗?问我娘,我娘又不愿意告诉我,您也知道我娘这个人有点糊涂的,可这么大的事,没您亲自开口跟她,她哪有这个胆量在私底下惦记着这些啊!我心里没底,就来您这里探探口气……”
说着。还委屈般地看了郭老夫人一眼。
郭老夫人呵呵地笑了起来。道:“你也别给我打马虎眼了,那宅子多少钱?我让吕嬷嬷拿给你。”
“您可真有钱!”程笙咋舌,道:“六千两银子!”
郭老夫人笑道:“你也别在我面前作怪。六千两银子就晃了你的眼?”
程笙嘻嘻笑,挽了郭老夫人的胳臂,道:“这不是想哄你开心吗?”
“那好!”郭老夫人站了起来,道。“你不是要尽尽孝心吗?服侍我更衣吧!看我这六千两银子好使不好使?”
程笙嬉皮笑脸扶着郭老夫人在镜台前坐下,道着“好使。好使”。
周少瑾这边,则带着邱氏去了她汀香院后面一间厢房:“……我让她们早上就把厢房收拾出来了,地龙也一直烧着,你等会就在这里歇歇脚。等娘那边起来了。自有丫鬟来报了我们。”
邱氏笑道道谢。
周少瑾继续道:“以后二嫂会常来的,这间厢房我就给你留着。”她说着,随身的小丫鬟已推开了厢房的门。撩了帘子,周少瑾又道。“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增添的?”
邱氏见那厢房一水的黑漆家具,粉彩的瓷器,丁香色的垫褥,大红锦缎的被子,收拾的干净整洁,陈设明快,墙角的一盆黄色的腊梅暗香浮动又开得娇艳欲滴,人踏地门就感觉到温馨舒服,不由对周少瑾道:“四弟妹,让您费心了。”
“二嫂喜欢就好。”周少瑾道,“我就睡那边的暖阁,你有什么事就吩咐丫鬟去找我。”
两人说了几句话,春晚捧着个大红色描金匣子跑了进来,喊了声“二太太”,对周少瑾道,“四太太,绢花来了。”
周少瑾就笑着把那匣子递给了邱氏,笑道:“你给阿笙吧!”
这也算是长辈赐了。
邱氏想着,就笑了起来,代程笙收下了。
周少瑾又和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了。
邱氏笑着打开了匣子。
三朵绢花,一枝玫红色的,一枝粉色的,一枝嫩黄色。
邱氏有片刻的恍惚。
四弟妹年纪虽小,行事却很稳妥,待人也真诚,两人若是能像现在这样,她已经觉得很满足了。
她躺在炕上眯了一会,程笙就过来了。
邱氏立刻坐了起来,道:“你祖母怎么说?”
程笙没有了在郭老夫人面前的不谙世事,从兜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了母亲,道:“这是六千两银票。”
邱氏叹了口气。
程笙没忍住,道:“能不分家吗?”
邱氏道:“我相你祖母的。”
程笙不再说什么,上了炕。
邱氏推了推炕桌上的匣子,道:“你四婶婶送过来的。”
程笙打开匣子,看着匣子里的绢花,也叹了口气。
若是一家人像这样和和气气地在一起,多好啊!
※
郭老夫人打了个盹就醒了,她问当值的珍珠:“二太太和四太太醒了吗?”
“没有!”珍珠在一旁打络子,忙放下了手中的络子道,“您这才躺了不到两刻钟。”
郭老夫人“嗯“了一声,目光落在那大红的络子上,见那络子打得十分精致,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笑道:“市面上又开始流行新的络子?”
“不是。”珍珠笑道,“是跟着春晚学的,春晚说是前两年四太太告诉她的。如今院子里的人都在跟着学呢!”
从前寒碧山房冷清,大家循规蹈矩地过日子,不敢有丝毫的逾矩,这些新颖的东西自然不敢往郭老夫人面前带。如今郭老夫人住进了汀香院,院子里的花据说四季不败,就是这大冬天的,屋里也摆放着蜡梅、茶花,见郭老夫人什么也没有说。大家的心思也就都活了起来,不仅跟着春晚她们学着打起了新络子,就是在不显眼的地方,也有人会悄悄地簪朵花了,大家行事之间都觉得轻快了不少。
郭老夫人望着头顶的帐子没有说话。
珍珠顿时惴惴不安起来,正想悄悄地收了络子,郭老夫人突然吩咐她:“你去把前几天给我下的那些帖子都搬过来。”
她忙起身应“是”。指使着两个丫鬟把一书篓的拜贴拿了进来。
郭老夫人就让她们按品把拜贴都清理出来。
珍珠和两个小丫鬟清了快一个时辰还没有把请帖清理好。
周少瑾和邱氏、程笙过来给她请安了。
“您这是要做什么呢?”邱氏看着几个丫鬟忙得满头大汗。奇道,“要不要我们帮忙?”
