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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女子的忽然出现到消失,总过不过只两三个呼吸的时间,在这场声势浩大的朝会角落,连个水花都没扑腾出来就消停下去了,这样短的时间里,韩韬光顾着惊讶,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可呆在妇人群中的宁蕊儿,却看傻了眼。
因为互为夫妻,按照规矩,宁蕊儿的位置距离韩韬本就不远,自然将这戏剧性的一幕尽收眼底,一时除了目瞪口呆摆不出别的表情。
那女子穿得那样花哨,还浓妆艳抹,一瞧便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女子,搞不好是哪个青楼的娼…妓,一个大了肚子的娼妓抱着自己相公的腿,哭嚎着叫自己的相公不要抛弃他们,难不成韩韬居然背叛了自己,在外边和青楼女子珠胎暗结?
等韩韬回过神来时,女子的身影早就消失了,周围确有几个看了场热闹的官员发出一阵暗笑,其中就站在他身边的骁骑营副统领还向他比了个拇指。毕竟对于这些官员们来说,谁没有背着自己的家眷在外边寻花问柳的时候,韩韬就算在青楼有相好的,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不过让人家大了肚子,还冒着惊动圣驾的风险跑到这里来丢人现眼,却也不是谁都做得出来的。
韩韬本就因为朝服的事情觉得羞愧,此事又莫名其妙多出了个便宜相好,对于周围的人解释也不是,不解释的不是,当真尴尬万分,但这场面在官员群里能被一笑置之,放到妇人群里可就没那么简单了,宁蕊儿就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这些年他千算万算,为了稳住自己正妻的地位,惩治了不少企图接近韩韬的女人,可千算万算,防得了家宅里边,却不想没防到外边的野花野草!
“哎呀,韩统领也真是的,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大庭广众的,让韩夫人如何自处。”
“别人说韩统领爱妻如命,韩夫人生不出孩子,他也连一个小妾都不纳,我还以为他真是个了不得的好男人了,原来不过是谣传。”
“其实我能体谅韩统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的老婆生不出来,他也不能就这样在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啊。”
“你快看韩夫人脸上的表情,哎呦真是精彩,可怜的韩夫人,那女子肚子那么大了,瞧着她的模样还一无所知,怕是回去以后有得闹了。”
周围妇人们的议论钻心一样窜进宁蕊儿耳朵里,直让她睚眦欲裂,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找韩韬问个清楚,但现下这样众目睽睽,她实在是拉不下这个脸,只是脸上的越烧越旺,看向韩韬的眼神也愈见狰狞起来。
祭天神,赛龙舟,又看了一场火舞大会,朝会一直到傍晚时分终于宣告结束。封赏完得了龙舟大比总魁首的霸州都督之后,皇帝圣驾才摆驾回宫,并颁下圣旨,百官今日都颇为劳累,便不用随着圣驾回宫,就地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便是。
宁如海为了犒劳特意从江州来的龙舟划手们,即便他们此行并未夺得名次,还是自掏腰包在华京一处十分有名的酒楼摆了筵席,宁家人都在一旁作陪,没有随韩韬和宁蕊儿一同回去,待他们吃饱喝足了,踩着夜色打道回府,刚走到统领府的正门口,却正巧见着韩韬黑着一张脸,怒气冲冲地从门里边冲出来,见着宁如海他们,他竟然连停都不停,迈开大步就往街上去了。
宁如海已经有些喝高了,没有在意这些,严氏却眼角一跳,莫名冒出一丝不妙的预感,反过头去看了宁渊一眼,见到的却是宁渊一副低眉顺眼的表情,她狐疑地转了转眼珠,终究没有开口说话。
