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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寝宫之后,脱衣、沐浴,洗掉一身血腥气从浴室走出来的时候,阿丑已经抱着一束花站在了大殿之中。
看到骆心安之披着一件单薄的外衣,赤luo着双脚走出来,他愣了一下,眸子一暗接着垂下头说,“娘娘,您要的话奴才给您送过来了。”
骆心安擦着头发上的水,瞥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说,“行了,你把花放在一边,过来坐吧。”
“娘娘……?”阿丑疑惑的眨了眨眼睛,脸上露出一抹为难,似乎不明白骆心安的意思。
“没听见么,本宫让你坐过来。”骆心安不紧不慢的又开了口,口气虽然没变但声音却沉了几分。
“娘娘累一天,应该早些休息了,奴才怎敢留在这里耽搁您的好眠?”说着他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花插在花瓶里,“这是助眠安神的折尾花,放在床头配上焚香一起使用,有舒筋活血解乏的作用,有什么话等明日天亮了,娘娘再问奴才也不迟。”
听了这话,骆心安嗤笑一声,目光一瞬不瞬的锁住他的视线,压低声音说,“之前本宫连我换衣服的时候都敢往里闯,现在怎么只是坐在本宫面前你都不敢了?你白天那些胆子都去哪儿了?”
听完这话,阿丑一时没有说话,最后像是无可奈何一般还是选择坐在了骆心安旁边,沉默的抬起那双墨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对上了她的视线。
他没有问骆心安究竟把自己留下是什么用意,也没有问他什么时候可以离开,骆心安不说话,他也一直缄默着闭口不言。
见他坐下之后,骆心安就不再看他,抬手继续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晶莹的水滴顺着乌黑的头发流下来,沾湿了她身上月白色的单衣,薄薄的布料湿透后紧紧的贴在后背和肩膀之上,透出内里被热水折腾的微微发红的一片肉色。
阿丑就坐在她旁边,与她相隔不到三步,可以清晰的看到骆心安的整片脊背,从湿透的布料上看,他知道骆心安没有穿内衣,甚至只要他愿意,这会儿都能从骆心安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到半抹白皙的浑圆。
霎时间眸子犹如深海般掀起汹涌的波涛,他不知道骆心安这么做到底是有意还是无心,但不管是哪一种都偏偏让他无可奈何,攥了攥拳头,他艰难的将视线挪到一边,再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已经一片平静。
等将头发擦干,随便挽了一个发髻之后,她才不紧不慢的将视线挪到阿丑身上,低声说,“阿丑,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本宫说的吗?”
阿丑愣了一下,脸上露出茫然,“是娘娘将奴才留在这里,如今娘娘怎么反倒是问起了奴才?奴才……应该说什么吗?”
他这副样子让骆心安一下子攥紧手心,眸子也跟着冷了几分,好,很好,你不愿意说就换我来亲自问你。
她手指拨弄着折尾花的叶子,没有在纠缠刚才那个问题,闲聊般不答反问道,“本宫不在敛华宫的这一天,你都在做什么?”
阿丑笑了笑,“种种花,松松土,打扫了一下后院,后来觉得有些困了,就睡了一觉,仅此而已。”
骆心安眉毛一挑,眸子里的目光瞬间幽深了几分,“这么说你这一整天都呆在敛华宫里,哪也没去?”
阿丑失笑,摊了摊手,“奴才就是个花奴,除了待在敛华宫里还能去什么地方?”亚页低扛。
“哦?是吗,怎么我听说有人在前殿附近看到了你。”骆心安的视线又锐利了几分,像x光一样将阿丑从上到下扫描了一遍。
“这怎么可能,娘娘是开玩笑的吧,奴才腿脚都不灵便,又长成这副德行,没准刚去了前殿就得把那些大人们给吓出毛病,奴才又哪儿还敢背着娘娘您出去啊。”
骆心安听了这话失笑一声,“不敢?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敢的,本宫不让你出去难道你就真不出去了吗?”
阿丑脸上闪过无奈的表情,“这是自然,奴才不听娘娘的话还能听谁的?是不是今天在大殿之上什么人说什么,让娘娘产生了这样的怀疑?如果您不相信,完全可以问问宫里的其他下人,问他们今天这一天可否看到奴才踏出过这敛华宫半步。”
他脸上的表情很是严肃,墨色的瞳孔里还带着委屈,如果不是骆心安心里早有答案,这会儿看到他这个样子恐怕早就信以为真。
“你既然敢让我去问别人,想必早就想好了脱身之法,那我问了也是一样的答案,又何必来亲自问你,不过我很清楚,你没法用这张脸出去,不代表没法换一张脸混出去,对吗?”
骆心安深邃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紧紧盯在他身上,想要在他那张平静如水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破绽。
可听了这话,阿丑的眸子甚至连半分波动都么有,只是一脸错愕的张了张嘴吧,“娘娘此话是何意?奴才……有些听不懂。”
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骆心安也并没有生气,只是点了点头,把擦头发的布巾放到一边,打了个哈欠说,“没什么意思,你听不懂就算了,天色不早,本宫也累了,你退下吧。”
听了这话,阿丑没有再多嘴追问,这事若是放在普通人身上,自己的的主子突然问自己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早就憋不住要问个究竟了,可他却什么都没说,像是早就知道答案似的,恭敬地说了个“是”之后,默默地退了下去,临出门前还不忘贴心的帮骆心安掩上房门。
看着他一瘸一拐离开的身影,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宝珠宝珍两人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小姐,您刚才给他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怎么奴婢也听不懂了呢?他到底是谁啊?”
骆心安没有回答,只是勾了勾嘴角“行了小丫头们,都折腾了一天了还这么大的好奇心,你们不累啊?”
