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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蔚还以为余柏林忘记这回事了,见余柏林记在心上,非常高兴。
得到邀请的帖子之后,余柏林只要递上帖子,主人若有空,就会带余柏林去逛园子,并不用特意等主人家设宴的时候。
恰好苏州有一处园林是书院任教的一位老师堂亲家业,余柏林便在那人的陪同下,先去那座园林。
那园林和其他园林相比,更别出心裁一些。园林名叫“竹园”。园如其名,园中草木基本为翠竹,建筑也多为竹制。
竹园主人姓邓,字君守。邓君守刚到天命之年,身体硬朗,听到子侄带饱学之人来逛园子的时候,不仅欣然同意,还亲自陪同。
余柏林与邓君守见礼之后,介绍封蔚有官职在身。邓君守明了,见封蔚不和余柏林一样拱手为礼,仅颔首而已,并不感到心里不舒服。
邓君守也曾做官,后赋闲还家,过上了闲云野鹤的生活。封蔚既然有官职在身,听闻又是京城世家,对一平民的确不需行礼。
邓君守若是多德高望重之人,封蔚倒有可能多几分礼节。
竹园中只有翠竹,景色却并不单调。苏州工匠匠心独运,将池塘假山、亭台楼阁与翠竹穿插在一起,步移景异,不愧有“咫尺之内再造乾坤”之赞,使人观之不尽,回味无穷。
封蔚眼中兴致甚浓。
京城园林多大气恢弘,和苏州小巧别致,如写意山水般各有所长。
只是他觉得,余柏林周身气质,似乎与这苏州园林更般配一些。余柏林早晚会另建一府,他早已圈定隔壁,正想着早一点给余柏林修建好,待余柏林金榜题名之时,再将其送给他。
封蔚一直对其建造风格犹豫不定,现在见到这园林,心中终于有了大概轮廓。
工部工匠也有苏州人,想来他们对这江南园林风格很熟悉。
园子并不大。邓君守见余柏林和封蔚眼中赞赏惊叹之意,心中十分得意。他又听余柏林谈吐,对余柏林很欣赏,便留两人,吃一顿有竹园特色的饭菜。
他们在园林中心一竹亭入座,桌椅都为竹子编造,周围一圈水一圈翠竹,层层叠叠,忘之不尽,入耳泉水叮咚,竹叶沙沙,甚是惬意。
说是竹园特色的饭菜,自然和竹子有关。
壶中清茶泡着的是嫩竹叶,配着各色肉类的配菜是竹笋,烧的柴火是竹枝,还有一道特色烤肉是竹鼠,连米饭都是用竹筒蒸出来的。
做饭的厨娘手艺也不错,将竹子清香都引了出来,吃的人满口竹香,十分惬意。
离开之时,余柏林根据传统,要留下字画或诗作。因他不便在生人面前显露身份,便留下一副墨竹图,落款和题字却空着。
余柏林解释道,明年他要应试,若考中,便回来来信要回这幅画,补上题字后寄回来。若考不中,便不回来了,邓老把那画丢了便是。
文人多有个性,邓君守听闻余柏林所言,觉得这倒是一件雅事,便应下了。
他以为余柏林所说应试是进学,心想余柏林连秀才都不是,自己留下其画作也是占位置。若余柏林得中秀才,再补上落款,他挂上这幅画,也有面子一些。
邓君守也是文人,以举人之身做官。虽没考中进士,眼力也不错。一番交谈之后,已经认可了余柏林才华,认为余柏林明年进学把握还是很大的。
他却不知道,余柏林所说应试,是应春试。若他知道,肯定立刻让余柏林留下落款,不用待应试之后了吧。
应该说,余柏林只要说出自己真名,邓君守定会抱着余柏林胳膊不放。一副墨竹图算什么,奉上千金,来首题诗啊!不然再来一副字画也成啊!
实在不成,在《浅谈》和《集注》上签名留字也可以啊!
