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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婉容嘴角撇了撇,大人什么的真讨厌,最会口是心非。明明在树下哭了那么久,久到让她都于心不忍了,还能这样睁着俩眼说瞎话。
“你是谁?我以前没见过你。是跟着皇上来的侍卫吗?不过你怎么会在咱们家后院子里?是走迷了路?要不要我叫人带你出去?”
荣王摇了摇头说:“我是这家的亲戚,并不是皇上的侍卫,我也不是迷了路,就是图这里清静过来坐坐。”
“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我家还有你这样的亲戚?”赵婉容上下打量他,想了半天坚定地摇头道,“不可能,我记性可好了,像你这么漂亮的叔叔如果我以前见过,一定不会忘记的。”
荣王被她说的笑了起来,他伸手在她的双髻上摸了一把,从怀里摸出一只小荷包,从里头倒出两颗滚圆的珠子来。
“我也没见过你啊,我都不知道裴家何时添了一个这么漂亮的孩子。”
赵婉容小脸红了红,她口里声声将这儿称为是咱家,但她也知道自己姓赵,舅舅总归只是外家,她将来还是要回去那个让她觉得窒闷的宅子的。
“这个送给你玩。”荣王将那两颗珠子放在赵婉容的手心里,“可以做一对明月铛,一定会很漂亮。”
“叔叔,你还没说你是谁呢!”赵婉容很喜欢这两颗明珠,但陌生人给的东西她可不敢要,虽然这陌生人长得很帅,看人的目光也非常温暖亲和。
“我姓李,是皇帝的叔叔,也是你娘的表哥。”荣王顿了顿,面上浮起一丝带着忧伤和怀念的微笑,将明珠推了回去。
没哪个女人会对这样有杀伤力的忧郁的笑容有抵抗力,就算是年纪还小的赵婉容也不行。
简直是“会心一击”。【注1】
“你认识我娘?”赵婉容小脸略红,背着两只手神情忸捏地看着荣王,“嗯,那你也是我舅舅了?”
“你是不是姓赵?”荣王问。
赵婉容点了点头道:“我叫婉容,我姐姐是皇后娘娘哦。”
荣王站起身来对她说:“我见过她,你们长得都像裴家人。”
赵婉容听他这样一说高兴起来:“是啊,我舅舅也说,说我像裴家人,一点也不像赵家人呢。”
荣王眸光闪动,拉着赵婉容在树下的石凳坐下说:“我平素很少在京中,跟赵家就没有往来,一直不知道你们在赵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婉容可不可以说给叔叔听?”
赵婉容才七岁,还不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美大叔要听她在赵家的生活,她的小脸立刻就笼上一层阴霾。
“有什么好说的。”她语含怨忿地说,“不过是有块立锥之地,能得温饱罢了,跟别人家没什么差别。”
立锥之地,能得温饱。堂堂平阳公主的外孙女,所求的居然只是这样的日子吗?
荣王心中翻腾着,如被滚油泼着。小孩子说话最做不得假,赵婉容能说出这种话来,足见赵家对其是如何苛待。
赵逢春那厮,真是活腻味了!
荣王还想再从小姑娘口中探听消息,就见远远地一个少妇赶过来,见到他们坐在一起,那女子也不顾仪态,拎着裙角飞奔过来。到了近前,荣王见她面如朝霞,额现细汗,丰满的胸口上下急遽起伏,脸上一阵发烧,赶紧站了起来。
“小锦。”他看着裴锦,喉头滚动着,一时不知要先说什么好。
裴锦却是瞪了他一眼说:“王爷自重,裴锦已然嫁为人妇,还是请您称我为赵夫人!”
荣王嘴里发苦,可一想到赵家对她的所为,赵夫人三个字便怎么样也说不出口。
“婉容,过来。”裴锦将赵婉容拉到身边,气咻咻地数落她,“一眼瞧不到你你就乱跑,万一被坏人拐走了可怎么办?”
侯府里哪来会拐人的坏人?
赵婉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福至心灵地转向荣王李恪,指着他问:“母亲,您说的坏人难道是指这位漂亮叔叔?可他说他是您的表兄,还是皇帝姐夫的叔叔呢!”
