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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皇后坚持,两个宫妇只得万般不愿提心吊担地离开,却也不敢离开太远,都扒着大门往里头看,若是里头有事也好及时冲进去。
柳美人跪坐着,明明听见皇后来了,却连头也不肯抬。
赵嫣容围着她转了两圈,让木兰去搬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
“柳氏,这两天你过得怎么样?”
听着皇后的声音,她终于抬起了头。
不过数日的工夫,她几乎变成了另一个人。从娇艳的鲜花变成枯萎的败叶真是件极易的事。她的皮肤晦黯发黄,没有一点光泽,眼圈深陷,目光迟滞,脸上带着到了此时也不能抛开的傲气和怨怒之色。
“托皇后娘娘的福,妾身过得还算好。”
“嗯。”赵嫣容点了点头,上下打量她,“能活着就是好事。想来你也知道你的父亲和叔伯兄弟再过几日就要问斩了吧。”
柳美人的喉中发出一声悲苦的哀鸣。
“皇上是个仁君,你放心吧,祸不及妇孺幼儿,柳家的女人和孩子总归保了命下来。”
柳美人的五官扭曲着,痛苦又狰狞。
“赵嫣容,你用不着这样得意地来看我的笑话。你以为赵家能撑着你多久?你以为裴家能挺你多久?别以为皇上现在宠着你,你就可以得意一世!”柳美人尖声说道,“他不过是借着你笼络裴家,你还当你真有什么本事能耐让皇上看重?”
赵嫣容笑着看她,点头说:“哟,我就是来看你笑话的怎么着?不过看来你也不是个蠢到骨头里的人,这两日你已经想明白了,知道为什么皇上之前会那么宠你。”
柳氏干涸的眼窝里涌出湿意:“他是喜欢我的,我只是被父兄牵累。若我不是柳家人,若不是……我不甘心,不甘心……”
“原来还是傻了巴叽的,亏我还当你开了窍。”赵嫣容冷笑一声,“喜欢你?拉倒吧。天下的女人都随他挑,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你指望一个皇帝能对女人有心,跟指望头猪自己能爬上树差不多。不过这也是你自找。好好宫妃不当,非要掺和着跟家里人搂钱,还想想着法儿把我弄死好自己上位。这不是活该是什么?”
柳氏看着皇后,听着她恣意地用市井的调调说话,一时之间有些愣怔。
就见皇后微微俯□,精致的眉眼弯着,慢条斯理地说:“死不死活不活的,也不说给个痛快。”
柳氏瞳仁一缩。
“这是你当初在我的昭阳殿里说的话,今天我就在这儿还给你。”皇后脸上浮起嘲讽似的笑意,“本宫瞧你不爽已经很久了。跟你想我去死的时间也差不太多。不过本宫比你福大,比你命好,笑着活到最后的,是本宫,不是你。”
她站起身,让木兰过来扶着,略回头笑着说:“原本让你活着也不是什么问题,只是一想着你处心积虑要让我去死,我这心里就觉得不自在。你大概不知道吧,本宫是个心眼子很小的人。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以双倍犯之。”
第41章
41【夏虫欲语冰】一心作死的赵家人+畅快淋漓的嬷嬷们
自赵嫣容从肃正堂出来,这世上便再无容妃,再无柳美人。仿佛那三个月极尽奢糜的恩宠如午夜烟花般,只璀璨了一瞬,便于暗夜中失去光华,连一丝痕迹也找寻不到。
宫里对赵嫣容敌意最深,“威胁”最大的宠妃这么快就魂断香消,也颇令人唏嘘,可这是哪儿?皇宫!