然而邓君守并不知道。
所以当他收到余柏林寄回来的墨竹图,看到落款,捶胸顿足,长吁短叹,可想而知。
不只是邓君守,余柏林拜访的其余园林的主人也是一样。
大概余柏林还未及弱冠,又说明年应试,明年又无乡试。以己度人,旁人都以为余柏林是应秀才试。邓君守让余柏林留下墨竹图,一是自己的确欣赏余柏林谈吐,二是有子侄一同前来,给子侄一个面子。
即使被允许逛园子,主人家也不是每个人都要求留下字画的。
余柏林“连秀才都不是”,主人家大多不会特意请求。主人家不请求,余柏林也不会主动提起。
最终,除了邓君守之外,只有一位园林主人向余柏林讨了一副字。还不是题诗也不是对联,仅仅是四个夸赞风景的字而已。
余柏林照旧说应试之后再来讨要,落款后再寄回。
当这家主人得到余柏林寄回的字之后同样悔之晚矣。
而当这两人把余柏林之事传出去之后,其余人知道那逛园子的少年郎便是余柏林之时,其郁闷程度,让那两人心里好一阵舒爽。
至少他们慧眼识珠,让余柏林留下了字画了啊。
园林再多,出名的也就那几个,再加上园主身份限制,余柏林不可能各个都去拜访。最终逛完想去园林,也不过花费了几日而已。
余柏林算算自己在苏州待的时间已经够久,留在别宫侍卫也该担心了。便与书院老师以及陈沛告辞,与封蔚回到杭州。
……
这时,余柏林到江南,已经一月有余,离离开京城,已经两月。
因有李湘陵所给消息,和那死去之人留下证据,刘淳进展很快,对江南官场之事,已经掌握大概。
封蔚与刘淳商议之后,觉得此事正是回京之时。
他装作已经收集好证据,启程回京,让江南官员们松懈下来。刘淳则留下,继续完善手中证据。
商议好之后,封蔚又与皇帝陛下通信,待皇帝陛下同意之后,封蔚便大张旗鼓的表示该回京了。
江南官员:你特么的逗我?
自封蔚来到江南之后,就未曾与任何官员见面,连一次公开的吃喝应酬都未参加。
封蔚下船之后便托身体不适,到了别宫就闭门谢客。一闭门,就直接闭到现在离开。
他连两江总督,江南巡按都未曾接见,更别说其余官员,衙门更是一个都没去过。
难道德王全是一个一个私访来着?
他到底见了什么人?
江南这些大官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本来认为,德王就算私访,好歹也会访到他们头上,因此稳坐钓鱼台,德王不急,他们也不急。
现在德王说他要回京了。这些人就蒙蔽了。
连已经被刘淳拜访过的人都蒙蔽了。
他们根本就不信刘淳才是主事之人,还以为刘淳只是德王手下辅助之人呢!
刘淳:都说明白了你们不信怪我啰?
德王可不管那一群江南高官堵在门口,反正他要回京了,有本事派人把他扣留下来啊?
那一群高官能吗?当然不能。
德王说他要走了,大摇大摆的走了,他们连坐挽留都不可能。
挽留要怎么说?王爷!别走啊!留下来继续玩啊!我们还没请你吃饭听戏呢!那一群瘦马也还没塞给你呢!
德王说,不理你们,我走了。
于是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德王的船队慢悠悠的走了,仍旧是走走停停,速度慢的很。
江南官员们心里又琢磨了。德王这该不会是假象吧?说走其实没走吧?只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吧?