裴锦将赵婉容拉走,荣王站在那里晕晕乎乎地直到看不见那母女二人的背影才回过神来。
在冠军侯府里,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娘家有了底气,裴锦完全不像在赵府那样谨慎软弱,忍气吞声的,倒是找回了几分当姑娘时的任性气势来。
也不管面前站着的是她的表哥,是大齐所剩无几的亲王之一,将他夹枪带棒好一顿骂。
荣王高兴得差点又哭出来。
能被小锦这样骂……实在是太幸福了!
被骂得浑身舒泰的荣王殿下也不再想着要去找裴宜详问赵家的事了。
他满怀着幸福、遗憾和对赵家的怒火不告而别。
当天夜里,赵逢春赵尚书喝得醉醺醺的,与同僚在春风得意楼外相别。轿子行至得意楼靠后门的偏僻处,突然就听得外头几声惨叫,轿子被扔到地上,他一个没坐稳,从轿子里头滚了出来。
正想爬起来问发生了何事。
突然眼前一黑,一只麻袋兜头兜脑将他罩住。
然后,乱棍如雨,倾盆而下……
第48章
48【作茧偏自缚】弄巧成拙的赵二姑娘+被敲闷棍的皇帝丈人
赵清容在清凉殿里度日如年。
这里的生活极为枯躁乏味,每日天不亮就得起来,洒扫洗衣,挑水生火,做的全都是下人做的活。
她从眼睛睁开来到累个半死爬去睡觉,睁眼闭眼不过就是这么小小的一方天地。
到了清凉殿十来天了,她连这个后头的小院子都没出过。清凉殿里只住着一位佟美人,听说并不怎么受宠,十几天了也没见到皇帝。
赵清容悄悄找那看起来比较蠢笨一点的小宫婢打听过,这清凉殿以前是给先帝一位备受冷落的妃子住的,后来皇帝登基,这里就空着。佟美人迁到这里才四个来月,也没有见到皇帝来过一回。
赵清容一听,心就凉透了。
敢情自己是被分到了冷宫。如果一直窝在这里,她连见皇帝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何谈前程?
她在赵家受了那么大的苦,被两个嬷嬷熬鹰似地熬了一个月,就是为了自己有朝一日能得见天颜,承恩受宠。如果早知道进宫来就是当个粗使的宫婢,她还不如留在家里当个金娇玉贵的小姐啊!
赵清容心急火燎,心里暗暗埋怨赵嫣容。定是这姐姐怕自己美貌,有朝一日得了皇帝的宠会让她受到冷落,所以才这么故意安排的。就是不想让她有机会能见着皇帝!
只是如今她陷在深宫里,身边没有父亲祖母可以倚仗,孤苦伶仃的,想往外传个话也不能够。
既然她已进了宫,嫡长姐贵为皇后,就不能这样任着她明珠蒙尘地埋没在这里。赵清容打定了主意便四处找机会,跟任何自己能碰见的人说话,指望着她们能将自己在宫里的事传个遍。
她是皇后的亲妹妹,皇后贵为国母,却任由自己的妹妹在宫里做粗活,但凡她要点脸面,就不能不将她从这里接出去好好供起来。
还真别说,赵清容的这番努力收到了成效,慢慢地,皇后妹妹在清凉殿做宫女的事便散了出去。
佟美人是在惠妃来访时才知道了这个胆大丫头的举动的。
惠妃性情豪爽,大大咧咧的,听说皇后的庶妹在清凉殿当宫女,便压不住心中的好奇,带着宫女就奔来想要围观一二。
听说宫里惠妃娘娘要见她,赵清容按捺不住心里的激动,正想飞奔而去,走到门口却停了下来。她眼珠子转了转,对来传话的宫女说:“姐姐您先过去,要见娘娘,我也要换身干净衣服才行。”
这殿里的宫人们都得过佟美人吩咐的,谁也不跟她往深里交往,见赵清容说要换衣服,那宫女也不等她,应了一声就回去了。
赵清容换了一身旧衣服,拿剪刀在上头开了几个口子,又将鬒发打乱,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狠了狠心,拿了门后用来洗衣的棒槌在自己胳膊和腿上重重打了几下,痛得眼泪汪汪的,这才一瘸一拐地到前头去见人。
佟美人正赔着笑脸伺候着惠妃娘娘说话,就见一个人蓬头垢面跌跌爬爬地走进来,倒吓了一大跳。
“这是谁啊?怎么这么没规矩,还不快拖下去!”