皇宫里像容妃这样的女人不知有多少,帝王恩宠不过一时,自古以来,恃宠而骄的女人就没有过好下场。
当然,有一位除外。
先帝在世时的最爱,章太后。
太后这些日子倒是颇为安份,也不知是被皇后惊吓到了对她生了惧意,还是因为她如今天天在床上养她的腰,不方便动弹。
一般来说,最能折腾人的就是给长辈在夜里侍疾。可是经过了那一夜,太后的胆已经快破了,她知道要对付赵嫣容这种胆大手快心又黑的媳妇,光是从身体上去折磨是完全行不通的。因为那很有可能被皇后反折腾回来。
皇帝让皇后歇着,她真是求之不得。
皇后来给她请安,那就绝属上门给她添堵。
于是长乐宫宫门一关,太后当真就在里头安心养起病来了。
赵嫣容自然乐得逍遥。太后关上门,这宫里就她一家独大,也不用请安立规矩,规矩里头就她最大。除了食髓知味的李睿天天跟狗熊见了蜜似地粘着她,赵嫣容这些日子在宫里过得可滋润了。
这天,在赵家实施培训大计的洪嬷嬷回家进行阶段性成果汇报,赵嫣容请她在内殿坐了。因为这位是外祖母当年用过的老人,所以赵嫣容对洪嬷嬷也十分客气,倒让洪嬷嬷有些受宠若惊。
“娘娘您请放心,您和侯爷交待的事,奴婢们绝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们去赵家也有半个月了吧,”赵嫣容翘着小指拿食指尖在桌上轻叩着,笑道,“本宫那妹妹打小儿娇生惯养,十指不沾阳春水,教起来一定颇费功夫,要嬷嬷们辛苦了。”
洪嬷嬷摇了摇头说:“娘娘您不知道,奴婢们这回是大开了眼界。您家那位二小姐着实是个人物。”
哟,赵清容居然被人夸了!赵嫣容直起身来。
“奴婢们就是打着要让二小姐吃苦的目的去的,自然不会手下留情,可她除了头一天想逃之外,后头全都咬牙忍了。手脚也磨破了,人都瘦脱相了,可哭过一场又接着来。”洪嬷嬷迟疑了一下说,“娘娘,奴婢瞧着,这位二小姐是个有大心思的主儿,累得极了,嘴里还会小声儿念着皇上皇上的。就她那死赖相,奴婢们都觉得若她日后进宫,定然会对娘娘不利。是以奴婢今日进宫来就想着问一下娘娘,咱这……还要接着来吗?”
“哟,她可真有出息。”赵嫣容笑了起来,“她若没大心思,头天就得打退堂鼓,还能忍到现今?你和公孙大娘接着熬炼她,再大的心思,到了本宫手底下,也就根本算不得什么。不过这两天你们悠着点儿,也别对她太狠,别等人还没进宫呢,先给熬病了。”
“娘娘!”洪嬷嬷满脸忧色,还想劝两句,赵嫣容摆了摆手说:“知道你们担心本宫,不过你们也想想,她要以宫女的身份进宫来,能使多少花样?宫里头可不比赵府,有她老子娘,有她祖母宠着护着。在这儿,行差踏错就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本宫坐在这个位子上,有多少人想拉本宫下马的?”她扬眉笑着说,“偏那没见识的要来趟这浑水。你瞧着吧,用不着本宫动手,这里头能捏死她的多了去的。”
“而且,她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赵嫣容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只在唇角留下一抹嘲讽的弧度。
“她们非上赶着要进宫送死,本宫是她姐姐,自然不能拦着她,否则赵家以为本宫是多么不通情理,多么心狭好妒,连自己妹妹也容不下呢。”
“娘娘。”
洪嬷嬷走后,赵嫣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就看见白露大老远地挥着手帕子跑了过来。
“娘娘,夫人那边又派人来递信,说是要进宫看您呢。”
赵嫣容睨她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还是侯府派过来的下人传的信?”
“是。”白露点了点头。
裴氏自从带着赵婉容去了冠军侯府就没再加过赵家。期间赵逢春三次亲自上门,想接妻子女儿回家都被裴宜派人挡了回去。
时间久了,裴氏心里便有些不太安心。
到底她是出嫁的女儿,没理由在娘家一住大半月的道理。这要让外人知道,还不定怎么戳她脊梁骨,骂裴家傲慢不讲理。于是她向弟弟提出要带婉容回去。
裴宜哪里肯这样善罢甘休的!