当天夜里,天色已经很晚了,宁渊原本正在熟睡,忽然被外边一阵喧闹声惊醒,他揉了揉眼睛坐起来,一直坐在床尾值夜的周石也起身替他披上外袍,刚点亮烛火,白檀便进来了,轻声道:“东厢出事了,少爷可要过去看看。”
“东厢?”宁渊眼珠子一转,笑道:“总归是我大姐和大姐夫之间的事情,身为弟弟,为表关心,总是要去看一看的。”
东厢的主人房外边,现下已经围了不少人,除了下人们,宁家人也一个不落悉数在场,宁渊迈着轻步子渡过去,抬眼一看,好端端一个卧房现下已经被砸得不成样子,满地的花瓶碎片,笔墨书籍,乱得好像刚被打劫过一样。韩韬脸色难堪无比地坐在一边,宁蕊儿则披头散发地将头埋在严氏怀里哭个不停。
“将军,韩韬受你恩惠,一直将你视作恩师,恩师情谊韩韬永世不忘,但这个如此喜欢搬弄是非的女子,我是一定要同她和离!”是和离而不是休妻,韩韬觉得他已经给足了宁蕊儿面子了,宁如海一直紧紧皱着眉头,听见韩韬这么说,也不回话,反倒是用严厉地目光盯着自己的女儿。
韩韬真是气愤极了,今日那个突然冒出来的青楼女子他明明不认得,可宁蕊儿就是抓住了这一点硬是在他面前兴风作浪,说他忘恩负义,说他狼心狗肺,他有心解释对方也半点不听,面对这样一个疯婆子似的宁蕊儿,韩韬无奈之下只能气冲冲地出了府,去找好不容易来华京一次的老朋友,王虎喝酒,原本是打算找王虎诉苦,谁知道酒过三巡,他却从王虎嘴里听到了更不得了的事情。
原来自己这位夫人,竟然对自己从来就没有半点感情,她会嫁给自己,所谓的不过是禁卫军统领夫人的名头!
王虎和他有过过命的交情,这样的兄弟怎么可能诓骗自己,韩韬恼怒之下,加上又喝了酒,前前后后的事情一串起来,更想起了不少宁蕊儿人前人后让他没脸的旧事,他在禁卫军统领的官职上坐得久了,个性早不似从前那般小心憨厚,回来便要找宁蕊儿质问,哪知宁蕊儿依旧抓着那女子的事情不放,硬要他将那莫须有的女子交出来,将那个压根就不存在的“野种”打掉,韩韬一气之下,也懒得解释了,直接指着宁蕊儿的鼻子说,要写一封放妻书,与她和离。
宁蕊儿一听,这还了得!她嫁过来这现年,韩韬待她虽然不说十分好,但也绝对规规矩矩的,现在不光在外边养了女人,怀了野种,还要与她和离,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一时在房间里又哭又叫,还不停摔东西,动静闹得极大,直将人都引来了。
101潜移默化
“母亲;你要替我做主啊!他现在不光在外边养了人;还要同我和离,这日子没法过了!”宁蕊儿扑在严氏怀里哭得天崩地裂,可严氏却是满脸尴尬,虽然她嘴巴上不说;心底却将宁蕊儿这番蠢行径骂了个遍。
现在的男子,谁没有个三妻四妾;尤其是像韩韬这样的身份;就算真在外边有了相好,也根本不算什么;宁蕊儿能做的,是如同多年前的严氏一样;摆出一副大度贤惠的样子;让他想纳几房就纳几房,这样别人才会称赞她识大体,这些年韩韬一直在家里守着她一个,已经是极为了不得的事了,偏偏宁蕊儿还把韩韬的这份大度当成了理所应当,闹腾成这般模样,事情要是传出去,别人不会说韩韬如何如何,只会指着宁蕊儿的脊梁骨骂她是个妒妇,连带着还会说是宁府管教无方,养出这种女儿。
不光严氏这么想,在场的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唯独宁蕊儿依旧哭嚎个不停,好像韩韬真的欠了她的一样。
“慈母多败儿,这丫头养成这种习性,都是给惯出来的。”沈氏被扰了清梦,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结果看见这架势后,只觉得脸上无光,呵斥了严氏一句,扭头就走了,想来是要回房去继续睡觉。
“大姐夫,大姐一贯就是那个脾性,若是她有什么错处,你大人大量,多担待着些便成了,一日夫妻百日恩,为了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和离,这又是何苦。”宁渊凑到韩韬身前,表面上是陪着笑在劝说,可他说的话却像刀子一样又狠狠在韩韬心里捅了一刀,是了,宁蕊儿一贯就是这个脾性,为这一点莫须有的事情就能大吵大闹,丝毫不顾及双方颜面,也从来没见她改过,以前他忍了便忍了,可他堂堂八尺男儿,难道要这样忍一辈子不成?