赵清容也就是在分来清凉殿的当天见过这位佟美人,之后再没得见过。见妖妖娆娆的佟氏坐在下首,上位坐着一位年轻贵妇,梳着朝云望月髻,头上插着一支五尾金凤拜云衔珠钗,身穿着一件茜红色团花月季交织的偏襟华衫,下头系着一条嫩鹅黄梅花纹织锦八幅绫裙。面如银盘,浓眉大眼,手上戴着一串红珊瑚手钏儿,长得特别精神喜气。心知这便是那位惠妃娘娘了。
她立刻跪倒在地,给惠妃磕了一个头,哽咽着说:“奴婢赵清容,给娘娘请安,娘娘千秋万福。”
惠妃没想到皇后的妹妹会混成这么副惨状,可是实实在在被吓着了。
佟美人妖里妖气的她不喜欢,但她也知道佟氏能从一个宫女爬到美人的位子上,应当不乏手段和心机。别说对方是皇后的妹妹,就算是一般的宫女,佟美人要收拾也会把首尾弄干净,绝不对任由人这般凄惨地现于人前。
惠妃拿手帕子捂着嘴,眼睛在地上的赵清容和下首坐着的佟氏脸上扫了几个来回,过了好一会子,才清了清嗓子说:“佟氏,这是怎么回事?”
佟美人也被惊到了,不过也就是一会功夫她便冷静下来,笑着对惠妃说:“这是怎么说的,妾身也觉得很是意外呢。那时候殿中省将人分拨下来时,我瞧着赵宫女父亲贵为一品尚书,又是娘娘的庶妹妹,特地吩咐了下人要好生对待,不可轻慢的。怎么现在会……赵清容,你是不是在外头哪里跌着磕着了?”
赵清容哭着说:“求惠妃娘娘体恤,能回头跟皇后娘娘说一声,求她将奴婢调往别处去吧。这儿这儿,奴婢怕再过些日子便见不到她了。”
惠妃沉下脸来,倒不是气佟氏做事无端。
就算赵清容在清凉殿里吃了苦头,来见她时也该梳洗干净,这是待人应有的礼貌和尊重。将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可不是故意显给她瞧的吗?
皇后这妹妹还真是有趣。
“佟氏,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她是皇后的妹妹,尚书家的千金,你怎么能这样作践!”
佟美人连忙跪了下来:“娘娘,您别听她胡说。我这清凉殿里不缺她吃,不缺她穿的,平素不过让她做些轻巧活计,看着皇后娘娘的金面,这宫里上上下下,哪个有那种胆子敢欺负她?妾身自问从她来了这里,我没一点儿亏待过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赵家小姐,竟然这样攀诬起人来了。”
“那她这模样是怎么回事?”惠妃指着赵清容说,“都这模样告到本宫这儿来了。”
佟美人一听惠妃的话,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不觉暗暗冷笑。
自寻死路的家伙,真是想兜着你也兜不住呢。
“妾身刚刚叫人去喊的她,不如将那宫人寻来问问。”说着,她依旧跪在地上,招手让人去叫传话的宫女来。
“喝!”那宫女走进殿里,正瞧见佟美人跪在地上,而赵清容还跪伏在地上哭。她瞧着赵清容那惨状,已是吓了一跳,不过到底还记着要先给两位主子请安见礼。
“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佟美人指着赵清容问她。
“奴婢也不知啊,刚刚还好好儿的。”那宫女满腹狐疑地看着赵清容说,“刚刚因她说见惠妃娘娘之前得换身衣裳,让奴婢先走,她换了衣裳自己就会过来见礼的,奴婢手头还有事儿也就走了。谁知道一会会不见如何成了现在这模样……不会是在哪里跌着了?”
赵清容只哭着,不时怯怯地看一眼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