他一早就看这个姐夫不顺眼,这些年都看在姐姐的面子上忍了。虽然知道赵家对姐姐说不上好,可是他也没料到赵家母子能下作到这个地步。
赵逢春这势利小人,既然心有所属,当初就不该应了婚事,更硬赖着把二姐姐也娶了回去。既然是明媒正娶的妻子,不知爱惜,不知尊重,一味的宠妾灭妻。既想得真爱又想得权势,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等着他?
裴宜早打定了主意,既然赵逢春想鱼与熊掌兼而得之,那么他就叫他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得不了。
一方面,他拦着姐姐,不许她回去,另一方面,他私底下安排人,去找了赵逢春在户部的几个得力下属,安排了一番。
于是不几日,赵逢春在与同僚把酒言欢之时,便被下属们带去了*蚀骨的春风得意楼。
赵逢春这些日子心情正是跌宕的时候。他知道,只要裴氏一天不回来,裴家就一天不会撑着他。如今他在朝堂上刚刚站稳,与别的盘根错节的世家勋贵不同,他身后除了裴家并无再大的靠山。
长女嫣容虽为皇后,但大家都说她在宫里处处受了冷落,并帮不上他什么。宫里派人来调|教二女儿,只是他一心想着要送入宫里当妃子的爱女只能以宫女的身份进宫,这让他心里十分憋屈忐忑。
赵老太太在家里天天说着清容入宫了之后要怎么怎么的,把她八杆子打不着的远亲出路都打算好了。而段氏则是一天到晚在他面前哭哭啼啼,说是见不着女儿心里发慌,不是担心清容生病了,就是怕她被宫里头的人给害了。
赵逢春这个烦躁啊。
他都不想回家去面对那两个女人了。
美人乡为英雄冢,他以前严于自律,又自诩痴情清正,离这些青楼楚馆是有多远离多远。
结果与下属去了一回,才知道自己以前是多短浅,多蠢笨……个中滋味真是难以言述,自此便乐不思蜀起来。
赵尚书这厢偷偷摸摸地寻香抱玉,段氏那里是度日如年。
那个小院子围得跟个铁桶一般,连只蚂蚁也进不去,她想知道女儿如今的情形势比登天。患得患失,胡思乱想。这一个月将段氏折磨得瘦脱了形,原本还是个鲜嫩的妇人,熬这一熬,皮也皱了,脸也黄了,人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好不容易这一个月熬过,院门打开,段氏甩开扶着她手的丫鬟,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赵清容看起来瘦了一些,不过精神倒显充足。
公孙大娘和洪嬷嬷两个得了皇后的意思,这后半个月宽容了不少,让赵清容得了喘气的工夫。虽说课程依旧严苛而且十分打击她的自尊和自信心,但是较那修罗地狱一般的上半月,她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人间。
站姿不过是头一课,后头是跪礼、蹲礼、奉茶、进水、洒扫……以及一系列如何伺候宫妃的做法。
二小姐经过一个月的突击加强训练,如今倒真是被两个嬷嬷调|教出了上等丫鬟的十八般必备技能,若给这些课程打分,基本能打个“中上”。
“二小姐!”段氏一嗓子向女儿扑了过去,赵清容看着了姨娘,不过经过这一个月的魔鬼特训,她早养成了习惯,不管面前是谁,都要站得规规矩矩,就算是心里头再激动,面上也是沉静似水,板成了一尊泥塑。
段氏被吓着了,怎么女儿在小院子里不过待了一个月,这人都给待成了傻子?她再去拉女儿的手,才发现原本一双娇嫩的小手满是粗皮老茧,甚至还有细小的裂口。她倒抽了一口气,将女儿的袖子往上卷,就看见青青紫紫的淤痕遍布,一截原本嫩生生的藕段儿变成了一块染得乱七八糟的麻布。
段氏的眼泪瞬间喷涌而出。
“你们这两个杀千刀的,怎么把我女儿虐待成了这样!我的心肝宝贝儿哟!”气急攻心,段氏转身拿指戳着那两位嬷嬷,简直恨不得上前将人给撕碎了,“我好端端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