郭老夫人想了想,道:“你陪我坐会。让少瑾和阿笙帮着清理去。”
邱氏见都是些亲朋故旧的拜贴,知道这是个熟悉程家人脉的好机会,程笙知道了对她也有好处,逐笑吟吟地服侍着郭老夫人喝着茶。任由周少瑾和程笙去清理那些拜贴。
等东西都按郭老夫人的意思清理好了,郭老夫人就从三品以上大员家女眷的拜贴开始看起。看到要回帖的就放在一旁,不用回贴的就重新放到书篓里去,让邱氏告诉周少瑾怎样回帖,然后带上回礼送到各家去。
程笙就在一旁小声地和周少瑾嘀咕着。告诉她这是谁家的,那是谁家,这家和程家有什么关系。那样又有什么关系,谁家出过什么事。谁家得过什么诰命我……她有时候说得太过主观的时候,邱氏还有一旁纠正她。
周少瑾当故事般听得津津有味,对照着从前去普陀山郭老夫人和她说的那些轶事,加上前世的一些记忆,周少瑾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里清明过,对京城的那些官宦人家都有了或多或少的印象。
郭老夫人笑着在一旁听着。
她们一个下午就在那里整理那些拜贴了,却也不觉得无聊。
等用完了晚膳送走了邱氏母女,郭老夫人捡了几份要紧拜贴写了回贴。
周少瑾道:“您准备拜访这些人家吗?”
郭老夫人点头,笑道:“这几位从前和我的关系都不错。我来了京城,又快过年了,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走动走动。你把手里的事拢一拢,也陪着我一起去好了。”
周少瑾笑着应了,准备好了礼品,开始跟着郭老夫人串门。
郭老夫人总是让她搀扶着自己,一副需要她照顾的样子,周少瑾和那些与程家有旧的人家也混了个脸熟。
等到了腊八节那天,袁氏等人齐骤朝阳门的宅子,济宁的消息也在这个时候传了过来。
内阁的几位大臣脸都变了。
宋景然因为杨寿山的关系保持了沉默。
保和殿大学士、刑部尚书李江陵把杨寿山臭骂了一顿,觉得应该把杨寿山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谨身殿大学士、工部尚书曲源则觉杨寿山是正二品的大员,事情也不必这么急,还是请皇上定夺为好。
其他几位大学士则或是喝茶或是着济宁那边上来的阵条,看着袁维昌。
只是没等袁维昌开口,程泾已笑道:“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好歹是压下去了,大事化小也好,让皇上定夺也好,我觉得都可以。”
屋里的空气瞬时一滞。
大家都想起来了,去救场的寻个人叫程池,是程泾的胞弟。
程泾这是要大家别忘了论功行赏。
屋里就或轻或重地响起几声咳嗽。
袁维昌看了程泾正襟危坐的程泾一眼,又看了面色冷峻的宋景然一眼,这才缓缓地道:“我看这件事,还是请皇上定夺吧!”
让程泾和宋景然互撕去!
程泾和宋景然不约而同地都在心里冷哼了一声。
☆、第四百八十三章问安
朝阳门那边的宅子里,却是热热闹闹的。
大家正围在桌子前喝着腊八粥。
吃不食睡不语。
袁氏喝完了腊八粥,放下了调羹才连连称赞,笑道:“难怪娘乐不思蜀,四弟妹这腊八粥就是做得好吃,不仅又甜又糯,而且还甜而不腻。也不知道四弟妹是怎么做出来的,哪天也指点指点杏林胡同那边灶上的婆子。”
周少瑾也放了碗,温声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大嫂让那婆子随时过来找碧玉就是了,如今碧玉管着厨房里的事呢!”
她又不是灶上的婆子,凭什么和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打交道?
周少瑾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
郭老夫人目光微闪,没有说话。
邱氏低头不语。
袁氏暗暗惊讶。
她没有想到周少瑾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却是个绵里藏针的。原想压她一压的,最终却被她反将一军。
从前到底还是接触少了些!
袁氏思忖着,收起了轻怠之心,知道自己今天的言行落了下乘,笑着补救道:“那赶情好,我让杏林胡同灶上的婆子来找碧玉,到你们这边来偷偷师,也做几道让娘喜欢的菜。”
说着,目光落在了郭老夫人身上。
郭老夫人笑而不语。
她知道袁氏来干什么。
快过年了,她来接自己回杏林胡同。
不然到时候那些亲戚朋友来拜年,她的脸得哪里搁?
郭老夫人慢悠悠地又喝了口粥,这才道:“年纪大了,就不愿意变了。我喜欢的菜,来来去去也就那几样。倒不必如此麻烦。”
言下之意。你是长媳,嫁进程家这么多年,婆婆喜欢吃什么都不清楚,你是怎么孝敬的婆婆?
袁氏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邱氏看着不忍,想了想,还是打着圆场笑道:“娘,阿笙的腊八粥还没有送过来吗?这丫头。净会哄人。那天说了会亲手做了腊八粥送过来的,到现在也没有个影儿……”
周少瑾不喜欢袁氏,却不想让对她始终很是和善的邱氏为难。她笑着应道:“我让春晚去看看。说不定人已经到了,还在门口。”
她的话音未落,有小丫鬟喘着粗气跑了进来。
“老夫人,四太太。”她那样子,急得都快哭了。“有宫里的公公来传旨,说马上宫里会赏腊八粥,说是皇后娘娘点名赏给老夫人……”
郭老夫人面色一沉。
新开府的宅子就是这样,丫鬟婆子统统没有见过世面。一点点小事就能慌张不已。
周少瑾也感觉到了。
她没等郭老夫人开口已沉声道:“老夫人和我都在家,你们慌什么慌?站好了均口气好好说话!”
那丫鬟见屋里坐着的人纹丝不动,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声音清楚地把事情的经过又重新复述了一遍。
袁氏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每逢腊八节,皇上都会派了公公给朝中的肱骨大臣送腊八粥。
程家程泾是内阁大臣。住在杏林胡同,所以粥是送到杏林胡同去的。
现在内宫却传了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