说着她打了个哈欠,起身伸了个懒腰,“都各自回去休息吧,我也要睡了,再耽搁一会儿没准天都要亮了。”
说完这话,她没再跟两个丫头多说什么,径直走进了寝室,两个丫头对视一眼,完全是一头雾水,但一会儿头看到骆心安都躺下了,她们也没办法,只好上千发下纱帐,接着默默地关门退了出去。
夜凉如水,寂静无声,油灯一灭,仿佛整个大地都进入了梦乡,没过多久就响起了声。
这个时候一直静静地躺在床上的骆心安睁开了眼睛,眸子里一片清明,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其实嘴上说是累了,但脑子却从早上到现在都一直没有停下来过,即便身体已经觉得很疲惫,可是翻来覆去却怎么都无法入睡。
一直藏在心里的那件事就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始终坠在心头,让她寝食难安,甚至连片刻的时间都等不了,只想在今晚就把一切都搞个水落石出。
起身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浓重的黑像铺天盖地的帐幕,将周围的一切都笼罩的昏暗不清,一盏摇曳的灯笼还冒着零星亮光,照亮了去后院的路。
骆心安坐在床上犹豫了片刻,当目光瞥到那一束放在花瓶里独自芬芳的折尾花时,她的眸子一凛,深吸一口气,再也没有半分迟疑的披上一件外衣就走了出去。
不管白天有多炎热,初秋的深夜总是带着几分浓重的凉意,一阵夜风刮过,骆心安拢了拢衣领,顺着一排种满紫樱的迂回小路,走到了后院。
敛华宫的后院是个极其清净甚至说荒废的地方,原来住的都是宫里的下人,后来骆心安觉得身边用不到这么多人手,就遣走了不少人,把剩下的人集中到了前院的厢房里,这里便一直空了下来。
这会儿夜深人静,后院这地方就更显凄清,伴随着沙沙的风声,骆心安隐隐听到了些许哗哗的水声。
这个时候怎么还会有水声?她不记得后院有什么湖泊池子之类的东西。
心里疑惑,但脚步却没停,顺着水声一路往里走,越是靠近声音也越清晰起来。
转过一个回廊,前面就是一片空旷的天井,在一片昏暗之中,顺着水声的方向她在一个角落里隐约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衣服,低着头将盆子里一件白色的衣服拿出来拧干之后,挂在了一旁的树枝上面,接着随手解开身上的衣服,赤膊着上身,直接将水缸里的冷水泼到了身上。
之前穿着衣服的时候,一团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楚,等脱了衣服之后,他露出一整片光滑结实的胸膛,这时一片乌云飘过,凄清的月色洒下来,仿佛在他肌理分明的皮肤上镀上了一层冷光。
他仰起头,冰冷的水从头浇下,浸透了他的黑发,又顺着脸颊流过线条流畅的肩膀、滑过挺拔的脊背,最后汇入结实有力的腰线消失在深色的裤子之中。
即便秋老虎的余味尚在,但深夜的天气已经不暖和,更何况是被这样的冷水从头浇下,那般滋味饶是骆心安只是这样看着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悄悄走进的,只是当她发现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离他不到十步的距离,盯着他的背影,骆心安只觉得一阵恍惚,连眼前都一阵阵的晕眩。
声音可以骗人,脸也可以骗人,但是身体是不会骗人的,她不信世上有这样相似的身影,相似到每一个肌肉的弧度都有以前一模一样。
骆心安的眼眶有些发热,但是始终站在暗处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身上的每一个线条。
方才离得太远,她看的并不清楚,直到站到如今这个位置,她才陡然看到他光滑的皮肤上留下的一道道疤痕。
这些疤痕交错纵横,大大小小几乎布满了全身,或许是因为时间过了太久,疤痕已经变成了难看的深褐色,可是被旁边蜜色的皮肤一衬,仍然显得触目惊心。
骆心安不敢想象,他到底经历了怎么样的磨难才落下这一身的伤疤,更不知道他是用了多少努力才重新回到这座皇宫,站在她的面前……
眼眶酸涩的厉害,骆心安赶忙把头挪到一边,余光像是突然瞥到了什么,她猛地睁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肩胛骨上那一枚小小的黑痣,然后全身再也控制不住的轻颤起来。
“阿暻……”
她情不自禁的叫出这个名字,眼前人身形陡然一顿,然后将手中的瓢放进水缸之中,随手拿了一件湿衣服披在身上,躬身行礼,“娘娘,更深夜露,您怎么还不歇息?”
看着他疏离的态度和故意拉开的距离,骆心安心中难过,死死咬住嘴唇说,“你刚才不是听见我叫你的名字了吗,你究竟还打算瞒着我多久?”
“娘娘,奴才只是阿丑罢了。”
“你胡说!”骆心安上一把抓住他的衣领,盯着他扭曲变形的脸,一双眼通红,“我既然站到这里,你也应该猜到我深更半夜跑到这里来的目的,你记不记得白天我临走时问过你的话,现在我就要听实话,你告诉我,你就是阿暻对不对!?”
阿丑的目光里闪过一抹痛楚,轰轰烈烈涌来,最终又悄无声息的褪去,许久之后他沉了口气,嘴角甚至还扯出了些许笑意,“那娘娘就杀了奴才吧,之前您就说了,如果我不是靖王,您就要杀了我,那您现在就动手吧,奴才绝对不会反抗。”
说着他将自己的脖子露了出来,骆心安只需要取下簪子在他跳动的血管上轻轻一划,这个人就会一命呜呼,甚至在这荒凉的后院之中,她都不需要费心思藏匿尸体,自然可以把痕迹处理的干干净净。
可是,在看到他肩胛骨上那颗痣的时候,她还怎么舍得下手!?
对,为了永绝后患,她的确对这个危险的男人动过杀意,可那都是因为没有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