事实上,封蔚还真没走。
他在江南又玩了些日子,比如扬州什么的还是要去一去的。
终于玩够之后,封蔚和余柏林回到船队,终于朝着北方前行的速度终于快了一点。
但他们也没有直接回到京城,而是将船队开到了金陵,又在金陵玩了一阵子,还去欣赏了十里秦淮。
不过为了不暴露身份,两人只是看了看景色游了游船,没有去捧什么名妓的场子。
德王的船队驶到金陵的时候,把金陵的官员吓了一跳,立刻来码头迎接。
然而他们并没有迎接到人。船队为首之人道,德王不在船队,另有事在身,他们只是停留在这里等王爷回来,诸位大人请回吧。
这消息一传出后,无论是江南官场,还是金陵官场,都是一阵子鸡飞狗跳。
江南官员更加确信德王还留在江南,要抄他们的老底,根本只是障眼法;金陵官员则猜测皇帝陛下是不是不止要整治江南,还要清理金陵。金陵一些犯了事的人夹紧了尾巴,低调了不少,生怕就被德王找上门了。
其实,封蔚只是和余柏林在金陵单独出游了而已。
这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让一干擅长脑补的官员们,简直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连京城之中,也掀起了很大的风浪。
朝中为德王之事吵做一团,皇帝陛下却只一句“德王所做之事全由朕示意”便把所有人给打了回去。
至于再问什么事,陛下只神秘微笑,不可说。
这下连朝中那些老狐狸们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实在是这新帝和德王都不按常理出牌,宫里又被治理的铁桶一般,皇帝陛下身边连个吹枕边风探话的人都没有。
封庭登基之前是个穷苦的小透明,当然没什么侧妃通房等他登基之后册封为妃嫔。封庭后宫除成皇后之外,就一个何贵妃,还是何太后绕过封庭,自己给封的。
这故侄两惯爱作死,太过嚣张,被发了狠的成皇后整治的岂不成军。
何贵妃自从被成皇后打了板子之后,身体一直不好。若不是成皇后想让她活着,她早就撑不下去了。
何太后则被砍掉了所有耳目,想发懿旨找人进宫陪伴,都被拦在宫中,令不得出后宫。婉丽公主也被勒令在公主府反省,不准出门,出门就被抓回去继续关着。
外命妇又不可能在何太后不召见的前提下,自己进宫。她们倒是可以递帖子,可递进去就被人扔掉了。
封庭表面功夫做得极好,一会儿又送了何太后什么东西,一会儿又召集了什么戏班子给何太后解闷,一会儿何太后要礼佛了他还专门让人在宫里修了佛塔。
嗯,何太后不召见外命妇,是因为闭门礼佛了。
至于何贵妃。你一个妃嫔而已,哪来资格擅自和宫外联系?
封庭登基前,家中简单的人口,在登基之后,本以为会让他在后宫举步维艰,却不想是让大臣们百愁莫展。
大臣们倒是想让封庭充实后宫,但封庭以“虽朕只守孝三月,但常人守孝三年,朕三年内不愿大选”就给驳回了。
皇帝陛下以孝治天下,孝感动天,以身作则呢。平常人守孝三年,皇帝下三年内罢选,哪里有问题了?一点问题都没有。还要上帖子让开大选的人,绝对是私德有问题!皇帝陛下不开口,文人口诛笔伐都得骂死你!
而且皇帝陛下还有一点让大臣们无话可说的优势,那就是皇帝陛下已有两位嫡子。就算皇帝陛下之后再也不封后妃,大臣们也拿皇帝陛下无可奈何。
帝后和睦乃是国之大幸,若是妃嫔专宠,还能劝说一二。独宠皇后,皇后还已经育有二子,那是皇帝不近女色,是高德,是龙凤呈祥。
在有两个嫡子的情况下,谁说让皇帝陛下为子嗣着想,都是意图不轨。
要那么多庶子干嘛,夺嫡吗?
只有太子一个,还要担心一下太子未来寿命。
还有封祉这个嫡次子,二皇子,双重保险,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再说皇帝皇后还年轻,虽然两人身体都不怎么好,谁又说得清,将来会不会再来个三皇子?
有嫡子在,还求着皇帝生庶子,你不是居心不良是什么?
朝中这么早就叫着要往后宫塞人的人被封庭暗戳戳的都告诉了皇后。成皇后微笑,再微笑。
这些人她记住了!
她虽不盼