想到这里,他果断地冲宁如海一抱拳,“将军,我知道这话当着你的面来说十分不好,可我与宁蕊儿实在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再凑在一起过下去也不过是互相折腾罢了,和离之事虽然唐突,可我意已决,将军若要责罚,我韩韬在这里领着便是。”
“韬儿,你这又是何苦!一个女婿半个儿,我素来是将你当做自己的儿子看的,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两口子没个小吵小闹,可不能听了某些别有心机的人煽风点火,就一拍两散了呀!”严氏隐晦地瞪了宁渊一眼,一把将宁蕊儿推到徐妈妈怀里,凑上去握着韩韬的手腕道:“你现在正在气头上,自然恼怒的很,进屋去,为娘的给你泡一杯茶压压火,你有什么话尽管跟为娘的说,若是蕊儿有什么错处,为娘的替你教训她!”
说罢,严氏也不顾韩韬的反应,近乎是连拉带推的将人带进了里屋,宁如海看了依旧伏在徐妈妈身上嘤嘤个不停的宁蕊儿,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又对宁渊呵斥道:“你也别杵在这里看热闹了,回去睡觉!”
宁渊垂下眼,躬身应了声是。
第二天一早,宁渊刚起床,就有丫鬟来传话,说韩韬已经向宫里递了折子,因病告假,今日他们都不用入宫去参加宴会了。
丫鬟丝毫没提统领府那两位主人到底离没离,但宁渊心里明镜似的,隔了一个晚上还没有消息传过来,想必是在掩饰力挽狂澜的嘴巴之下,韩韬被他说得回心转意了。事实与宁渊的猜想也没有多少区别,昨夜严氏几乎说了一整夜,嘴巴都说干了,又强压着宁蕊儿的脑袋让她向韩韬道了歉,韩韬才勉强没再提和离的事,不过他显然也不想这么快就同宁蕊儿出去在其他官员面前扮演夫妻和睦,这才将今日的宴会推了。
宁渊洗漱完,去往正厅后方的偏厅用早饭,可摆满了各式早点的饭桌边只有沈氏一个人坐在那里,沈氏面色十分不佳,见着宁渊来了,才缓和了一些,招招手让宁渊过去挨着她坐。
宁渊行过礼,坐下之后才问:“父亲和母亲呢?”
“你那个贤惠的母亲昨夜磨了一整晚的嘴皮子,现下能起身才是有鬼了。”沈氏轻哼一声,“昨夜天亮,你父亲又杵在那里看了半晌的热闹,染了些风寒,现在也在床上歇着。”说到这里,沈氏还摇了摇头,“你父亲身子一贯硬朗得很,最近却瞧他精神总是不济,现在又给风寒缠上了,他怕是已经有上十年没得过风寒了吧,当真可笑。”
“父亲得了风寒?”宁渊故作惊讶地睁大眼,“可有请了大夫?”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说是……”沈氏说到这里,一张老脸却绷得死紧,不往下说了,只亲手往宁渊碗里夹了一个煎饺道:“快些吃饭,你这孩子一贯是个懂事的,将来切莫学得像你父亲那般荒唐。”
宁渊看着沈氏的表情,知道沈氏为何没往下说,毕竟将“纵欲过度,身体亏空”在一个还未成年的孙子面前提出来,多少会有些不合礼数。
此时又有丫鬟进来了,手里还拿着一张烫金的请帖,道:“沈老夫人,这是景国公府下的帖子。”
“有帖子就给主人家送去,拿到我们这些外人手里做什么。”沈氏看着那丫鬟。
“回老夫人话,帖子是下给宁三少爷的。”丫鬟一面说着,一面将帖子呈到了宁渊面前,宁渊拿起展开,扫了一眼,眼神滞了滞,随即笑道:“祖母,是景国公世子想邀我去他府上串门子。”
“你今日反正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